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一個感人的故事

那是艾琳喝過的,最“鮮”的魚片粥了。讓艾琳覺得自己喝過之後不是很快恢復體力,而是內傷又嚴重了。

而看到艾琳躺在那裡連翻身都困難,卻還不住的乾嘔,亞娜倒是笑的美麗又燦爛:“你應該習慣船上的生活,起碼在暴風雨來的時候,你應該學會隨着船的搖擺而走路,並且在不能生火的時候,只吃生魚片就可以活上一個月。爸爸說,我們都是大海的孩子,所以沒有什麼東西是海所不能給予的,只有我們自己不能接受的而已。”

說完,亞娜笑嘻嘻的走了,臨走之前不忘又補充一句:“要記得,在外人面前你是我的寵物了,別表現的太具有個性了。”

艾琳這纔想起,自己根本忘了問亞娜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過後來艾琳才知道,如果不是因爲自己也是黑色頭髮、黑眼睛,就不能被亞娜看中並告訴她爸爸,她想要這樣一個“寵物”侍從的話,估計自己已經被亞娜的爸爸丟進海里了。因爲船上不需要只吃飯、不幹活的人。何況,艾琳當時的情況只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氣。)

也許是因爲自己那驕傲的骨氣和堅韌的意識,又或是因爲亞娜三餐都強迫艾琳吞下去的生魚片真的有了奇效,艾琳確實恢復的很快。她在這個狹小的船艙裡躺了大概五天之後,就可以自己扶着東西下牀走動了。

期間拉卡茲來看過艾琳一次,但沒有機會和艾琳說話,因爲另外有兩個很強壯的男人跟在他身後,只是讓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到艾琳還好就被帶走了。而亞娜倒是每天閒着沒事就會過來找艾琳玩兒,有時候還會把她身上包裹傷口的布條拆開再包紮好,然後再拆開、再包紮,反覆的幾次之後,艾琳覺得她是在玩兒自己,真的是在玩兒。

不過,亞娜也有極爲天真、善良的一面,比如每天會不厭其煩的給艾琳將海上的故事,講她從有記憶開始就是生活在船上,在海上不停的漂泊;講她自己從海的這邊到達另一邊,然後到過什麼地方,見到什麼樣的人。亞娜心血來潮的時候還會把她的一個首飾盒子抱過來,把裡面的東西倒出來給艾琳看。

那是艾琳見過的最大的一個首飾盒了,就算說是一隻小型的箱子也差不多了。箱子使用香樟木整塊挖出來的,看起來古色古香,應該是古印度的東西。雖然艾琳對古董並不內行,不過這個箱子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應該是個寶貝。

而箱子裡面的東西就顯得千奇百怪了,有大的好像乒乓球的夜明珠,還有裡面包裹着小動物的琥珀,甚至還有一塊像是樹瘤的東西,看長相很像是中國傳說中的老壽星,總之裡面的東西每一樣都算是奇珍了,但亞娜好像並不如何的看中。更爲奇怪的是,這隻首飾箱裡面居然沒有一件首飾!

“亞娜,你喜歡這樣奇怪的東西嗎?”艾琳覺得奇怪,爲什麼女孩子的首飾箱裡面沒有首飾,卻好像一個有特殊喜好的老頭子蒐羅的奇珍異寶?

“沒有,因爲爸爸只知道這些東西很珍貴,所以留下來給我做嫁妝,但是他甚至不知道一個女孩應該有什麼,比如……”亞娜看來一眼艾琳的腳踝,然後輕聲的說道:“哪怕一隻手鐲或是腳鈴都沒有。如果你喜歡的話,我願意用我這個箱子裡的任何一樣東西來和你交換,把你的腳鈴給我好嗎?”

