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涼被殺之後楊府的管家便換了一位,這一次爲了避免同樣的事情發生,楊王走之前早已經安排妥當,如今的管家是楊王一名退下來的軍中後勤官,當初管理一軍事務尚且遊刃有餘,如今自然不在話下。
從偏門之中送來的信傳到管家手中之後又聽人說送信的是一位公公這位管家便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加上在這玉陵多年,眼見自然也是有的。
這封信的材質明顯就是出自內城宮中,而且是後宮專供,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更爲不尋常了。
據他所知,自王妃辭世之後楊府之中與內城後宮再無瓜葛,如今後宮有封信要求給楊文鋒,這自然讓他有些懷疑。
不過他也不敢怠慢,很快將信送到了楊文鋒的面前,同時將他的分析以及其中的利害告訴自家少爺。
“蕭叔的意思是這帖子當真來自內城後宮?”把玩着手中的那信封楊文鋒也有些疑惑。
“公子,看這材質確實爲後宮特供。應該不會有假!”姓蕭的管家點了點頭確認道。
“那就奇怪了,後宮之中有誰會找我?”楊文鋒想了想也沒有想到自己和內城之中的誰有過交集,唯一有交集的就是那位明凰公主了。
“難不成是她?”楊文鋒搖頭感覺不像,這個時候明凰應該不會找他纔是,就算是找他也不會如此的神秘纔是。
“我知道了,有勞蕭叔了!”楊文鋒點了點頭示意他已經明白了。
對於這些楊王的舊人無論是當初還是如今楊文鋒一直都保持尊重得,即便是當初的姜涼他也未曾找過對方的麻煩。
在楊文鋒看來,這些人本該也本可以有更好的去處的,但僅僅是爲了一點當初的情宜便放棄更好的生活留在了楊府,都是性情中人,值得他的敬重。
“少爺客氣了,若是內城之中沒有什麼熟人少爺一定要注意點,信上寫的什麼也不要輕信,若是有什麼問題可以去哨子問問,他們比老奴要清楚許多的。”蕭管家將心中的擔心告訴楊文鋒,畢竟如今楊王不在玉陵,能和內城之人少打交道就少打,如此才最爲妥當。
“我明白了,自會小心得,蕭叔費心了!”楊文鋒點了點頭然後囑咐對方下去休息,而他想了想之後打開了那信封。
信封之中是一張帖子,帖子上只有聊聊幾行字,意思是慶賀楊文鋒登科之喜,身爲王妃故交想要與楊文鋒見一面云云,看着那帖子楊文鋒沉思不語。
據他所知,內城之中並未有他故去孃親的故交,當然,也可能有,是他並未知曉。
畢竟在他的孃親嫁入楊府之後,尤其是在他的父親被封楊王之後他的母親就很少在與過去的人和事有什麼交集了。
加上後來有了他和他的大哥,他的母親更是深居簡出,他不知道其實也算是正常。
但是能如此快便得知他登科而送來帖子的人必然是在放榜之前便已經得到這一消息的,這樣的人其身份自然絕不簡單。
而和他楊府有交集的這樣的人楊文鋒只想到了一個人。
“想要見我,那我便讓你見上一見又何妨?”楊文鋒隨手將那帖子付之一炬,他心中有了決斷,決定前去赴約。
會試第三名這樣的事對於楊文鋒來說並沒有那麼興奮,對於見慣大場面的楊府也實在算不上多了不得的場面,最多是有些特殊罷了。
不過對於楊府之中的普通下人以及脂粉等人來說還是很值得慶祝的一件事。
對於慶祝一事楊文鋒並未反對,於是一切都由脂粉進行安排,值得一提的是這春闈高中之後一直都有餉櫻桃的習慣,脂粉竟然也弄了幾筐櫻桃餉給下人,如此正規讓楊文鋒有些哭笑不得。
這些都是對於楊府之中的普通人而言的,至於那些哨子之人,以及那些供奉和楊家的底蘊人物,對於此事自然不是太在意,無非是有些奇怪,奇怪楊繼這樣的人竟然會有一個科舉中第的兒子,實在是有些不倫不類。
晚宴的時候除了那些下人的慶祝之外,內室裡赴宴的不過寥寥幾人罷了。
除了一些府中楊王的一些舊部,比如蕭管家幾人之外還有就是楊文鋒所見過的楊府之中那四位成勢之一的那個唯一的女子成勢,另外還有王羲頤,除此之外再無它人。
原本楊文鋒是想請那個平日裡最是不修邊幅但也是楊府中最爲高手的那個守藏書樓的老人的,但無奈對方一句最見不到道貌岸然的讀書人爲由拒絕了。
