艾琳把馬留在了墓地外面,然後自己走了進去。繞過一排排莊嚴肅穆的十字架形的墓碑,艾琳徑直朝着前面的一個小教堂走去。說是教堂,其實只是一間比普通房子大一點、高一些的尖頂建築,是用石頭砌起來的。青黑色的石頭顯得十分厚重,但也帶着一份難以言喻的壓抑感。
艾琳來到門口,門開着,艾琳剛走到門口,迪克就發現了她,並且迎了出來:“艾琳,你來了,要進來嗎?”
“是的。”艾琳點點頭,跟着迪克走進了小教堂。教堂中央放着一口黑漆棺材,周圍有鮮花環繞着,沒有蓋上蓋子。
因爲教堂裡的面積並不大,只有一個大廳而已,最多也就三十多平米,所以中間再放上一個棺材,空間就略顯狹小了。斯托特神父正站在棺材的旁邊,手裡拿着一隻銀質的酒杯,裡面有一些紅色的液體,應該是葡萄酒,似乎正在給克爾麗娜做着什麼儀式。但具體是在做什麼,艾琳不是教徒所以不懂。
斯托特神父做的很認真,所以艾琳進來的時候他應該是知道的,但是沒有分神和艾琳打招呼,而是繼續着他手裡的事情,直到最後做完了禱告,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之後才轉頭向艾琳點了點頭。
“謝謝你,斯托特神父。她……很漂亮。”艾琳走近了幾步,看到躺在棺材裡的克爾麗娜換上了一件比較新的蓬蓬裙,明顯也被整理過了遺容,看起來雖然還有些浮腫和蒼白,但總算有些原來的樣子了。而且克爾麗娜此時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安詳,這多少讓艾琳的心裡舒服一些。
“她是主的孩子,回到天堂,她會過得十分快樂的。”斯托特神父微微一笑,把手裡的酒杯放下,然後在克爾麗娜的胸前放上了一本聖經,告訴艾琳:“葬禮在明天舉行,然後就可以下葬了。迪克已經說了,你希望她可以葬在這個墓地裡,我也同意了,墓穴等一下就挖好了,明天孩子們也會來給她唱安魂曲,一切都是那麼的平和安寧,放心吧,艾琳。”
“謝謝,她會喜歡這裡的。”艾琳點點頭,然後問道:“還需要我做什麼嗎?對不起,我並不懂這些,我還不是教徒,但是我希望能夠幫些什麼,畢竟,我算是她的朋友。”
“沒事的艾琳,上帝並不在乎你是不是受洗了,只要你相信他就是他的孩子,他會保佑你的。如果你想要做些什麼的話,明天下葬的時候,你可以爲這個姑娘撫靈。”斯托特神父說的就是下葬前擡着棺材去墓地的那幾個人,一般是死去的人的親人或是朋友,而艾琳顯然可以算是一個了。
“好的,我很願意。”
“好了,讓這個姑娘好好的休息吧,明天上午葬禮在墓地舉行,你還是這個時候到這裡來就好。”斯托特神父說着,帶着艾琳和迪克出了這間小教堂,然後隨手關上了門,表示今天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回教會去坐坐嗎?還是回城堡去?”斯托特神父和艾琳、迪克一起走出了墓地,走出了那一排遮擋墓地的樹林,艾琳想了想,決定回教會去再看看孩子們。
孩子們一如既往的對艾琳很親熱,艾琳在那裡給他們講了兩個故事,又叫他們認識了幾個詞之後才和迪克回去城堡。傭人說托馬斯伯爵大人出去了,但是特里克管家剛剛回來了,這時候應該是在房間裡洗澡。
“迪克,你要回去莊園嗎?”艾琳知道迪克已經出來好久了,娜塔莎會想他的。
“明天我去參加葬禮,畢竟撫靈的還少一個人。”迪克微微一笑。撫靈至少需要四個人的,克爾麗娜的弟弟妹妹還小,估計還不知道這件事情。而她的哥哥和那個朋友會去的,加上艾琳和自己才正好四個人的。
“謝謝。”不知道該說什麼,艾琳只能點點頭,知道迪克替自己做了很多的事,除了感謝之外,那份情誼艾琳記在心裡了。
這時候,一個傭人走過來對艾琳恭敬的說着:“艾琳小姐,托馬斯大人吩咐的東西,已經送到您的房間了,您要不要現在就去看看?”
