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凡別過臉,輕輕應了句:“謝謝。”
陸池城轉身走的步伐頓了一頓,說了句:“你的聲音很像我未婚妻。”
她已經特地把聲線壓低一點,用嘶啞嗓說話,他還聽出來像。林亦凡低下頭,“謝謝。”
他走了,林亦凡站在原地發呆,找了個長藤椅坐下。忽然一杯冷飲遞了過來,擡頭看到陸池城,她趕忙又把臉別過去。
陸池城把杯子微微一擡,示意她接着,林亦凡拿過來,又應了句:“謝謝。”
陸池城找了個跟她隔一個位子的位子坐下,自己喝起咖啡。
林亦凡發呆的時候,習慣把吸管中間扭彎的緩衝節一節一節拉長,最後把吸管咬成直的。忽然注意到旁邊人注視着自己,她忙把臉瞥向另一邊,背45度對着他。
“你這樣喝飲料,還有點像我以前的女朋友。”
他說的是瑟瑟吧?林亦凡都沒留意到自己怎麼喝飲料。
兩人靜靜的坐了好一會兒,陸池城又看了幾次腕錶。準備走的時候說:“你是在裡面工作的吧?”
林亦凡點頭。她把自己扮成連燒傷的女人,在遊樂場的小丑舞臺當兼職。
“你上次,是不是扮演大白?”
林亦凡沉默了一會兒,又點頭。上次他衝進舞臺幕後,到處查大白裡面的人,她也被他抓到了,還好臉上有傷疤,他認不出來。只是沒想到他記住了,也對,這張臉這麼特殊,看一次也會嚇壞人好久吧!
“我兒子喜歡大白。”陸池城說。
“今天是玩具總動員,沒有大白了。”
他脣角微勾,鼻息輕輕一哼,“可惜。”
陸池城走了,林亦凡忽地站起來,“我衣服還在,如果他喜歡,帶他來找我。”
陸池城偏過頭看了她一眼,揚長而去。他沒有坐回車裡,而是朝遊樂場裡面走進去,步伐大邁,速度漸快。他怎麼走這麼急?是不是球球出什麼事了?林亦凡心裡不安,悄悄跟在後面,小跑追了上去!
跟到遊樂場裡面,林亦凡就傻眼了。陸印兒和球球正在過山車下面!老譚抱着球球,綠姨扶着陸印兒,幾個人正在說什麼,只見陸印兒臉色蒼白,脣無血色,好像四肢無力的樣子。
“怎麼讓你小姐玩這麼危險的遊戲?”陸池城對綠姨吼道。
陸印兒說:“哥,你別生她氣,是我自己要玩的。我也好久沒來遊樂場了,進來了都想玩!你還記得嗎?以前你帶我一起坐過過山車的。”
“你陪球球玩幼兒項目就好了!”
陸印兒笑了兩聲,“我又不是小孩子,擔心什麼?”
“你是來陪球球的!不是來這裡胡鬧!”陸池城聲音變得苛刻。林亦凡手心拽緊,胸口涌上說不清的滋味。他終究還是在乎陸印兒,如果自己不回去了,一點點消失在他生活裡,他和陸印兒,最後還是會走到一起吧?
球球拽着陸池城的袖口:“爹地,球球想去看大白。”
陸池城把他輕輕抱了過來,在他小臉上啵了一口,“爹地帶你去。”
陸池城帶球球來到小丑表演的舞臺幕後,打聽那個女孩,結果工作人員說她剛剛纔下班回家,陸池城又到剛纔見過她的地方,人也已經不見了。
林亦凡跑回鬼七的避難所,矇頭就睡。一天一夜過去,鬼七幾次在窗外看她,蒙得一動不動,最後終於推着輪椅過去,把她被子掀下來,看到她臉上還沒卸掉的假疤痕都被打溼了。
鬼七兩隻手指輕輕一撥,就把疤痕撩開,林亦凡哭得兩隻眼睛都腫了!
“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沒誰,我自作孽。”
“跑去看陸池城了?”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鬼七嘆了口氣:“越是放在心上,嘴巴就越說得不在乎!”
林亦凡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平時看你槍林彈雨甩.刀弄武,一滴眼淚都不流,爲了個男人,哭成這個樣子!到底愛情是什麼東西?我活到這把歲數,都還沒嚐到過滋味,現在兩個妹妹,都毀在它手裡了!”鬼七哀嚎的說。
“你放心,有美比我幸運。”林亦凡輕輕的說,“她找到了專一愛她的人。”
“專一又怎麼樣?愛錯了人!怎麼愛都是錯!”鬼七氣呼呼,“姓康的來了,被我關在密室裡,面壁思過!”
林亦凡起身,“是啊,轉眼已經回來好幾天了,賭王盛典也結束了。他的確答應過韓國的事一忙完就過來,要不是有美跟着我來,他纔不會來呢。”
“老子不稀罕!”
“你心心念念要和他重溫往日風采,現在人家真千里迢迢來了,卻用這種方式接待他,一人生氣,全家遭殃,又是何必?”
