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心結並不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消失,相反,偶爾還會因爲各自的立場與心境不同而與日俱增,最終各自誰也難以釋懷。
武家與楊家之間的恩怨便如同此間一般難解。
楊文鋒很難相信當年的楊繼爲何會在王妃辭世之後沒有孤身入這玉陵城之中與之清算,按照楊繼的性格本不該如此的,即便是有王妃最後的阻攔也不該這般纔對。
他猜到此中應該還有一些不足爲外人道的欣秘在裡面,或許原因只有武皇與楊繼兩人知曉而已,這些楊文鋒都在無聊之時揣測過一二。
或是爲這天淵億萬百姓,亦或者是爲這天下太平,又或者是其它的什麼。
但這些都不是他楊文鋒的心安之所,更不是可以讓他釋懷之處。
既然在這朝堂之上他們如今無法奈何他,那麼他又何必去與這些人虛與委蛇呢?
他就是要讓他們噁心,就是要讓他們不舒心,亦如他們這些年對他們楊家一樣。
楊文鋒在朝堂之上短暫的插曲雖在暗中掀起一些波瀾但至少在明面上未有大的波動,之後武皇繼續點評了幾位二甲之中翹楚的那幾位士子,值得一提的便是着重提到了衛寅。
“今科科舉,藩王子弟之中有楊王二子便極爲罕見了,朕倒是沒想到朕的外甥也金榜題名,你這衛小子倒是讓朕大開眼界啊。”
武皇衝着衛寅擺了擺手示意他上前說話。
衛寅上前行禮之後特意看了一眼楊文鋒,而楊文鋒則是微微眨了眨眼示意鼓勵,武皇是武皇,衛寅是衛寅,他倒是不會因爲兩者之間的關係而心有芥蒂。
“謝陛下擡愛,能入殿試我也未曾想到,好在沒有丟臉,否則倒是要貽笑大方了。”
衛寅拱手謙虛道,這個時候楊文鋒注意到衛寅曾有意無意看向太極殿羣臣靠前的一個位置隨後眼神略顯黯淡。
那個位置並非是朝臣所站位置,楊文鋒曾聽楊繼提起過太極殿之上藩王和皇親上朝時和羣臣是有所區分的,而衛寅所看那個位置恐怕便是衛國公應該所站的位置吧。
可惜,可惜的是即便是衛國公在會試放榜之中便應該知曉衛寅得以高中,但即便是如此今日殿試他依舊沒有出現在這朝堂之上,可見對於衛寅此次高中並未有多重視。
楊文鋒暗自嘆了口氣,恐怕對於衛寅來說即便是得到所有人的青眼相加依舊難以解開心中那個疙瘩吧。
“朕聽長公主和衛國公曾提起過你幾次,總說你不學無術,如今看來倒是他們多心了。
前朝曾禁止皇親和藩王子弟參與科舉,朕和博溫倒是覺得此法不妥,既是科舉自然是所有讀書人皆可參與,只要是才學確可登榜,只要不是徇私舞弊,皇親國戚與平民士子又有何差別呢?
你今日倒是開了個好頭,隨後朕會和你的那些個兄弟姊妹說說你的事,讓他們也都像你好好學學,不說在我天淵科舉之中登科,能讓朕少費點心思也是好的啊。”
更像是一家人的聊天一般,羣臣對此倒是未有太大心懷不滿,畢竟衛寅確實也是武皇的親外甥,即便沒有科舉他在日後也是鐵板定釘的國公爺。
在這個時候很多人才想起一些事,好像在這玉陵之中當年最爲知名,也算是最爲身世顯赫的紈絝子弟之中楊文鋒和衛寅幾乎獨佔鰲頭。
如今二人皆在這殿試之中登科提名。一個是探花郎,另外一位則是二甲之列。
此刻很多有心人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麼,衛寅還好,尤其是看向楊文鋒的眼光則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裡面。
楊文鋒對此倒是渾不在意,隨便他們如何去猜想,反正如今的他早已經決定主動站在了他們的眼前,也正是他的決定纔會有今日這一幕。
在武皇點評一番殿試較爲出彩的士子之後則是一些必要的程序,總的來說都是一些禮制之上規定的一些禮儀,實質上有用的並不是很多。
除了這些禮儀之外在這場朝會的最後則是會宣佈對-這些科舉登榜的士子們之後的安排,這也是他們最爲關心的事,同時也是很多朝臣心中之所結。
這是真正的鯉魚躍龍門,即便是會試之前的那些個舉人都會終身得到朝堂的重重優惠,更何況是他們這些進士以及頭甲二甲之人呢?