艾琳這纔想起昨天托馬斯說過禮服已經準備好了,但是昨天她把托馬斯捉弄一下之後就跑回房間了,估計傭人沒有機會把禮服送過去吧,現在倒是想要看看,托馬斯從英格蘭帶回來的禮服是什麼樣的。想起昨天自己穿的那條藕粉色的蓬蓬裙,艾琳覺得托馬斯的眼光不錯,對於將要看到的禮服也多少有些期待了。
只是,當艾琳回到自己臥室的時候,令她吃驚的是房間中央居然放着兩隻大木箱,那個頭估計能塞進一頭壯年的肥豬了,這裡面是什麼禮服呀!
艾琳過去把其中的一口箱子掀開,眼角不自覺的抽了一下。面前的這口箱子裡面竟然是滿滿的一箱的鞋子、手套、帽子、腰帶之類的配飾,鞋子起碼有十雙,都是小羊皮靴子,看起來手工非常的精緻,但顯然不是騎馬穿的那種靴子,是歐洲貴婦、名媛穿的那種尖頭短靴。
而類似於手套、帽子之類的,起碼十幾套,各種顏色、花式的都有。有的是蕾絲手套,有的是羊皮手套;帽子也是各種樣式的都有,小禮帽、圓遮帽、闊沿帽,綴着羽毛的、包着絲帶的、打着蝴蝶結的,各種各樣的都很華麗。就是這些東西堆滿了這麼一個大箱子。
第二隻箱子打開,艾琳抽了一口氣,然後又嘆了口氣,看着那滿滿的一箱子衣服,不知道是開心還是奢侈。
艾琳把箱子裡的衣服一件件的抖出來看過,四套長擺的華麗禮服,分別是墨綠色、耦合色、珍珠白,還有一件式很有英格蘭特色的小格子花的;三套收腰窄裙,裙襬沒有禮服那麼大,但上面綴滿了蕾絲或是絲帶的裝飾,還有一件是用小粒的珍珠鑲邊,看起來華麗又不失高雅;還有兩件騎馬裝,一套是大紅色的,另一套是寶藍色,本來都是很炫耀的顏色,可是胸前配上了黑色的流蘇,外加一條黑色的寬腰帶,跳躍、張揚之外又不失穩重,從設計上看就很用心了。
“這是要包養我的節奏啊!”艾琳把衣服在身上比劃了一下,感覺這兩箱子的衣服和配飾一定價值不菲了,托馬斯也真是用心了,就是感覺上有點怪,貌似自己抱住了一個土豪的大腿呀。
“艾琳。”托馬斯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門口,艾琳手裡還拎着一件禮服,轉頭就看到托馬斯慵懶的斜倚在門框上,用下巴向艾琳面前的箱子努了努,問她:“選中了哪件?你還記得今晚的宴會吧。”
“當然記得。不過每件都好看,不知道選哪一件好。”艾琳露出爲難的表情來。不過,這幾件衣服從樣式到顏色都很好,艾琳確實不知道該選哪一件了。
“我只知道不應該穿的是哪個,其他的,你自己決定。”
“哪個不能穿?”艾琳問過之後就笑了,她真笨,宴會當然不能穿騎馬裝了。於是,眼睛又向那四件禮服飄去,但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選了。
“如果是國王的宴會,那麼就穿長擺的大禮服好了,今晚的宴會很一般,小禮服就可以了。”托馬斯再次給艾琳劃出一個範圍,艾琳的選擇就縮減在那三套收腰的小禮服上了。
最後,艾琳把那件綴着小粒珍珠的裙子拿過來,反覆的看了一下,做出了決定:“就是它了,這個顏色我喜歡,粉嫩嫩的。不過,得找個姑娘幫我來穿,後面的幾條絲帶我自己綁不了。”
只是,當裙子穿在身上的時候,艾琳發現了一個問題,就是收腰的位置有幾道硬硬的鯨骨,加上後面的幾條絲帶一綁緊,穿上去勒的幾乎要不能呼吸了。不過腰線卻顯得十分纖細,幾乎是不盈一握了。
