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頭看了一眼城堡二樓的窗戶,艾琳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飛快的向着城堡背面跑去。那邊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所以行動起來會更方便的。這段時間的奔襲的征戰使艾琳的身形更靈巧,即使沒有藉助任何的繩索和工具,她仍然可以徒手爬上城堡的窗子。當然,這件事原來也不難,因爲在廚房小樓的時候她也這樣做過。
托馬斯的房間在中央那一間,艾琳要爬上二樓之後再平移兩個房間纔可以到。基於人類永遠不是靈巧的壁虎,艾琳認爲在城堡外牆爬行還是有些難度的,所以她選擇從二樓原本屬於自己的那個房間的窗子進去,然後直接從走廊去敲托馬斯的房門更安全。而艾琳的窗子只是左邊第二間,她只需要爬過兩個窗子的距離就可以了。
說幹就幹,艾琳的行動力是驚人的。爬上二樓幾乎不費什麼力氣,現在要平移過去也只需要小心別發出聲音就好了,因爲要越過一扇窗子,所以不碰到玻璃是關鍵。
而偏偏就在艾琳爬到第一間窗子的外面時,令她意想不到的結果發生了……
“砰”的一聲響,艾琳感覺自己站着的窗沿都是一顫,隨即一隻純銀的酒杯破窗而出,玻璃碎片紛飛,其中一片險險的飛過艾琳的臉頰,還帶起了一條血絲。
“嘶”艾琳的身子一滯,雙手抓緊窗沿把帶血的臉頰在衣袖上蹭了一下,雖然血不多,可是火辣辣的疼着。艾琳微微探頭往窗子裡看了一眼,窗簾拉着一半,另一半就是酒杯飛出來的窗子,而屋裡仍然點着蠟燭,一個高傲但暴躁的身影在屋裡來回的踱步,氣勢洶洶的低聲的咒罵着。
“蘿莉雅斯公主,很晚了,您還是先休息吧,明天不是還要上路回英格蘭嗎?”一個女傭低柔的說着,艾琳探出的小半個腦袋只能看到屋裡暴走的蘿莉雅斯,卻看不到那個女傭,但可以猜想,現在那個女傭一定不太好過。
“滾出去,托馬斯不走我也不走,除非他願意跟我一起回去。”蘿莉雅斯大聲的吼着,聲音大的整個城堡都能聽見。
“可是,公主殿下,東西已經都裝上車了呀。”女傭的聲音唯唯諾諾的,顯然很怕公主殿下再發怒,可她也必須要說明情況啊,畢竟那十幾箱衣服、幾大箱子的用具,外加那些侍從和衛兵都已經整裝待發了。
“裝了再拿下來,我是公主,我說的話就要聽。”蘿莉雅斯繼續吼着,同時從桌上又抓起一個什麼東西向着窗子扔了過來。
好在這次艾琳有了防備,身子向後倚在牆上,那隻銀質的托盤就從她的肩膀飛了過去。不過玻璃已經碎過了,現在飛什麼關係都不大了,可以直接穿窗落地。
“啪”又是一件東西飛出來,這次是水晶酒瓶。不過酒瓶的質量真好,應該是那種擠厚實的水晶。艾琳看到那隻水晶酒瓶閃着光、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了草地上,竟然沒有摔碎!但裡面的酒肯定要撒個精光了。
“公主殿下,我馬上叫人去把東西拿下來。”看着公主殿下發飆,那個女傭顯然沒有辦法,只能找了一個蹩腳的藉口,但無疑是爲了儘快離開這裡就好。
接着就是開門、關門的聲音,艾琳知道那個女傭已經出去了。可隨即門再次開啓,艾琳竟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你鬧夠了沒有?請不要打擾我的休息。”
托馬斯!艾琳的腦子一陣錯亂,隨即再次探出頭去,從半邊窗子向裡看去。屋裡果然已經多了一個修長的影子,只可惜因爲角度的關係艾琳看不到托馬斯的樣子。
“哦,托馬斯表哥,你該知道我又多麼的難過。我的心裡非常難受,很痛苦,這都是因爲你忘記了我。”蘿莉雅斯的聲音頓時輕柔的好似是一隻小貓,不過是一隻將要發春的貓咪在叫而已。
“我是來請你安靜的,不是來聽你說這個的。女士,請保持你的優雅吧,別大吵大叫的影響別人睡覺。”托馬斯的聲音和平和,聽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但艾琳聽慣了托馬斯說話,一下子就意識到他現在應該是最危險的。因爲托馬斯笑的時候、平靜無害的時候,纔是最具有威懾力的時候。
