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得滿面通紅的丹鶴仙人捂着嘴, 費力的咳嗽着,小童趕忙上前撫順着他的背。
玄北略有幾分不自在後,遲遲不再開口, 花籽使着勁兒的在下方搞小動作人, 催促着他。待丹鶴仙人平息下來後, 他索性將話講開, 告訴了丹鶴, 靈七娘拜託他的事。
丹鶴仙人聽完沉默不語,低着眉眼,像是陷入了沉思, 久久嘆息一聲。
“到底是我誤了她。”
唏噓的有些過於素淡,止口於此, 便不再多言。瞬息, 又還是那個凌然出塵的仙人。
一股無名的火從花籽的心中怒起, 靈七娘夜夜難忘,到頭來只得他一個“誤”字, 輕描淡寫,甚至一句問好都沒有.
腦子一抽,她拍案而起,指着丹鶴仙人的鼻子,“你, 你, 你……”
太激動了, 你了半天, 罵他的話一時都不知道怎麼說, 雙梨在旁邊直白的遞話,“負心漢!小人!無情無義!”
花籽一聽, “對!你這個無情無義的負心漢,枉我靈姐姐對你一片癡心,一直念着你,等你這麼久!”
丹鶴仙人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被她的話打動或產生情緒。
花籽還想繼續說點什麼,見他此番模樣,頓時啞口無言。她有些哭笑不得,深深的懷疑靈七娘跟她說他們相愛的事是假的。
這時,玄北出來打圓場。
“丹鶴,看在你倆往日的情分上,你就滿足她這這個小小的心願吧?”他特地將小小一詞咬得重一點。
丹鶴仙人以一種難以描述的孤傲的儀態,斜了他師父一眼。花籽還以爲自己看錯了呢!
玄北右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下,繼續苦口婆心的勸道:
“師父當年也是迫不得已,你看你那時涉事未深,師父怕你年少無知被她哄騙了去……但是這麼多年過去,師父也看出來了,她對你用情至深。”
停頓了一下,柔情的看了眼花籽,繼續說。
“師父現在醒悟了,感情這種事,自己喜歡就好,不用在意他人。再說咱們這派,跟他們也離的遠,不過就是天道大同下的同門,不怕!那些輩分什麼的都是虛的!”
玄北說的有點心虛,因爲他也是當初的反對者之一。
他說的口有些幹,給自己又倒了杯茶水,飲了起來,大有一番丹鶴不答應他,他就一直講下去的架式。
丹鶴仙人大道小成,心意堅定,毅然搖搖頭,不願再見靈七娘,他認爲這樣對彼此都好。前塵太難堪,分開時也言明,往後不必再相見。他知曉她難以放下,更不願再去給她希望。
他心中篤定,開口道,“請師父無需再費口舌,當年情絲早已斬斷,再見也只是徒增煩惱,一切都已成枉然。我如今也已走上了忘情道,請她忘了我這負心的人吧!”說完起身,對着玄北作揖。
“師父若是來看望徒兒的,就在此處多留幾日,徒兒自當款待。若只是來當說客,那就別怪徒兒不尊師了!徒兒告退,師父請便。”
小童子還乖巧的留了下來供玄北等人差遣。
丹鶴仙人一走,大家面面相覷。
花籽皺着張小臉,“唉,玄哥哥……”接着又把腦袋放在了雙梨的肩上,雙梨摸頭。
“你我也是盡力了,我本就不願摻和他倆這破事,拒絕了也好,意料之中的事。”丹鶴剛剛最後說的話是毫不客氣,不過玄北倒也不生氣,只是感覺在這徒弟面前有些丟臉。
花籽抓抓頭髮,苦着臉,“當時腦子一熱就答應靈姐姐了。”
雙梨點頭,都怪那個故事太悽美。
玄北無奈的看着這倆姑娘,想了想,凝神掐指算了起來。
片刻後,睜眼,一陣無言,臉色複雜。
花籽焦急的瞧着他。
“我這徒兒啊!情根雖斷,心未斷吶!我道他爲何要偷玉紅呢。”他前句沉嘆,後句恍然。
“心未斷?”花籽不懂。
雙梨同樣茫然,其和不提也罷。
“他還愛着她!”
“你怎麼知道?”
“他的情緣因果沒斷十淨。”
“哦。”
花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玄北迴着花籽,漸漸臉色凝重,這事拖下去,對丹鶴和靈七娘二人道業有礙,兩權相害取其輕,唯今之計,勢必要傷害一個。
反正他是做師父的,徒兒再不滿也不能將他怎麼樣,直接傳信靈七娘,讓她速速來天茫山。
玄北抵着眉心,他也很忙的,那個傢伙就已經讓他很頭疼了,他和小貓的感情都還沒好好談,卻要先來解決徒弟的感情問題。
他頭有點疼!