而藏書樓之中的木刀少年也懶得搭理楊文鋒,如此一來倒也在楊文鋒的意料之中,畢竟那兩個人如果要來就太不正常了。
“沒想到,沒想到我們楊家軍中還能出現一位能夠成爲進士的讀書人,真是難得!”說話的是楊府府兵的頭領,他當年曾是李涼所統領的陰兵中的一名校尉,後來因喜歡上了一名玉陵女子最終沒有迴天淵邊境得不毛之地。
“確實難得!”坐於那名校尉身旁的另外一名中年漢子開口道,他的話很少,說了也如同沒有說一樣,和那個漢子本人一樣看起來平平無常。
中年漢子也是楊家軍中的一名老人,年紀看起來不是太大但是從軍極早。不過後來離開軍旅生涯走上另外一條路,如今是楊府哨子中最爲核心的幾人之一。
“如此喜事,若是王爺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那名女子成勢不由感嘆道。
事實上她是想說王妃若是看到一定會很開心的,但話到嘴邊卻又覺得說出來有些不妥,於是臨時改變了話音。
“我已經派人通知了王爺,他很快便會知曉的。”楊府如今的管家蕭何與衆人飲了杯酒道。
幾人的談話中楊文鋒始終都沒有開口,他始終不言不語,直到此刻方搖了搖頭。
“知不知道都不是很重要的,恐怕在楊繼看來,這些小打小鬧都微不足道而已。”楊文鋒有些自嘲,對於他父親那樣的人臣之最一個進士自然是不算什麼的。
“怎麼會呢,公子的事,即便是小事對於王爺來說也是天大的事,公子你是不知道,你離開玉陵前往江湖的那段日子,王爺每天都去來冷香小築的。”脂粉搖了搖頭特別強調。
“脂粉說的對,你的父親,也就是王爺雖然看起來有些冷漠嚴肅,但對於你們兄弟二人,他是真的上了心的。”那位跟隨王妃時間很久的楊府女子成勢點頭表示認同,而其餘幾位大男人則都很沉默,沒有多說什麼。
“上心雖然是上心了,但還是有些太過心軟,抹不開和武家的情面啊!”楊文鋒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對衆人說道。
楊文鋒這話說的其實已經算是非常敏感了,尤其是在如今這個特殊的時候特殊的場合說出來更爲容易讓人多想。
自天淵建國之後其實楊家軍中包括楊家府中這些核心成員對於武家都一直擁有兩種觀點,這兩種觀點交錯糾纏了這麼多年,如今雖沒有那樣尖銳對立,但卻不可否認一直存在。
親武家而息事寧人保持臣子之道,遠武家而揭竿而起自立爲王,這兩種態度各有千秋。
原本楊文鋒身爲二子,不繼承楊家王位,不參與軍政大事,只不過紈絝子弟罷了,他說的話並未有什麼分量。
但如今不同,他開始有功名傍身,這還是其次的,最爲重要的是他如今已經再也不是那個紈絝浪蕩,不堪一擊的楊二郎了,這纔是最值得所有人注意的一點。
“各位叔叔伯伯,今日小侄我得中進士一方面固然有我自己的本事和手段。另一方面則是我楊家在背後的支持,但不管怎麼說,說到底這個進士,武家並不想給,而現在他給了,則說明接下來還會有更大的動作來對付我們楊家。”
楊文鋒直接岔開剛纔得話題,他看着在場中的幾人眼神晦澀而冷靜。
“所以說接下來得日子侄兒我以及這楊府就仰仗各位了,”楊文鋒起身敬酒,而場中的其它人也都應承着他的話,一時間倒是頗有賓主盡歡的樣子。
但其實自楊文鋒表態之後他便注意到了場中幾人的神色。
他們這些人之中,對於反武這樣謀逆的言語都沒有什麼牴觸的反應,但若說是要贊成卻也沒有這樣的打算。
他們的態度像極了大多數楊家軍中那些核心人員的態度。
對於武家來說,楊家從來都未曾懼怕過或者是諂媚過,這一點是所有楊家軍皆有的骨氣。
但是要說和武家徹底鬧翻,真正會站出來的有但卻真的不會太多。
當年的楊家武家皆同袍而戰,皆血流成河屍體堆積如山。楊家軍與武家軍是袍澤也親如兄弟,只不過如今相看兩相厭,但卻還遠遠不至於到拼命那樣的程度。
“若是有一日,武皇真的要下決心覆滅我們楊家,到那個時候,我希望各位叔叔伯伯能夠想清楚一件事。
我楊家兒郎,可流血,可戰死,可一人不剩,但,不可亡於自家兄弟之手。”
宴席的最後楊文鋒有些微酣,他環視場中衆人高聲開口,說得擲地有聲又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