“我說了,不要再叫我女士,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只有十八歲,我是公主殿下。”蘿莉雅斯再次發飆,其怒火使她做了一個驚人的舉動,隨手拉過了一邊的羊皮椅子,舉過了頭頂。
“砰”又一聲巨響,艾琳能夠感覺自己身側的窗子猛的被震開,一股巨大的推力迫使她的身子從窄小的窗沿飛出去……
“啊……”艾琳的聲音同樣響徹了拉格里斯堡,索性二樓距離地面的高度並不足以摔死人,可那一同和艾琳墜下來的羊皮椅子卻摔個粉碎,木屑紛飛,又落了艾琳一頭一臉。
“報告公主殿下,報告托馬斯伯爵大人,樓下抓住一個女賊。”蘿莉雅斯的侍衛第一時間衝過來,把艾琳圍住,並且已經向主人做了彙報。
“艾琳!”亨利醫生是第一個感到的,他手裡還提着藥箱,撥開那些守衛就衝了過去,急急的問着:“摔傷哪裡了?臉上的傷怎麼回事?”
“沒事,腳有些疼,手臂好像脫臼了,臉上是玻璃劃破的,都不要緊。”艾琳勉強用一隻胳膊支撐着坐起來,可要站起來卻有些困難,右腳的腳趾頭落地的時候扭了一下,估計是骨裂;左臂只能垂着,不過脫臼的情況並不嚴重,只要亨利醫生幫她復位就好了。
“怎麼回事?艾琳?”特里克也跑了出來,同樣的撥開守衛,看到艾琳之後小小的吃驚了一下,隨即對守衛揮揮手,“都散開吧,你們在莊園的時候不是見過艾琳小姐嗎?她不是女賊。”
守衛們互相看了一眼,雖然都向後退了兩步,可沒有人散開,畢竟他們是公主的士兵,要聽的還是公主殿下的命令。
隨即,二樓從窗口探出兩個腦袋來,一個是蘿莉雅斯,另一個則是托馬斯無疑。只是兩人都向外看着,卻沒有下來的意思。
艾琳坐在草地上擡頭向上看去,距離不近,可是第一眼和托馬斯對視過去,心就是怦然一動,彷彿有些什麼奇怪的感覺摸不清又抓不牢,使得艾琳有了片刻的失神。
“艾琳,別動,我先把你的胳膊復位。”亨利醫生已經一隻手抓住了艾琳的肩膀,另一隻手托起她脫臼的胳膊,趁着艾琳失神的功夫猛的用力向上一託。
“啊!”艾琳疼的叫了一聲,不過馬上就感覺脫臼的關節已經接回去了,活動了一下也沒有大礙。轉而對亨利醫生說了聲“謝謝”,但表情仍然有些困惑。可當艾琳再擡頭向上看的時候,剛剛探出窗口的兩個人又同時不見了。
而房間裡……
“托馬斯表哥,你的表情有些奇怪呀,是不是想起了什麼?認識下面那個女賊嗎?”蘿莉雅斯雙手抱着肩膀,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同時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托馬斯的表情,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女賊?哦,真可惜,她長的還挺漂亮的,不過我不認識她,你認識嗎?”托馬斯搖了搖頭,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樣。然後又敲敲自己的腦門,恍然大悟似的說道:“哦,剛纔聽特里克好像說她是我的貼身侍女?在愛爾蘭才找的嗎?我的眼光不錯,我喜歡。”
“別裝傻了,托馬斯表哥。要麼就承認她是你的情婦,要麼就把她趕走,再也不准她靠近拉格里斯城堡,否則我現在就派人殺死她。總之,我是不會讓她繼續留在你身邊的,肯給她一條活命就算是我的仁慈了。不過聽說現在外面風聲很緊,她會被愛爾蘭軍追殺的,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蘿莉雅斯的表情有些猙獰,隨即不等托馬斯回答,就再次把頭探出窗外,對着下面的守衛喊道:“聽着,把那個女賊帶上來,不過要困結實點。”
“不行,公主殿下,艾琳的腳受傷了,腳趾頭都腫了。”是亨利醫生在樓下大聲的喊着。
可蘿莉雅斯公主卻不再回復,只是微笑着看着托馬斯,然後淡淡的說道:“聽到了嗎?她受傷了,你會不會很心疼?”