如今這太極殿內的這些士子們不出意外在未來都會留在玉陵城之內作爲京官候補,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或多或少都會慢慢踏入這朝堂之上,而這些人也是如今的朝堂之上那些勢力最想得到的新鮮血液。
要知道在天淵吏部你的官場履歷之上標註有哪一年科舉二甲或者是科舉頭甲那可是大不一樣的,有此標註幾乎註定比同等資歷之人高出一截。
無論是前朝還是今朝歷屆科舉頭二甲之類進士除了一些個還未來得及出頭便被牽連殞命的之外,其餘十之八九都至少作到了侍讀學士,侍講學士這種從五品的官員。
至於一甲三名,只要不出意外至少也能到國子監祭酒和翰林院副院長這些文職,較爲翹楚的則會走到六部侍郎這個位置,至於之後的六部尚書則是需要看各自機遇以及能力了。
朝會的末尾開始由武皇身旁那位大太監宣讀對於他們這些科舉登科士子的安排,這一刻朝堂之上一片寂靜,各方勢力都豎耳傾聽。
在這之前只有站在最前方的武泰閣閣老毋胖子最爲輕鬆,他瞥了一眼左右朝臣笑容玩味。
至於武皇身旁的太師徐博溫和文華閣主程珏則都一臉嚴肅,前者憂心於天淵國勢走向,後者則是憂心文脈,憂心楊文鋒是否會成爲一大不確定因素。
當然,無論如何宣佈今科殿試註定有兩人無人敢在這朝會之後去招攬一二。
荀攸,今科狀元郎,另外則是探花郎楊文鋒。
前者的狀元頭銜本身就極具分量,一般的朝堂勢力怕僅僅對方這一個頭銜便不敢隨意去拉攏,更何況對方還有徐博溫這麼一個老師,如此一來誰又敢去對其有非分之想呢?
至於楊文鋒則是更加沒人有任何胃口,光是楊王二子這麼一個身份便讓所有人都望而卻步。
楊家與這整個朝堂的關係都勢同水火,如此一來誰又會自討沒趣?
更何況之前的小朝會武皇或多或少都表明了一些立場,雖說參加那場小朝會的都是當朝大佬,但是在這天淵朝堂之上犬牙交錯的勢力背後又怎會沒有這些個官場大佬的身影呢?
“今科科舉狀元荀攸任翰林院編修兼兵部郎中;榜眼楊延和入國子監任丞,二甲頭名張天望入翰林院任院仕;二甲二名入翰林院任翰林講師;二甲三名任禮部副使;”
接下來便是一系列的士子安排,這其中只有其官場門道。
比如說荀攸,雖說翰林院編修不過是七品官,但編修主管起草詔書祁攘文書等,權利雖不大但是晉升的空間卻極大。
另外還兼任兵部郎中,兵部郎中是實打實的從五品官而且身負實權,這在以往之中幾乎是不可能讓剛入仕的士子擔任的,即便是狀元也不可能。
在聽到荀攸的任職之後這朝堂之人許多人都開始面面相覷,其中不乏一些幾乎站在大殿之外的五六品官院眼中露出那種極度的嫉妒羨慕之色。
要知道他們之中有很多人窮盡一生之力都不過止步於從五品官職而已,而如今荀攸幾乎起步便超越了他們,不得不說人比人氣死人。
不同於這些個小官員,一些久經朝堂的官場大佬則通過荀攸看到了武皇和徐博溫之前所提改革吏制的苗頭。
恐怕此次科舉便是開始,不然此次科舉不會出現如此之多的“例外”。
那位大宦官將殿內的士子們都宣佈完畢,這其中只有楊文鋒和衛寅沒有被唸到。
其中端倪早有人發現。剛纔那位宦官念過榜眼之後便跳過了楊文鋒,這幾乎被所有人注意到,至於衛寅則注意的人就很少了。
雖然之前的衛寅與現在差別也極大,雖然他的身份也極爲顯赫,但是要和這楊文鋒的名頭比衝擊力還差太多了。
最終任職的士子之中沒有楊文鋒,於是朝臣便又開始揣度聖意。
“衛小子,你以後就到朕的身邊給朕作一名帶刀侍衛算了,你讀書不錯,讓你去那翰林院本可以,但是你畢竟是長公主的兒子,是朕的侄兒,你去了翰林院礙於你的身份反倒是有些不妥。”
就在羣臣揣度之時武皇看着衛寅朗聲笑着開口。
武皇此話倒是情理之中的事,何況對於衛寅而言本就不是他們所關心的,即便是當初也不過是因爲楊文鋒的緣故罷了。
聽到武皇的話衛寅稍微愣了愣隨後心思流轉,之後似乎想通了一些什麼,他已所有人微不可查的聲音嘆了口氣隨後開口謝恩。
如此一來便只有楊文鋒一人了。
衛寅看了一眼楊文鋒眼中露出擔憂神色,但他卻發現楊文鋒此刻很平靜,一如往昔那般平靜。
當年的楊文鋒無論如何放浪形骸但在衛寅看來對方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冷靜,這份冷靜早已超出他們同齡人太多太多,而此刻金榜提名時依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