“天啊,托馬斯,是不是我太胖了,爲什麼穿上這麼緊呀。”艾琳提着裙襬跑出來,叫聲都是有氣無力的。
“很好啊。”托馬斯聞聲看去,深邃的眼神又暗了幾分,艾琳的皮膚很白皙,細膩而富有光澤,配上那粉嫩的顏色和珍珠的光暈,美的無比的純淨。
“那就是你記錯了尺碼,我幾乎不能呼吸了,不行,不能穿了。”艾琳說着,提着裙子又跑了回去,可是還沒來得及關門,托馬斯就過來把門拉開了,告訴艾琳:“就是這樣的,鯨骨的設計是爲了收腰,正統的貴族的禮服都是這樣的。”
“貴族?根本就是虐族吧,難道你們英格蘭的貴族姑娘都用這樣的衣服勒着腰?怎麼呼吸?還要不要吃飯?會死人的。”艾琳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雖然聽說西方的貴族少女會用特製的內衣把腰腹勒緊,把胸部託高,以襯托最完美的女性曲線,可是如果這樣的緊法,那不是找虐嗎。
托馬斯拉住艾琳的胳膊,上下的大量着她,解釋着:“不只是英格蘭,還有蘇格蘭、法國、愛爾蘭,只要是貴族的少女或夫人都是這樣的衣着設計,我請的裁縫是皇家專用的,我姐姐的衣服就是他一手剪裁的,尺碼很合適,你穿着真好看。”
“好看?”艾琳又低頭看看那綴着珍珠的裙襬,她也知道這條裙子很好看,自己穿上效果也沒得說,可是……“好吧,就穿一次好了,大不了不吃晚飯。”艾琳最後還是做出了妥協。不,應該說是犧牲。
“其實,如果你覺得太緊,可以把後面的帶子鬆開一些。”托馬斯說着,拍了拍艾琳的肩膀,示意她轉過身去,然後親自幫她把後面的絲帶重新綁了一下,果然鬆了不少。
“好了,能呼吸就好了,晚飯就省了吧。”艾琳終於可以鬆口氣了。其實艾琳不胖,而且最近忙碌加飲食不夠營養,她已經更纖瘦了。但是這貴族的衣服就是一個字“虐”,根本就是違背正常人的生理曲線,硬是要把腰勒成那種真正的“蜂腰”啊。
“艾琳,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真的很美。”托馬斯板着艾琳的肩膀,讓她面對着自己,伸手把她那一頭又直又順的黑髮撫了撫。而那黑段子似的髮絲配上烏黑清澈的眼神,更加平添了許多東方的神秘色彩。
“說過,而且說的太多,我都不信了。”艾琳微微一笑,伸手挽住了托馬斯的手臂,說道:“走吧,坐馬車?反正我沒法騎馬了,這東西綁的我能呼吸就不錯了。”
“當然,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托馬斯同樣笑的很迷人,兩人就這樣保持着一個親密的姿勢,挽着手臂走了出去。
托馬斯的那輛馬車艾琳還是第一次坐上去,裡面很寬敞,而且有厚厚的羽毛墊子,坐上去也很舒服。
特里克也跟了過來,坐到了托馬斯和艾琳的對面,對着艾琳笑了笑,並且大聲的讚美着:“哦,艾琳小姐,你太美了,沒有想到這件衣服你穿上就好像是一個漂亮的東方娃娃,又美麗又可愛呀。”
“謝謝,特里克管家,你也很帥呀,你怎麼沒有女伴?還是打算去宴會上去尋找?”艾琳把裙襬扯平,坐的卻很隨意,她不是那種爲了裝出一副高貴的樣子就要把自己折磨死的人。
“女伴?天哪,我還沒有那個資格。只有托馬斯伯爵大人這樣的人物纔可以帶女伴前往的,我只是一個小跟班。”
“好了,特里克,再不閉嘴我讓你出去趕車。”托馬斯白了特里克一眼,其實是怕特里克說的太嚴重,反而讓艾琳會不自在。
