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後悔？”
“咱們草原漢子，說出去的話，就沒有收回來的，你快說吧！”
衆人一個個急得眼珠子直冒火，催促道。
“都坐下，聽我慢慢跟你們說。”劉衛東招招手，讓焦急的衆人先喝點水定定心神，“據我所知，咱們草原上的奶粉非常暢銷，每次運到京城供銷社，大家都排長隊買，好多人走關係送禮，用的也是咱們的奶粉。”
大傢伙聽到奶粉倆字，眼珠子都是亮晶晶的。
奶粉，確實是個好東西！
“我和供銷社郎主任通過氣了，咱們有多少奶粉他都能幫着賣出去，前提是他得佔兩成股份。”
“這個郎主任真是太貪心了！”
“怪不得姓狼呢，真是豺狼一樣的傢伙！”
衆人又吵吵起來，劉衛東擺擺手，“畢竟人家把握着渠道，要是單靠咱們往外賣，沒等進京城就得被抓起來！”
也是！
衆人又是一頓點頭。
“前些年打下的基礎，現在可以用上了，咱們花錢買新機器，把牛奶加工點搞成大工廠，先從奶粉開始做起，以後賺了錢，再擴大生產線，生產鮮奶、酸奶、奶酪、奶油……”
搞工廠？
白建功愣了一下，他早就知道劉衛東這人有腦子有魄力，但他萬萬沒想到，劉衛東給出的辦法竟然是搞工廠！
雖然說不是不可以……
但是接下來的話把白建功嚇出一身冷汗！
“要想提高牛奶的產量，靠着眼下的辦法是不行的，咱們得把牛羊分給牧民，由他們來飼養，按照提供牛奶的數量給錢……”
這是要……
瓜分大集體？
“衛東，衛東別說了，你知道這麼幹的下場嗎？”白建功急忙打斷他的話，阻止他說下去，屋子裡衆人也聽出了不對勁，真要這麼幹的話，牧民的積極性確實調動起來，可是集體也就名存實亡了啊！
這不是又走回了……
咳咳！
“如果不這麼幹，那麼伱們來告訴我，該如何防止牧民磨洋工？”劉衛東反問一句，衆人面面相覷，都閉了嘴。
雖然靠着興修水利，栽種防風固沙林帶僥倖保住了這片草原免於北邊風沙的侵蝕，但牛羊還是一天天瘦下去，問題出在哪？
還不是人心散了，幹好幹壞一個樣，幹多幹少一個樣，大傢伙的積極性早被磨沒了，伺候牲畜時磨洋工，不經心，更有甚者把集體高價買來給奶牛補身體的玉米麪黑豆偷出去換錢！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白建功一臉希冀的望向劉衛東，劉衛東搖搖頭，“自古人心最是難測，你又想讓牧民們盡心盡力伺候好牛羊，又不給他們點甜頭，光喊上幾嗓子口號，你覺得能行嗎？”
一片嘆氣聲。
話糙理不糙。
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
“可是私分集體的牛羊，是要掉腦袋的！”
巴圖小聲嘀咕一句，劉衛東哀嘆一聲，剛纔一個個吹牛吹得震天響，現在怎麼都萎了？
“幹！飯都吃不飽了還管他掉不掉腦袋！”奧登格勒第一個站起來，這傢伙像半截鐵塔似的杵在蒙古包天窗下面，“要掉腦袋，也先從我開始吧！”
“也是，你這大體格子，一頓能造一隻羊，每年分給你的那點口糧都不夠你塞牙縫的！”莫日根大叔調侃道，衆人都笑了一聲，算是稍稍緩解了一下蒙古包裡的緊張氣氛。
劉衛東扯出一個小學生作業本，放在地桌上，刷刷刷寫下一封承諾書。
“我們這些小隊長把牛羊分給牧民，保證完成全年任務，一旦出事，任憑上頭要殺要罰，孩子交由牧民們拉扯長到十八歲……”
白建功盯着紙上的字，感覺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劉衛東，你這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幹啊！