“沒有,一點都沒有。之前我的腦袋傷的更厲害,我自己還頭疼呢。”托馬斯說完,隨意的攤了攤手,轉而向門口走去。
“托馬斯表哥,你站住,不和你的小女傭見一面嗎?也許會想起更多呢?包括你們在牀上曖昧的瞬間?”
“不了,我說了頭疼。如果你說話的聲音可以小一點,我早就已經進入夢鄉了。而現在也是該回去睡覺了,請你不要再大吼大叫了。”托馬斯說完,快步的走出了蘿莉雅斯的房間。
出了房門,托馬斯在自己的門口微微停留了片刻,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他就聽到了樓梯傳來腳步聲;托馬斯這才立刻拉開門走進自己的臥室,不過在關門前又向樓梯處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最先前的一個嬌小的身影走了上來。
“啪”的一聲,托馬斯的方面關緊了。而這時候正好蘿莉雅斯又出門,向着托馬斯的房門看了一眼之後,視線落在了已經被綁住雙手的艾琳身上,得意的一笑,大聲的說道:“艾琳,又見面了,你爲什麼要在窗外呢?難道是想要行刺英格蘭的公主殿下?”
“呵呵,是啊,又見面了。不過我對你的命不感興趣;我是想要刺探情報,因爲這座城堡是我的下一個目標,過不了多久,我的自由軍會把這裡接手的。”艾琳說的很從容,不過走路的時候腳趾頭還疼,所以聲音稍微有些顫抖。
“哦,這麼說我抓住的還是一個反抗軍的頭目?真是一件難道的大功勞呀,不知道現在把你送到愛爾蘭國王面前,國王陛下會爲了的你的勇敢而發一枚勇士勳章呢?還是把你絞死。”蘿莉雅斯的聲音又高了兩度,同時臉上的笑容就好像巫婆一樣可憎又邪惡。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的人真不敢相信,一位年輕、美麗、高雅、迷人的公主殿下,居然會露出那麼可怕的笑容來。
“呵呵,隨你吧,不過羅傑斯子爵在我手裡,我的命換一個子爵的命,很值了。”艾琳很不以爲然,站在門口笑眯眯的看着蘿莉雅斯。
“羅傑斯?哪個羅傑斯?”蘿莉雅斯似乎努力的想了一下,才猛然想起這個聽起來很熟悉的名字。那不是凱瑟琳的未婚夫嗎!
