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市西郊區。
錦繡山莊。
島嶼四周的海水氾濫着,管彤已經近似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也沒有吃東西,就這麼和除了慕家的保鏢,在附近的海域展開大面積的搜尋——
海浪翻涌,俞哲看着臉色蒼白的管彤按住她的肩膀,“你就算身體鍛鍊地在好,這樣的暴雨天潮漲潮落十足的危險。”
自C市匆匆連夜趕來的千信等一抵達海城市,就帶了潛水員加入搜尋中,“準備潛水的器具,我和他們一起下水。”
慕千信在慕家從來總是一副驕縱大少爺的模樣,每天漫不經心的慵懶感十足,但是現在俞哲看着他輪廓分明的五官,彷彿一夜間的成熟。
“四少,這海水太冷不適合你下去。”
“哪兒那麼多的廢話。”將叼在嘴裡的煙掐滅了,一把從潛水員的手中扯下潛水所用器具。”慕千信其實並沒有表面表現的那麼鎮定。
對於他來說,幼年幕府,除了慕千尋,慕郗城何止是他,簡直是整個慕家的支撐。
他會出事,他自記事起似乎就沒有想過。
5月21日接到章遠的消息,他還以爲慕千尋在給他開玩笑,次日抵達海城市早已經翻天覆地。
5月22日,夜間有大暴雨。
海浪翻涌,漲潮速度極快。
慕千信和所有專業隊伍的潛水員,一同潛到深處,去搜尋慕郗城的蹤跡——
那麼刺骨的冷水,千信每次感到自己渾身僵硬,就能想象得到自己的堂兄會遭怎樣的折磨和災難。
在幕府,慕千尋和堂哥同齡,而他慕千信比西子和西瑞年紀都小,幕府同輩人最小的是他。
但是他幼年的時候,唐慧並非看好他,將全部的心血都加註在大哥千尋身上,是因爲唐慧明白千尋是唯一一個能從堂哥手中爭取些什麼出來的人。
而,對他,永遠活在長兄的光環下,母親不看重他認爲他一輩子都沒出息,年少輕狂的時候沒少和家裡人鬧矛盾。
他傲然,甚至狂妄自大,遊手好閒其實只是自卑——
年幼,看透他內心詬病的人是嘉漁,讓他漸漸重拾自信一步步走到現在這個位置的人是慕郗城。
所以,堂哥他們夫妻兩人遭難,他一個大男人說心痛顯得矯情,所以只能付諸實踐做點是什麼才能讓自己不一味地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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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海水刺骨的寒冷,千信下海潛入的海域很深,讓潛水員都爲之一怔怕他是怒急攻心,就將他從水底慢慢向上帶——
終於重新潛出水面以後,千信從已經讓血液冰掉的海水裡向上遊,上岸後跪在岸邊抑制不住地蒼白着臉開始歇斯底里的嘔吐——
他吐得很兇,近似能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臉上嘴裡全都是海水的鹹澀興味,大雨降臨,俞哲過來幫他撐傘,被他擡手製止……
他沒有找到慕郗城,最近的一天一夜內,他想了那麼多辦法,可是大海撈針般地他沒有找到慕郗城的絲毫蹤跡……
俞哲蹲在地上,拍着他的肩膀對他說,“四少,一天一夜您都沒有閤眼了,一直在冷水裡泡着就是鐵人也完全受不了,您太累了需要休息。”
慕千信蒼白着一張臉,在大雨瓢潑中看向俞哲,“你們董事長找不到,我哪有心思休息?”他笑得還是那麼漫不經心,但是已經紅的不像話的眼眶徒增一種極致的悲愴。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女人悲傷不自覺落淚派遣憂傷,男人不落淚,只能發泄或者強撐。
“眼看着要漲潮,在這裡太危險,您還是回去吧。”
回去?
回去就要看見虛弱的甦醒的嘉漁,還有兩個那麼小那麼柔弱需要保護的幼嬰?
