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田蕊兒呆在自己的房間裡,竟無聊的對着那跳動的燭光發愣。
她這是怎麼了?本來就是想讓東方青城死,所以才編造了自己身中劇毒的事件出來,現在,東方青城天天纏着她要她趕緊配藥,用他的血。
這本該是要竊喜的事情,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殺了他,可是,關鍵時刻她卻猶豫了!
這種奇怪的行爲不該出現在她身上的,她很迷茫,想弄清楚爲什麼,但是卻越來越迷茫起來了。
嘆了口氣,田蕊兒起身換了一套男子的衣服,頭髮也變成了男子的裝扮,拿過一塊黑布,她眼神一變,然後將黑布蒙在了臉上,身子一閃,出門去了。
東方青城一個人在院子裡乘涼,已經是六月中旬了,夜裡開始變得讓人有些心情浮躁,難以入眠,他靜靜的靠躺在涼椅上,一身玄色的衣衫,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蒼涼和落寂。
眼眸不知道放在夜色中的什麼東西上面,一動不動。
再見到蕊兒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連銀翼的絃樂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但他卻無法猜到蕊兒心裡的想法,總覺得蕊兒這次回來後就有些不一樣了。
她看他的目光已經不同於以前的羞澀,反而是一片風平浪靜,就算他一直盯着她,她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會紅着臉移開視線了,她就那麼靜靜的看着他,直到讓他心裡升起一股不安,緊接着就開始發慌。
撇開視線的,竟然變成了他。
他只道是自己想太多了,畢竟蕊兒也說了,她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眉頭微皺,明天一定要讓蕊兒開始配藥了,他不知道蕊兒中了什麼毒,但是他清楚,他不要她死去,寧可,他去死。
若是真的要一命換一命,那麼,就用他的來換好了,他甘之如飴,也許,是欠她的吧。
只是,母親只能交給犁鏵照管了,就算他不孝吧,來生再還。
緩緩地閉了眼睛,東方青城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再睜開眼時,眼中的神色已變得凌厲起來。
輕輕伸出右手,東方青城對着右邊的一棵樹彈出凌厲無比的指風,那指風直接將一支細小的樹幹給削了下來,帶着綠色的葉子掉落在地。
東方青城淡淡的開口,音色微冷:“閣下既然都來了,想必是找在下有事,爲何又不現身呢?”
話剛說完,東方青城便看見一個蒙面的男子出現在眼前,東方青城皺眉,這人身上有一股很重的脂粉味,但那人的確是男人。
唯一的解釋就是,此人剛從脂粉堆裡出來,或者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
東方青城依然靠躺涼椅上,淡淡的看着來人,眼裡波瀾不驚:“不知閣下有何指教?”
田蕊兒本來就已經身輕如燕了,沒想到
第一時間還是被東方青城給發現了,這讓她稍微驚出一點冷汗來,看來正面殺他,不成。
他武功怕是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了。
若是現在離去,他不一定不會追,要是追了,她不一定能逃得掉。
轉念一想,便伸手摘下自己的面罩,嘴裡嘟囔着,一臉的不依:“哎呀不玩了不玩了,本來是想和你做個遊戲來的,你這人太沒趣了,還是我家裡的那些丫鬟知趣。”
東方青城見是田連城,驚得立馬坐了起來,眼裡有過驚喜:“是你?”
田蕊兒坐到他旁邊的涼椅上抱怨:“可不就是我,我一到揚州就聽聞上善堂新開張,你知道我就是喜歡湊熱鬧,於是便參了一腳進來,卻不想看到了你的未婚妻!我當時又驚又喜,正所謂你楚兄踏破鐵鞋無覓處,我田某卻得來卻全不費工夫!於是便立馬飛書與你了。”
東方青城心裡是感激他的,於是真誠的道謝:“真是多虧了連城賢弟,不過你怎麼這麼幾天纔來找我?”
田蕊兒臉微微一紅,憨笑道:“嘿嘿,聽說揚州美人多,於是便去湊了下熱鬧,所以才晚了幾天,楚兄莫要笑話纔好。”
東方青城搖頭失笑,挑眉:“莫非連城身上的脂粉味,便是那些個美人留下來的?”
