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祝我們小澈生日快樂!”陳仁澤一貫冷靜凌厲的語調如今溫和得出奇,向來板着的面孔上也不免多了幾絲笑意。
陳澈絲毫沒有猶豫地接過父親遞來的高腳玻璃杯,將裡頭芬芳馥郁的酒液一飲而盡。
他今年不過十八歲,是出衆的玉樹臨風的少年。他的眉眼較之陳湛,多了幾分秀氣,又因了從小的養尊處優,皮膚白皙如女子。陳仁澤更是因爲這個兒子出生時有“異象”——產房中奇香無比,故捧在手心裡視若珍寶。加上二太太多年的枕邊風,饒是宋鼎聲都爲將來陳老爺子百年之後的陳湛擔心。
陳湛在這一場觥籌交錯中有些格格不入,目光中混合的情緒是複雜的。
從小他對陳澈就說不上愛護,更不必談兄弟和睦之類的話。陳湛冷笑着想,自己這輩子就沒有什麼弟弟。
是嫉妒麼?
或許有罷。陳湛鬆了鬆嘴角,說到底,他還是,看不起陳澈和他的母親,卻又對父親恨不起來。
“小湛不舒服嗎?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二太太嬌糯的聲音響起,陳湛猛地擡頭迎上父親有些責備的眼神。
“嗯……可能是前天出去着了涼,是有一些頭痛。”
“哦哦,那你先回去吧。”
陳湛則像是得到了特赦令,趕緊一路出了那家燈火輝煌的餐館。
月亮那樣圓那樣亮,他緊緊攥住拳。不知爲何第一個想到了百樂門。
最最束手無策的時候,也只能找宋鼎聲了。
“喲,陳大少做我的清場工做上癮啦?”宋鼎聲擡眼便看到一臉驚訝的陳湛。
“你這兒……今天有活動嗎?人怎麼……”
他沒說他是怎麼一路踩着別人的腳上的樓。
“哦哦哦,沒有沒有,只不過新來的一個女歌手特別出色。”宋鼎聲淡定地瞧着桌角那支枯了的玫瑰花——顧穎初臨時不舒服才讓陳曼麗頂上的,誰知那丫頭這麼有手腕,竟讓今天比平日足足多了兩倍的人。
誰讓她剛剛出來,又沒有主顧。顧客們,從來都是喜新厭舊的。
“不是顧穎初?”陳湛不知爲何把那個名字記得很清楚,幾乎是脫口而出。
“不是,她今天不舒服,臨時換了人。”宋鼎聲微一側頭,“話說你今天不是單純來義務勞動的吧?有心事?”
陳湛陷進皮沙發,語氣有些頹然:“陳澈今天生日。我爸把榮豐下面的利惠送給他了。”
榮豐有着三個子公司,分別是主營菸酒糖茶的利建公司,主營日用百貨的利惠公司和主營服裝珠寶的利迎公司。陳仁澤此舉,與將公司三分之一股份讓出給陳澈的意義無二。從此他陳澈就是利惠的總經理。而陳湛,不過只是核心利建公司的一個小小項目代理而已。
“什麼?!”
“那你說我能怎麼辦,大鬧生日宴?”陳湛覺得自己真是好笑。
“他有黃濟安,你還有秦建樹啊。”宋鼎聲霍地站起,“好了,沒事,別想太多。今晚還是好好當我的清場工。”
陳湛卻被“秦建樹”纏住了手腳,他不想欠秦柳任何東西。
“好吧。我睡一會兒,清場了叫我。”陳湛把自己埋進沙發,全然沒有看到,宋鼎聲注視對面顧穎初的化妝間時,目光中有怎樣的同情和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