“我要讓他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他一天不答應跟有美離婚,我就一天不放他出來!看他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就算他答應了又怎麼樣?有美也不會同意的,再說,有美都不知道被你氣到哪裡去。”
十三走進來,面色凝重,“大哥,陸小姐差人傳話來了。”
來的人是陸印兒身邊的保鏢,要求單獨跟鬼七見面。鬼七跟他來到避難所的後院,問:“有什麼話,直說吧!”
“陸小姐不想跟你們斬斷關係。”
“她派人追殺我們,我不計前嫌就很不錯了!念在她母親對我們有過大恩,我才只提出斷絕關係,各走各路的要求!”
當年孔於珍被判刑,鰲路集團的董事結構就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陸池城掌握大局,陸印兒的股份被減少到和小股東沒差。陸印兒被陸池城降級到旗下的尚品彙做總經理,還改革了子公司的財務制度,要求尚品彙財務向集團彙報,每隔一季度就要審查。
尚品彙早先屬於快消行業,資產有限。陸印兒被捆了手腳,明的帳做不成,融資融不了,無法大展身手。於是把孔於珍一直護着的鬼莊的資源利用起來,借鬼莊的手融了大量資金,聯繫到頂級大客戶,還獨立搞起地產,終於把尚品彙往奢侈品行業轉型。
現在尚品彙剛建成,早期做的都是賠錢生意,陸印兒可不要這麼快失了鬼莊這個好搭檔!於是派保鏢前來安撫。
鬼七冷笑,“需要我的時候,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不需要的時候,就置我們於死地!這樣的女人,叫我怎麼再跟她合作?”
“陸小姐知道你會有情緒,所以叫我送份大禮給你。”保鏢從兜裡掏出手機,點開視頻,放到鬼七面前。
鬼七眼看視頻裡的人,氣的眼珠子都凸出來!“有美!你們拿有美怎麼樣了?”
保鏢點擊播放,鏡頭裡的有美睜着大眼睛說:“你就是陸印兒?據說我哥跟你關係很密切?”
“何止密切?我媽媽還是鬼莊的大恩人。”
有美最聽不得別人自炫對他人有恩的,一聽就知道對方有意圖,至少和她的對話都是建立在謀求私利的基礎上。
有美說:“恩不恩德不德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不到十歲就被人送走,五年前跟鬼莊斷絕了來往,這些事我一概不知。”
“你討厭你哥?”
“算不上討厭,也算不上不討厭,一個你都沒生活過多久的人,何來討不討厭?”
陸印兒忍住發火,轉移話題問:“你跟你哥還真是兩路人,我都沒想到那傢伙有你這麼個可愛妹妹!你年紀也不大,就一人到處去闖,我也挺佩服你的。你是做什麼的?”
“我是個精油師,專幹迷惑人心的勾當。”有美說着,朝陸印兒拋了個媚眼,陸印兒第一次被人這樣回話,咬咬牙,笑着問:“精油我很少用,我都是用香水。不過要是有你這麼個精油師呆在我身邊,我也許可以考慮試試!”
“你的意思是,你想僱我?”
“談不上僱,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吧!我和鬼七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再交你這個朋友,不是更有意思?”
有美皺了下眉頭:“一碼歸一碼,交朋友是交朋友,僱是僱,話可要說清楚。”
“你想選哪個?”陸印兒快要不耐放了!真是話多的小鬼精!
有美嘿嘿一笑,“兩個我都不要!”
“憑什麼?”
“誰說我哥的朋友就得是我的朋友了?我這人向來獨來獨往,長這麼大隻交過一個朋友,就是我先生!憑什麼你第一次見我就當我朋友了?說僱?我哥已經跟你有生意往來了,你想把我也拉攏成你的人?陸小姐,你胃口可真不小哪!喂喂,幹什麼你們?!”
畫面變得模糊,鬼七搶過手機,隱約看到有美被人拿布條綁住了嘴巴,後面的事就都不清楚了!
“你們拿有美怎麼樣了!”鬼七瞪大眼睛問保鏢。
“沒怎麼樣,”保鏢把手機揣回兜裡,“但如果你不配合陸小姐的要求,接下來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
鬼七忍氣吞聲,半晌問:“她要我怎麼做?”
“很簡單,不會爲難你。只需要你們暫時離開淮城,去這個地方。等時機成熟,會再讓你們回來。”保鏢拿出個地址給他,鬼七看到上面寫的是內陸西南部一個沒聽過的地名。
“很簡單吧?完全不需要你們付出代價,而且還保護你們現在的周全。”保鏢說,“不過,要是被發現你們誰再說出一次和陸小姐的關係,就別怪陸小姐手段毒辣!”
鬼七把紙揉成一團,最後輕輕展開,揣進兜裡。想來陸印兒還沒到要和他分道揚鑣的打算,她暫時還是需要他的!只是爲了有美的安全,他還是暫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考慮考慮!”
“這就對了,記住,別讓陸小姐等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