身在鬼谷的靈七娘收到玄北的傳信,第一反應就是丹鶴肯見她了,頓時喜極而泣的滿面淚流。
數千多年了,他終於願意見她了!匆匆交待了老徐一番,就踏上了那個以往她怎麼都不敢去的地方。
在靈七娘到來前的這段時間,花籽他們自然還需留在丹鶴仙人的仙人洞。趁着這段空閒的時間,玄北開始教導花籽,雙梨和其和。
小毛作爲旁聽生,同其他人一樣聽得津津有味。
玄北先講解修真界,從入世大拿講到出世的遠古大能,在人界混得比較好的,他是一句帶過。再開個小的道講壇,給他們解讀道意。緊接着就是教一些基礎功法,小神通,還進行了一對一的針對性指點。
可謂是在他們這個境界能教的儘量都教,一人兩妖功力是突飛猛進,尤其是其和,解除親情因果枷鎖後,領悟力大爲漲進。
丹鶴仙人是玄北不找他,他也不會過來請安,兩廂這兩日倒是相安無事。
一日,午後。
花籽一個人坐在丹鶴仙人的綠草地上,揪草玩耍。有一下沒一下的發着呆,想着這段時間遇上的一些事,很多事是她揪光頭髮也想不通的,這個謎團她解不了,暫時不去想。
但是,她在乎的玄哥哥,她不得不去琢磨,猜測。玄哥哥和那個北方的那位上神到底有什麼聯繫?爲什麼有時候他就會變成那位上神?他們也是兩個神魂共享一具身體嗎?爲什麼玄哥哥從來不對她解釋呢?
小腦袋快要想破了!抱着腦袋在草地裡打了個滾,滾呀滾,突然有東西阻擋了她滾的路徑,一雙腳擡眼,玄哥哥?
她剛剛傻缺的樣子是不是都被他看了去?
玄北蹲下,拿開花籽捂臉的手,嘴角上揚,“做什麼呢?”
“玩……”花籽扮可愛。
“……”玄北輕叩了兩下她的腦袋,就在花籽身旁坐了下來,將她的腦袋放置於他的膝上。
花籽仰着小臉,轉了下眼珠,想了下,問玄北。
“玄哥哥,你說丹鶴仙人他爲什麼不肯見靈姐姐?”
玄北低頭,點了點她的鼻子,“大概他比靈七娘更愛吧。”
原來的他不懂,如今才窺得一兩分。
一頭霧水的花籽,晃了兩下,表示不懂。
玄北手指順着她的五官輕輕來回划動,“你不需要懂。”也期望你永遠都不會懂。
花籽皺皺鼻子,輕哼,“你什麼都不跟我說。”
“時機未到,待時機成熟,我會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你。”他向她保證。
花籽撇撇嘴角,你不說,我還不樂意聽咧。
玄北星輕笑,眸閃動,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低下頭,輕柔的對着花籽的紅脣吻了上去。脣齒相依,交融,花籽仰了仰腦袋,玄北幫她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
抱起,從躺到坐,緊緊相擁,一切都那麼美好。
好像碧綠青草地裡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粉色小花兒,搖搖擺擺,欣然滋長,同愛一樣。
打破這一寧靜的,當然是靈七娘的到來。
丹鶴仙人聽聞靈七娘就在門外時,勃然大怒!全無當初的沉着自傲,失態連連。
他恨色的看着玄北,爲什麼要來逼他?
“我的徒弟是那個讓修真界都驚羨的丹鶴仙人,而不是現在這個藏頭藏尾的膽小鬼!”玄北睥睨迎視。
丹鶴仙人眼眸開闔間痛色閃過,“讓人驚羨的丹鶴不是被你們一棒子打死了。”慢聲輕語,卻像刀子一般割在玄北心上。
他何曾不愛惜自己這個唯一的徒弟?
丹鶴他生來便是爲修忘情道而生的,千防萬防,沒算到靈七娘身上。
他們都是會活很久的神獸,情愛什麼的,那時的他以爲不過爾爾,漫長求道歲月會洗淨愛恨的痕跡。
如今初識情愛的他覺得當初的他們是否是錯的?
他們沒想到靈七娘如此癡情,修了忘情道的丹鶴也難斷心魔。
花籽拉了玄北的手,“丹鶴仙人,現在靈姐姐已經來了,你把話跟她說清楚,讓她徹徹底底的死心,不好嗎?”
丹鶴怔然,是她重要還是大道重要是時間太久了嗎?他竟然無法抉擇了!
見?還是不見?
她,容顏是否還如當初的夏花般絢爛?
她,笑語是否還如瑤境的夜鶯般清脆?
心,竟然抽抽的疼着,喚醒着那塵封已久的傷疤與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