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慶帝並沒有責怪端王問得不禮貌的意思，反而說：“恆兒在暢春苑的時候是她服侍的。不過不是送，宮女總是歸宮裡頭管，她要出宮，得靠自己到了年齡去報名爭取。”
錦繡本是想倒完茶，他們要是聊得機密，她也完全不能聽，卻想找個地方呆會兒，眼下被端王這樣將了一軍，倒不好立刻就回避。只細心聽着端王是如何開銷自己。
他是向來看不起宮人的，果然雙眉一掀：“這屋子裡頭商議的可是國家大事，你一介小宮女也混跡其間，這不知道迴避？”
錦繡一聽，針對性太強，立刻不卑不亢地道：“回端王殿下，奴婢倒完茶水，本是打算迴避出去的，只是勞端王殿下念念，奴婢反而不敢貿然離開了，怕端王殿下萬一要使喚人。“
端王上次見到元恆在書房都化身演技派，此次當然更不在話下：“看來還是父皇宮裡的宮女懂規矩。”說罷，似笑非笑地望了望錦繡。
錦繡毛骨悚然，這分明是留有後手的意思。
“她纔來第一天，懂不懂規矩和她是哪裡的宮女似乎沒有關係。“寶慶帝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個兒子有些故意針對錦繡。
不過，他也不至於爲了錦繡便對兒子有意見，說完，揮手道：“你出去吧，添茶時再進來。”
錦繡眼一垂，躬身退下。
頭一天御書房的暗戰，註定錦繡勝不了。因爲身份太懸殊。
但是這一天夜裡，從北方飛來一尾矯健的信鴿，悄悄地落到京城都烈世子府。都烈與莒王的通信，一直由朝廷的官方渠道走，故此難免被發現這些信件不約而同地受到了某種紅|果果的對待，從此，官方渠道走的也就是官樣文章，真正的信息，都由信鴿承當了使者。
這次由信鴿帶來的消息，正是元恆與錦繡盼望已久的喜訊。
且慢，且慢，同樣的夜裡，宮中還沒有任何變化。
錦繡是不可能衝動到去與端王爲敵。她慈眉善目地表達了一整天的從容，終於等到了入夜。
看了一天的奏摺，寶慶帝有些累了。浦言良過來，輕聲提醒他，今日翻的是康妃。
寶慶帝道：“朕乏了，你去跟康妃說，朕明日再去。”
浦言良領命而去。
寶慶帝卻對錦繡道：“去叫張貴清張燈，朕要去鳳儀宮看看皇后。”
張貴清一直都在門外候着，是寶慶帝最忠誠的侍衛，立時張了一盞琉璃燈在外頭等候。
錦繡問：“今兒外頭天陰陰的，沒甚月色，皇上還要叫些護衛麼？”
寶慶帝擺手：“不用了，朕不想驚動旁人。”
錦繡領會，原來他不想大張旗鼓地去。
盛夏的夜晚，略有些涼風，再一路蛙鳴蟲鬧，倒是別有些情趣。錦繡對晚間的這種散步是極喜愛的，可惜之前在長壽宮並不很方便經常出去。
只可惜宸宮離鳳儀宮太近，錦繡還未將夜色欣賞夠，就已經到了鳳儀宮門口。
張貴清上去叩了下門，立時便有人開了，一見是他，驚了一跳，便要下跪接駕。寶慶帝趕緊擺手制止：“夜深人靜的，別鬧騰了。”
鳳儀宮的宮人趕緊迎了寶慶帝進去，寶慶帝卻道：“張貴清你留在門口守着，只錦繡一人陪朕進去便好。”
靖安皇后的病榻旁，此刻只守着慕蘭。人人都知道慕蘭幾乎一刻不離，宮女們便樂得將晚班都留給她當值。
慕蘭將手試了試碗壁，端到牀前：“皇后娘娘，藥不太燙了。”
可靖安皇后哪裡能說話，眼睛是微微睜開的，像是默許慕蘭喂她喝藥。燭光搖曳，映在靖安皇后的臉上，她瘦削得可怕。
“慕蘭現在喂您喝藥，若您覺得溫度正好，不燙也不涼，您就眨眨眼睛。”
說罷，拿了勺子，慢慢地開始喂藥。皇后不能起身，嘴巴卻能配合着微張，饒是如此，也要極細心，否則便很容易從嘴角溢出。
“您的祈福大典已經結束好幾日了，卑職雖是醫女，卻也要說，不枉皇上的一片心，真是有用的呢。”
慕蘭怕皇后纏綿病榻悶得慌，也不管她聽不聽得懂，經常這樣跟她說話：“對了，有個好消息……”
靖安皇后的眼中突然泛起一些微弱的光，她能聽懂，起碼，這句她聽懂了。
“景王殿下康復了呢，眼下已經回府了，卑職上次過去給他診治，他還說出了宮頭一件事便是要來看望您。”慕蘭見她眼泛喜色，心中更加高興，鼓勵她道，“皇后娘娘一定要撐過去，要對卑職有信心，景王殿下那麼難解的相思方卑職都可以解掉，您體內的這點兒毒，卑職一定能有辦法！”
“毒？”
昏暗中，突然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驚訝而突然。
慕蘭被嚇了一跳，向聲音的方向望去，可燭光就在前頭，那人卻在暗裡。
“誰？”慕蘭起身，卻沒發現靖安皇后已眼含熱淚。
“是誰在那裡？”慕蘭既害怕又緊張，這鳳儀宮的守衛呢？怎麼如此形同虛設？
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慕蘭，是皇上來了。”
“錦繡！”慕蘭一驚，聽到熟悉的聲音，頓時懼意全消，又聽是皇帝來了，趕緊繞過燭臺，這下看清了，果然是一身素衣的寶慶帝，錦繡在一旁跟着。
“卑職該死，請皇上恕罪。”
寶慶帝卻沒空治她的罪，他只記着那句話，又問道：“你說皇后是中毒？”
一直以來，所有的御醫都告訴他，皇后是老毛病頭痛症，又兼祭祖那天被冷風侵襲，終於再也支撐不住而倒下，能保全一條命已是奇蹟。
慕蘭卻也不敢亂說，自己明知皇后是中毒，卻沒有回報皇帝，也是欺君之罪。便道：“回皇上，皇后之病，久治不愈，已是一疑。卑職陪伴多日，卻發現皇后如今並沒有再有頭痛徵狀，可見病兆並非頭痛，而是當時的毒發假像，此是二疑。三疑……”
慕蘭低聲道：“卑職身居鳳儀宮，有幸目睹皇后娘娘日常所有，包括解手，便色異常，極似體內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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