“好吧,我閉嘴,我是一個很好的跟班;但不是個很好的車伕。”特里克說完,果然把嘴巴閉的緊緊的。畢竟現在外面冷下來了,他可不願意去趕車。
馬車開動起來,托馬斯對艾琳解釋着:“宴會在威爾士公爵的莊園裡舉行,不算遠,過了維德的莊園幾英里就到了。”
“嗯,我去過那裡,上次離開的時候,先是走錯了方向,就到了那個莊園。”艾琳想起自己去那個莊園找過克爾麗娜的,但是現在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已經物是人非的。
看到艾琳的眼神裡有一絲的黯然,托馬斯握了握艾琳的手,對她說道:“謝謝你陪我來,艾琳。”
“……”艾琳馬上收斂了心神,笑着搖了搖頭,隨即岔開了話題,時而問問托馬斯海上航行的趣聞,時而問問英格蘭的事情,氣氛也總算是放鬆下來。一路聊着,時間也過的很快,眼看天色黑了下來,就已經到了維德的農場。
只要再向前幾英里,那就是屬於威爾士公爵的領地了。而就在托馬斯的馬車越過一塊地界的標牌的時候,另一邊有一輛馬車也駛了過來,雖然比托馬斯的馬車慢了一點,不過緊緊的跟在托馬斯的馬車後面,如果不是因爲路太窄了,只怕已經超過去了。
“托馬斯大人,後面的好像是羅傑斯子爵的馬車。”特里克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誰的馬車了。而那個羅傑斯因爲凱瑟琳的關係,所以對托馬斯一直都不怎麼友好的。
“嗯,看來今天的宴會很熱鬧呀。”托馬斯迷人的一笑,把背部隨意的靠在馬車的靠背上,顯出一副慵懶的樣子來,直到馬車駛進了威爾士公爵的莊園停了下來,特里克先下車打開了車門,托馬斯卻沒有下車的意思。特里克看了一眼悠閒、慵懶的坐在馬車裡的托馬斯,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只是恭敬的垂手站在馬車旁邊,低垂着頭安靜的等着。
而一直緊隨其後的馬車也停了下來,因爲莊園前有專門停靠馬車的空地,所以那輛馬車乾脆停在了托馬斯的馬車旁邊,靠的很近,有一種挑釁的意思。
只是等了一會兒,那位羅傑斯子爵看到托馬斯還沒有下車好像等不下去了。馬車門由僕人拉開之後,他就先走下馬車,繼而大步的向莊園的臺階走去。
“羅傑斯。”托馬斯在馬車裡叫了他一聲,然後把靠在椅背的身子挪了一下,然後拍拍身邊的艾琳,湊過去在艾琳的耳邊輕聲的說了一句,然後示意她先下去。艾琳會意,馬上利落的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你!”羅傑斯聽到托馬斯叫自己了,可是回頭竟然就看到了一身華麗衣裙的艾琳從馬車裡下來,有一種“仇人見面”的感覺,放棄了進入莊園,反而轉身向着托馬斯的馬車走了回來。
“你怎麼在這裡?”羅傑斯原本就不是一個識大體的人,現在看到艾琳竟然有些衝動過頭了,而且已經忘記了身份和車裡的托馬斯,轉而竟然向艾琳發難,口氣也是憤憤的。
“羅傑斯子爵大人,您還是那麼的英俊啊,傷都好了嗎?”艾琳挑一下秀氣的眉毛,用很真誠的語氣問着,同時還不忘扯着裙襬行禮,表情更是溫柔又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