艾琳也看向了自己的腳鈴,因爲泡過了海水,那隻腳鈴的縫隙裡已經存留了一些白色的海鹽樣的東西,雖然看起來不那麼閃亮了,但無疑還是一件精美的首飾。

“對不起,亞娜,這個腳鈴對我非常重要,所以不能給你。如果是其他的東西,我可以毫不猶豫的送給你的。”艾琳搖搖頭,苦澀的一笑。

“那麼,你能給我講講關於它的故事嗎?我想,對於你如此珍貴的東西,是不是會有一個很好聽的故事?如果你講的好,我也送你一件寶貝。其實,這些東西對我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我們的船總是在海上,除非必要的補給纔會上岸去,而且還是要偷偷的上岸,我能上岸的機會就更加的少了,所以這些寶貝對我來說還不如一條海里的魚來的有趣。”

聽到亞娜這樣說,艾琳倒是開始明白,爲什麼亞娜會選擇自己來做她的“寵物”了。亞娜太寂寞了,對於一個盛開的花兒般燦爛年紀的少女來說,從有記憶開始就生活在船上,這無疑等於給一隻小鳥剪去了翅膀,讓她少了很多翱翔的機會。

“其實,也沒有什麼故事,只是因爲這個送我腳鈴的人,對我幫助很大,算是有恩於我,不管是出於感謝還是一種懷念,我都不能把這個腳鈴送人。”艾琳說的很簡短,但這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覺得和托馬斯之間原本就不是什麼故事,那是一份情感,但也只能隨着時間、地點的飄遠而漸漸的遠離了。

“他是一個男人對嗎?”亞娜突然這樣問着。

“什麼?”艾琳一時間還沉浸在自己的一些思緒裡,沒有聽明白亞娜問的話的意思。

“我是說,送個你這個腳鈴的,是個男人對嗎?他是不是很年輕、很英俊?他的脾氣好嗎?會……會捕魚嗎?”亞娜一臉憧憬的問着。

“捕魚?”這個問題倒是讓艾琳詫異了,如果說一個少女對於愛情故事裡的男主角憧憬的是年輕、英俊、好脾氣這都可以理解,至於亞娜說的會不會捕魚?這個艾琳就真的不知道了。托馬斯會捕魚嗎?

“他……他會騎馬,會打獵,劍也舞的不錯。”艾琳只能這樣回答。

亞娜聽了艾琳的話“咯咯”的笑了起來,然後聳了聳肩膀說道:“估計只有我爸爸一個男人是個例外。他遇到我母親的時候已經不年輕了,應該都快四十歲了;而且也不英俊,就像你看到的那樣,頭髮鬍子都是分不清的樣子;而且他的脾氣真是糟糕透了;可我媽媽說她愛上爸爸是因爲他會捕魚,爸爸是個捕魚能手。媽媽還說過,爸爸就是他從海里網到的。呵呵,這是不是非常有趣?”

亞娜說完繼續笑起來,甚至自己一個人笑的前仰後合,就好象聽到了一個最有趣的笑話一樣,笑的艾琳都有些莫名其妙了,只能不知道所措的看着亞娜,聽着她繼續笑。

可是笑着笑着,艾琳就看到了亞娜眼睛裡的淚花。艾琳就知道,那一定會是一個感人至深的故事,所以纔會如此觸動少女的情懷。

“你知道這是一艘什麼船嗎?”亞娜突然這樣問艾琳,問她的時候還抹了一把臉上隱隱的淚珠。

“……”艾琳搖了搖頭,她從上船到現在還只是僅限於這個小船艙裡扶着牆壁活動一下,接觸的人也只有亞娜而已,至於其他人,艾琳只能算是勉強見過一眼而已。但亞娜這樣問了,那麼這顯然不會是一艘簡單的漁船,即使亞娜說她爸爸很會捕魚也不是。

“這是一艘海盜船,我的爸爸是個海盜頭子。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過名字,所有人都叫他大鬍子船長。他應該是個孤兒,來自於中東的某個地方,或是亞洲的某個奴隸市場吧,反正連我爸爸自己都不知道他從哪兒來的,只記得他從一艘運送奴隸的船上掉下海,被一艘海盜船救起來,後來老海盜死了,他就是船長。”

