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於觥籌交錯間陰晴不定,前日流光溢彩不可知,明朝愁雲慘霧亦難猜。
彼時顧穎初立於百樂門天台之上,初夏日光均勻灑在她年輕的面孔上,雙眸清澈依舊,只是更多了幾分從容。
三年前的夏夜她定定地看着他,那時空氣裡的不安清晰可辨,而如今呢。
她轉身,樓梯轉角處,鎏金的陽光被青衫映襯得斑駁陸離。
如果說這三年是爲了逃避,她失敗了。而若說這三年是爲了讓她做決定,她想好了。
“無恙?”
“無恙。”
三年了。
曾經那個怯懦的無語的陳湛早已在無數次歷練裡逐漸生出了利刃出鞘般的目光,曾經那個明媚的柔弱的顧穎初早已在無數次輾轉後終於學會了沉默和反擊。
她的眸子閃爍如星,他的眸子澄澈如璧。
一句無恙,概括了幾夜悱惻幾日思念幾次崩潰幾年圓缺。
短相思兮無窮極。
“告訴我。”
告訴你,告訴你歲月有多殘忍,它故意拖延讓這三年的每一天都刻骨銘心。
告訴你,告訴你回憶有多陰險,它故意逗留讓這三年的每一刻都是你。
縱使我們不過短暫相逢,甚至可能是彼此過客,卻那樣刻骨銘心,否認忘記。
陳湛的目光和着陽光的味道,掠過她的長髮。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顧穎初的指尖輕觸婚書,絹本美製,周邊黃地兒雲龍紋,中間淺米色地兒上有百年好合四個米黃色篆字作背景,兩側有花枝數條、鴛鴦兩對,底部青草叢生、彩蝶飛舞,紅花綠葉嬌豔,鴛鴦栩栩如生,當是出於名家手筆。背面有“上海九華堂裕記制”等幾個隸書小字,上方是“結婚證書”四個雙勾金字。
“把筆給我。”
顧穎初執了筆,躊躇片刻卻終於不知在“女方”後該寫“顧穎初”還是“Elizabeth”。
陳湛接過來,字跡清晰異常。
“陳湛妻”
“哪有這麼寫的。”顧穎初回頭看着他,眸子裡的光華閃爍明滅。
“忘掉名字吧,我給你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