“艾琳,托馬斯將要和我回英格蘭了,我們回去舉行盛大的婚禮,你就在愛爾蘭繼續做你的勇士吧。我倒要看看,自由軍能自由多久。”蘿莉雅斯說完衝着兩邊的士兵擺擺手,說道:“把這個女賊關到地窖裡去,拉格里斯城堡的守衛加三倍。”
“蘿莉雅斯公主殿下,目前城堡的守衛工作是由我和維德安排的。”特里克從樓梯轉角走上來,很認真的說明這個事實。
“我說的算,我的話就是命令。”
“那麼,命令您的士兵吧,公主殿下,但我的工作還是得由我來完成。”特里克說完,向着樓下一揮手,維德帶着幾個強壯的侍從從樓梯下面擠了上來。
不知道是公主殿下的士兵沒有準備好,還是維德的人太強壯了,幾乎是一下子就把公主手下的士兵擠得東倒西歪,同時那幾個侍衛也一舉佔據了有力的地形,把艾琳圍在了他們的中間。
特里克這才一臉歉意的解釋道:“對不起,公主殿下,艾琳小姐是自由軍的統領,我不知道得罪她會不會給城堡帶來麻煩,而且現在托馬斯大人的情況不太好,我們應該很保守的處理這件事情纔對,所以我認爲出於安全考慮,應該把艾琳小姐放走。”
“艾琳小姐,請慢走。”特里克說完,親自上前把艾琳手上的繩子解開了,然後又誠惶誠恐的對艾琳說道:“請您不要介意這位蘿莉雅斯女士的話,羅傑斯子爵的命很重要,如果您繼續留着他的命的話,估計沒有人敢隨便動你的。”
“好的,我知道了。”艾琳揉揉被幫的有些發麻的手腕,對着特里克一笑,看都沒有看蘿莉雅斯一眼,轉身向樓下走去。
“等等……”特里克叫住了艾琳,進而用一種很諂媚的語氣對艾琳說道:“艾琳小姐,您的馬已經叫人去牽了,在樓下喝杯牛奶再走吧。”
“特里克管家,信不信我回去告訴我的父親,讓你們特里克家族都去掃廁所?”蘿莉雅斯大聲的吼着。
“請吧,蘿莉雅斯公主殿下,我已經掃過一次了,那味道……,說實話不怎麼好。不過,爲了托馬斯大人和整個道格拉斯家族的清潔和衛生,身爲道格拉斯家族的管家,掃廁所也是份內的事情。”特里克說完,很禮貌的躬身對蘿莉雅斯施禮,然後就跟着艾琳一起下樓去了。
蘿莉雅斯氣的咬牙跺腳,一張漂亮的臉蛋都憋成了青紫色。可她知道自己的權利在愛爾蘭並不管用,除了那個神秘的黑衣女人給自己出謀劃策之外,自己等於是孤軍奮戰的。
又跺了一下腳,蘿莉雅斯回到自己的臥室,看着被砸的破爛不堪的窗子大聲的吼着:“來人,把這裡給我清理乾淨。”
而隔壁的托馬斯卻趴在牀上,用一隻羽毛枕頭矇住頭,一點都不想要聽那位公主殿下發着脾氣,可那聲音就是不停的往他耳朵裡鑽,惹的他心煩。
天大亮的時候,羅卡看到一個身影從清晨的陽光下走向營地,手裡牽着馬,一步步走的很慢,好像有什麼心事。
“艾琳,你回來了。”羅卡迎着艾琳跑過去,一臉的興奮。他真沒有想到艾琳竟然會這麼快就回來,本來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並且已經吩咐其他的幾個小隊長,一旦艾琳不回來,其他人馬上離開,而他還會在這裡堅守,他要一直等着艾琳回來。
“嗯,辛苦了。大家都好嗎?”艾琳有氣無力的點點頭,雖然努力的擠出一個微笑,但可以看出她其實很累的樣子。
“你一夜沒睡吧,快回去休息一會兒。我把早餐送到你帳篷裡。”羅卡以爲艾琳是因爲連夜趕路,不過仔細一看就發現了艾琳眼中的落寞。嘆了口氣,伸手接過了她手裡的繮繩,再用力的擁了擁她的肩膀,大聲的勸慰着:“艾琳,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還有我們呢。”
“嗯,我知道有你們,幸好有你們。”艾琳也嘆了口氣,然後問羅卡:“上次讓你們把羅傑斯子爵帶回來,現在他在哪兒?帶到我帳篷裡來,我有話要問他。”
“現在嗎?”羅卡看看艾琳的臉色,有些擔心。
“嗯,現在。我沒事,不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問他。”艾琳拍拍羅卡的肩膀,示意他快去。她自己則是走回到她的小帳篷裡,等着把事情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