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湛急匆匆回到榮豐百貨公司的時候,秦建樹已經安安穩穩 地坐在會客廳裡喝了兩杯獅峰龍井。
“秦伯伯。抱歉……”他剛剛想道歉,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理由。
秦建樹約莫五十歲上下,略顯富態的身材和麪善的五官,讓人覺得似乎很容易靠近。
“小湛,不用說了。伯伯都知道了。”秦建樹輕鬆地推推玳瑁金邊眼鏡。
陳湛垂下頭,耳根卻是紅的。
“伯伯已經幫你把所有的報都買了。除了早上剛出來的時候買的那些人,其他的我想是看不到了。”
“謝謝……伯伯。”陳湛尷尬至極,連“謝謝”亦說的含糊不清,叫人愈發覺得他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
“哪裡哪裡,這點小事而已。咱們都是一家人了,還計較謝不謝的,多生份。”秦建樹狡黠一笑,聲音忽然低了下去,“況且伯伯以前也不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年輕嘛。”
陳湛擡起頭欲開口否認,告訴他事實是自己把一個流產的女子送到醫院,僅此而已,卻被秦建樹溫和的話再次阻止。
“對了,聽說利惠撥給了陳澈,伯伯替你擔心得很。”
陳湛眼神有些漫不經心,極力掩飾卻依舊被精明的老商人抓住。
“是。伯伯費心了。可是侄兒確實……確實也只能靜待其變……”
“不,”秦建樹望了望窗外,“這幾年下來,我也算是看到了,黃濟安確實有些手段,只是嘛,年輕人,難免浮躁一些,只怕表面上東西做多了,還不及我旗昌一步一步來走得穩呵。”
這話挑得很明瞭——陳湛和秦柳結婚,背後就有旗昌支持。
“伯伯說的有理。但是……”
秦建樹放下茶杯,清脆的聲響伴着他依舊不緊不慢的語氣,讓陳湛覺察出一絲危險:“柳柳她想要去法蘭西讀大學。你如果不想把公司拱手讓給你弟弟的話,最好還是留住她。”
“是,侄兒知道了。侄兒考慮一下,再給伯伯答覆。”
秦建樹緩慢地起身,在出門前的那一瞬忽然回過頭來。
“陳湛,你要知道,我很希望,你能在夏天到來之前,改口叫我爸爸。”
陳湛勉強應了一聲,卻是早已失了神。
原來,原來什麼,都是有條件的。
他回到明修室,頭疼欲裂的感覺讓他迫不得已往太陽穴抹了點薄荷膏,清苦的氣味果然讓他清醒了幾分。
而他恢復思考之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
他不想娶秦柳。
秦柳安靜的性格註定她會是一個優秀的貴婦人,一個出色的陳太太。但是,她不會是陳湛的愛人,永遠不是。
這點陳湛清楚得很。
從小時候她穿着荷葉邊的白裙子,看着自己,稚氣的聲音喚着“阿湛哥哥”,到後來亭亭玉立的少女未開口的一臉緋紅,那裡面的溫柔神色,陳湛縱使再不解人意,還是能夠輕易地察覺。
他待秦柳,就像對待一個與生俱來的精緻的工藝品,明明不喜歡,但就是覺得有責任寵她護她。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