亞娜的話令艾琳有些吃驚,不過也沒到什麼不敢相信或是特別害怕的地步。要知道,艾琳自己也曾經去搶過東西,被人叫做“女匪首”,所以並不是所有的“盜”或“匪”都是貶義詞。

看到艾琳並沒有表現的很吃驚,亞娜才繼續說道:“就這樣,我的父親帶着他的那一羣人繼續在海上漂流,做他的海盜。船上是沒有女人的,這並不是什麼嚴格的規矩,也並不像是某些人說的那樣女人不可以上船,否則會怎樣怎樣。而是因爲沒有女人願意嫁給海盜對吧。而你要知道,海盜的日子也並不好過,除了有生意之外,他們大部分的時間是在打漁的。直到有一天,我父親一網下去,網上了一個美人,那就是我的母親了。”

“這……”亞娜最後的這句話倒是另艾琳着實吃驚了一把。一網下去可以網到一個美人?難道說……亞娜的母親是條美人魚嗎!

“哈哈,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的母親可不是什麼美人魚,她有着漂亮的雙腿,會走路的。我母親來自於一艘法國的商船,那艘船遇到了暴風雨,所以沉沒了。有多少人能夠活下來沒人知道,但我母親肯定是一個。她抱着一塊斷裂的夾板不知道漂流了多久,最後被一個浪頭打進了深深的海里。如果不是我爸爸的魚網,估計我媽媽就再也不會上來了。”

“所以他們就結婚了?”艾琳問道。這應該是一個典型的報恩故事吧,只是不知道那位美麗的法國姑娘是不是被海盜……

“不,你想的又不對,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海盜就應該在搶了東西之後再去搶人,對於我媽媽這樣的一個美人會痛下毒手對嗎?事實上根本就不是那樣的。我爸爸只是給我媽媽一些淡水和食物,然後找到一條最靠近法國的路線,把船靠上岸,然後讓我媽媽上岸了。他根本就沒有強迫她留下的意思。”

“啊!”這點倒是真的再次讓艾琳意外了。看着亞娜那張漂亮的臉蛋,艾琳開始想着她的媽媽肯定是一個非常美的女人,而亞娜則肯定是遺傳了母親的美麗。

“還有後來呢,你要聽嗎?”亞娜眨着一雙漂亮的黑眼睛問艾琳。

她說她喜歡艾琳的那雙眼睛,亞娜說她記得很清楚,當艾琳他們的小船在風浪中好不容易靠近他們的大船的時候,另外兩個人請求到船上躲避風浪,求她爸爸收留他們。而亞娜正在船舷看熱鬧,於是就看到本來已經昏迷的艾琳毫無意識的睜開眼睛看了亞娜一眼,那雙眼睛深邃而堅毅,而且和亞娜一樣都是黑眼睛,讓亞娜當即就堅決的說服她爸爸,讓他們上船了;並且宣佈艾琳是她最心愛的寵物。

當然,一個海盜的女兒擁有一個人來作爲寵物其實沒有什麼奇怪的,艾琳還很感謝亞娜救了自己。但現在艾琳更加好奇亞娜說的那個故事的“後來”,於是就使勁兒的點點頭,表示她要聽。

“那麼,如果我將給你聽的話,你也要講給我聽,我要知道你說的那個男人的故事,那個年輕、英俊的男人,講講他打獵或是騎馬的故事。你知道,我會游泳,可我根本不會騎馬,一點都不會。”

亞娜說完,艾琳才明白,原來亞娜突然說起了她爸爸媽媽的愛情故事,無非是想要知道自己和托馬斯的故事。不過也難怪,對於一個這樣情竇初開的少女來說,關於愛情、異性的故事肯定特別能夠吸引她。

想到這裡,艾琳笑着點了點頭:“成交,如果你不覺得我講的不是故事,而且很無趣的話,那麼我就講給你聽。”