找不見慕郗城,他暫且沒辦法面對嘉漁。
千信甚至想,自己見了她,說不準真的會忍不住懦弱的掉滴眼淚。
“這麼耗下去不是辦法,目前老闆沒有消息,其實已經是最好的消息。”
千信看着俞哲,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站起身蒼白着一張臉拍拍俞哲的肩膀,任由着他給自己打着傘從口袋裡開始掏煙。
他這人雖然‘壞’毛病多,但是不愛抽菸,煙盒已經被淋溼了連打火機都是打了很多遍纔打着。
大暴雨天,一個孤零零的男子背影,他抽着煙站在這裡很久。
整整一天一夜的搜尋,還是沒有找到。
他的心一點一點地向下急速地墜。
如果再找不到人——
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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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慕威森總部。
慕千尋是涉及慕企萬恆的總裁,現在慕郗城下落不明,慕威森整個集團羣龍無首如果處理不得當即將迎來空前危機。
董事長辦公室內,千尋再三和章理事強調,“出現這麼大的事情,輿論勢必一定要壓制好,不然會導致軍心大亂,後果不堪設想。”
慕千尋握着鋼筆一邊思忖着一邊對章遠安排,“現將所有的高層都安置好,給他們說明白內部最近無法召開例會的緣由。”
章理事聽着慕千尋的安排,最終還是出口,“現如今老闆一日沒有蹤跡,慕威森整個集團總部上萬名員工就像是被包圍在定時炸彈區域內,隨時都面臨岌岌可危。總要有一個人出來,將整個集團加以控制。”
畢竟紙包不住火,海城市西郊區的那場槍戰就算輿論壓制工作做得好,這世上終歸沒有不透風的牆,必須要早做打算。
章遠說得有道理,也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慕千尋對他搖搖頭,“我和千信兩兄弟隸屬於家族產業慕企,只能控制家族企業內部的問題,至於整個慕威森集團我怕是說不上話了,慕威森的那幫高層,即便我一日站出來,他們不見得會信服於我。”
慕威森整個集團經營到現在就一直遵循慕郗城提出的一個字:“信”。
誠信,信任,還有信念。
“總部妖魔鬼怪”太多,你作爲他的理事應該明白,堂哥收服他們花了不少功夫,而我和他們的部署高層接觸爲零,章理事不用冒這個風險,我對他們來說沒有約束力。還是先將輿論控制好,爲現在最佳選擇。”
章遠知道慕千信說得是那些商企界的怪才。
可是,如若東窗事發他們已經沒有退路,只有能夠早日搜尋到老闆的下落。
看了一眼到現在一杯咖啡都沒顧上喝得人,章遠想要再和他談談老闆的問題,可是慕千尋實在太疲憊了,他不忍心現在用戳痛整個慕家的事情再來刺透正在處理集團要務的慕千尋。
畢竟,現在全部的擔子都在他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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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海城市西郊醫院。
病房內的人躺在雪白的軟枕上,臉色近似蒼白沒有血色到透明,陳嘉禾用浸透的熱毛巾幫她擦擦手和手臂手腕,偶爾和她說說話。
說來十足異樣,按照常理來說嘉漁已經急救回來現在完全沒有身體大礙,麻醉劑的藥效後就能夠甦醒,可是現在,自分娩完以後有三天已經過去,她還是沒有甦醒。
病房內,陸時逸帶着陸蕪過來看着她對嘉禾說,“她已經沒有大礙了,但是她潛意識地不想甦醒,一定是在事故發生前遭受到了極大的心理刺激,需要時間來恢復這樣的刺激,而且患有解離性遺忘的人,內心往往更加脆弱。”
嘉禾聽着陸時逸對她說得這些話,只能一邊嘆氣,一邊說,“她一直都沒有過過太平日子,她——”
說到一半她近似說不下去了,陸蕪握着嘉漁的手對她說,“我纔剛見你一面,你就成了這個模樣,嘉漁我都要訂婚了都沒有收到你的紅包。”
陸蕪看着病牀上的人,眼淚似乎是不受控制地向下掉,陸時逸摸摸她的頭才讓她收斂了幾分壓抑的情緒。
三個人守着一個明明好好的,又死死沉睡的人,相顧無言——
關於心理學方面的知識嘉禾非常的薄弱,只能通過陸時逸的簡單講解來明白嘉漁現在的心境……
陸時逸起初見到這樣的嘉漁,都有些怔然甚至是茫然,因爲這樣的沉睡不起太像是曾經在法國的那個日漸消沉的女孩子。
他將她完完整整地治癒好,爲什麼現在又被摔碎成了這個模樣。
嘉禾守着嘉漁,因爲有意控制言論*不想外流引起軒然大波,但是每日探望她的人從沒有間斷——
陳屹舒受傷還是記掛着她,柳湘萍陸母姚華也曾來過很多次都不放心,要數來得最多的依舊是陸家兄妹陸蕪和陸時逸。
醫院嬰兒室。
陳屹舒坐在輪椅上,鄒家華推着她看着恆溫箱裡的小男嬰,和小女嬰,小男嬰餵過奶已經入睡。
而小女嬰不到兩天的光景,早已經不再是剛出生的又黑又紫的皺着的模樣,現在雪白軟嫩的,不停地蹬着小腿,極其可愛。
陳屹舒看着女嬰感嘆一聲,“多像囡囡小時候,但是這眼睛生得像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