難得的,東方青城會和沈犁鏵以外的人說笑起來,這可是百年難遇的事件。
田蕊兒尷尬的笑笑:“一半一半啦,我怕她們嫌棄我是病秧子,所以才亂七八糟的在自己身上抹了一些,嘿嘿……”
東方青城更是無奈的搖頭:“一個男人就該有男人的味道,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女子做什麼?”
田蕊兒不好意思的撓頭,本來她是想借此掩蓋她身上的藥香味的,但不想被他這麼理解,那麼就順便編下去好了。
“唉,誰讓本公子身體不好,不如你們那般高大強壯呢,否則哪裡會把自己弄成這樣……”無奈的嘆了口氣,頗爲羨慕東方青城的樣子。
東方青城皺眉,道:“既然都來了,那麼明日讓蕊兒給你看看吧,蕊兒的醫術很了得的,一定能看出些什麼來。”
田蕊兒搖頭謝過他的好意:“下次吧,家裡來信要我回去了,怕我在路上有個什麼意外的,所以我今夜才告別美人來和你辭行的。”
東方青城擡眼看他:“要走?”
田蕊兒點頭:“好了,不說我了,說說你和田小姐吧,她一個弱女子在外,定是受了不少的驚嚇吧?你成親時別忘了叫我纔好,我家在金陵,到時候差人送請柬來,我田家家大業大的,我的名字在金陵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很好找。”
哼哼,怎麼覺得有點炫耀的意思呢?
東方青城點點頭,臉色沉了下來,低聲道:“可能
我和她,不會成親了。”
語氣裡有無限的無奈和惆悵,田蕊兒聽了莫名的緊張了一下,反問:“怎麼,楚兄不想娶她了?沒事,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我爹爹就有八個娘子,所以我孃親多得很吶。”
東方青城卻搖頭:“不是那樣,也不是我不想娶她了,而是我怕沒有那麼一天了,三妻四妾我也不稀罕,我只想要她一個而已。”
目光深遠的看着前邊的黑暗,他現在,就如同現在這樣,在黑暗裡,找不到前進的道路,似乎,天再也不會亮了一般。
心裡有着不好的預感,這預感,漸漸濃烈,啃噬着他的心。
田蕊兒心裡一顫,她以爲,只有父王和母后纔是那般一人一心的恩愛,不想這東方青城——
該死,她在想什麼?
偏頭看他,突然轉移了話題:“楚兄有什麼,後悔的事嗎?”
“後悔的事?”東方青城微微眯了眼,似在回想有沒有吧。
許久之後,回頭看了她一眼後才悠悠的地道:“有。”
“是什麼?”田蕊兒突然很想知道。
“十二年前,我逼死了一個女孩。”東方青城幽幽的說道,這是他多年不提的心事,今夜也許是夜色的問題,所以他意外的想要說起。
田蕊兒一愣,眼裡閃過憤恨,沒想到他會說起這個!
關於那一夜,她被迫跳崖的事情,她已然想起,當初那個男孩,就是現在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當時就像黑白無常一樣,奪不到她的命不罷休。
東方青城繼續道:“那個女孩,不過才三歲,卻一點也不害怕我,我雖然驚訝和歡喜,卻還是把她逼死了,從那以後,我便經常做噩夢,會經常夢見她。”
田蕊兒心裡冷笑,原來你也會做噩夢,我說過,死也不會放過你!
“那你爲什麼要殺了她?”田蕊兒低聲問,感概道:“三歲大的孩子,多可憐。”
東方青城扯出一抹苦笑:“有的時候,就是身不由己吧。”
爲人臣子,身不由己?田蕊兒憤恨,就算非他本意,但是總是他滅了她的國,毀了她的家。
心裡的恨意漸漸濃烈,田蕊兒生怕繼續下去會忍不住動起手來,便假裝打了個哈欠:“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後會有期。”
東方青城見她突然要走有些疑惑:“怎麼突然要走?”
田蕊兒已經站起身子,沒有看他,她眼中有着殺意,只道了句:“楚兄保重。”
沒有正面回答,田蕊兒飛身離去,東方青城愣在原地,真是個奇怪的人,然而今夜的他,何嘗不奇怪?
田蕊兒回到自己房裡,背靠着門,臉上一片陰戾,緊咬下脣,東方青城,我要你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