“好的,成交。”亞娜則是表現出很濃厚的興趣,然後繼續把她父母的故事告訴艾琳:“如果你認爲我媽媽上岸去了,那麼這個故事就完了。事實上,我媽媽上岸之後遇到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以至於當我爸爸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差點沒有認出她來。你可以想象,我媽媽那樣的美人,在法國這樣的地方會被很多人所注意的,太多的人想要將她佔爲己有。而我媽媽又因爲那次海難失去了親人和所有的財物,只能被人欺負。最後,我爸爸又劫持了一艘從法國去往英格蘭的官船,那裡面載着很多的財寶和很多漂亮的美人,其中就有我的母親。”

艾琳似乎明白了,這其實不是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而是一個女人悲慘的境遇和最後被救贖的故事了。

“我爸爸說,他再次見到我媽媽的時候根本就沒法認出她來,因爲她太美了,穿着無比華麗的衣服,化着濃厚而豔麗的妝。可是她的身份卻是船上的妓女,專門服務那些有錢人和一些勳爵們。但是,當我爸爸把那艘船劫持下來之後,我媽媽卻一眼就認出了他,並且毫不猶豫的脫下了身上的首飾,弄亂了頭髮,抹掉了臉上的妝容,自己跳上了我爸爸的這艘海盜船。然後的故事你應該就是知道了,他們結合了,有了我,我們算是很幸福的一家。”

說道最後,亞娜又用手抹了一下眼角,笑着卻帶着一滴淚水對艾琳說道:“如果不是十年前的那次暴風雨,我們仍然還是幸福的一家。可是一個海浪把媽媽重新帶回了海里。那之後,爸爸每天都對着大海撒好幾次的網,但他再也沒有收穫上我媽媽來。一年之後我爸爸對我說:這沒有什麼好悲傷的,大海把媽媽送來了,他把她送回到岸上,最後媽媽還是回到了船上;而這次,大海不過是把她帶走了而已,也許她已經在另外的一個地方上岸,不久之後還會再回到船上來的。”

聽過了亞娜的故事,艾琳的眼角也有了淚花,然後她伸出沒有受傷的手臂,把亞娜緊緊的擁抱在懷裡,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兩個少女一起默默的流淚。

接下來的十幾天裡,艾琳仍然以驚人的速度恢復着。現在她已經可以由亞娜扶着到夾板上曬太陽了。不過艾琳也就只能曬一小會兒就要回去,同時她也知道爲什麼亞娜的爸爸大鬍子船長、包括所有這艘船上的人都是一副黝黑髮紫的臉膛,不管是白人、黃種人都一樣,因爲海上的陽光太炙熱了,而且毫無遮擋可以,加上海面反射了更多的紫外線,曬的久了都會讓艾琳的皮膚有種灼痛感。

每次艾琳被亞娜扶着上來曬太陽的時候,大鬍子船長的表情都不怎麼友善,那一雙大黑眼珠子從亂蓬蓬的黑髮下面向艾琳看過來,顯得氣勢洶洶的。大概是覺得艾琳身爲一個“寵物”,卻總是被自己的寶貝女兒照顧着有些不甘心吧。

不過,另一方面,艾琳能夠感覺到大鬍子船長對於亞娜那濃濃的父愛和寵溺,只要是亞娜要求的,他都積極的同意,完全沒有一點原則的去履行和服從。

偶爾的,艾琳和會試着和大鬍子船長、包括他的手下打個招呼,因爲艾琳覺得他們其實都不壞,甚至還挺直爽的。可他們個個要麼低頭不語、要麼抓緊離開,好像艾琳身上有病毒似的。

直到有一天,艾琳正和亞娜在船艙裡聊天、講各自的故事,猛然間感覺到船身一震,幾乎把艾琳摔到了地上。

而這時,一個水手跑過來對亞娜急急的喊着:“亞娜小姐,請躲在船艙裡不要出去,外面的情況很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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