“在座的諸位，你們敢不敢立個生死文書？”劉衛東寫完，提起筆，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畢竟小格格的戶口還在草原，他是一家之主，當然有資格籤這個名。
“敢！”吉日勒圖老爺子第一個上前，拿起鋼筆，在墨水瓶裡蘸了一下，用蒙文寫下自己的大名，“我七十歲了，是我們家族最長壽的人，知足了！”
“我也來！”蘇赫第二個上前，握着筆的手有些抖。
他知道，一旦名字簽下去，上級追究起來，自己脫不了干係！
可是現在……
唉！
早些年我就該死在戰場上了，活到現在都是賺的，幹吧！給自己，給子孫，給鄉親們拼一條活路！
莫日根也簽了名，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森格和伯顏身上。
伯顏這個人……
精明能幹，但也滑頭，他一看額駙要大家提着性命分大集體的牛羊給牧民，幹這種掉腦袋的事情，有些害怕了，找個藉口想要尿遁，被劉衛東叫住。
想跑？
剛纔牛逼吹得震天響，現在怎麼耍熊了？
“伯顏大叔，該你簽名了。”劉衛東把鋼筆遞過去，伯顏嘿嘿一笑，撓撓頭，“奶茶喝多了，讓我先去方便一下……”
“簽完名再方便也不遲。”白建功把心一橫，接過筆簽了自己的名字，攔住他說道。
“那……”他轉頭望向黃草嶺的副隊長、前進農場場長森格，“你先幫我簽了，我尿急……”
奧登格勒像半截鐵塔似的堵在蒙古包門口，“伯顏叔叔，今天這個名你是籤也得籤，不籤也得籤！”
伯顏老臉一抽抽，眼淚險些下來！他接過鋼筆，手抖得不停，顫顫巍巍在上邊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說我不籤，你們非得讓我籤……”
“慢着！”
他簽完名剛想開溜，被劉衛東叫住，指指桌上的印泥盒，“還沒按手印呢！”
伯顏黑着臉，把手指按在印泥裡，輕飄飄在作業本上擦了一下，奧登格勒一看火了，抓住他的手指在印泥裡使勁戳了一下，然後重重按在他的名字上！
完了！
伯顏看着那最紅最豔的手印，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萬一惹出事來，我怕是要第一個被修理！
“現在在座的隊長副隊長都已經簽字按手印，咱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劉衛東把這張紙疊好揣進口袋，“從現在起，咱們悄悄地幹，誰也不準走漏風聲，誰要是跟我玩心眼，偷偷把這件事捅到上邊，別怪我姓劉的心狠手辣！”
“不能！”蘇赫帶頭喊道。
“行，那咱們就這麼定了，大傢伙回去之後把各自生產隊的奶牛數量都報給我，然後按照每片草場能養多少牛的承載力制定個計劃，不足的牛由農場補齊，超出草地承載力的牛賣給農場……”
劉衛東雖然一力策動了此次史無前例的“大包乾”計劃，但他也沒爲了提高產量而昏了頭，牛羊要養，牛奶要賺錢，草原也要保護！
在這個節骨眼上，農場的作用就發揮出來了！
“今年農場收穫的玉米秸稈，都留起來作爲冬儲飼料，明年撥出兩萬畝土地種植牧草，我們在發展奶牛養殖的同時，更要像保護眼珠子一樣保護草場，咱們草原的生態環境太脆弱了……”
衆人的手都摞在一起，低聲喊道！
“同心協力！”
“守口如瓶！”
小格格坐在外面，看兒子和女兒在草地上玩耍，不時擔憂的扭頭看看自家蒙古包，心砰砰的跳！
哥不會真的領大夥那麼幹了吧！
唉！
我男人什麼都好，就是膽大包天！
萬一惹出事來……
“兒子，如果爸爸媽媽不在了，你該怎麼辦？”小格格漂亮的面容上閃現一絲愁容，她叫過兒子，幫他整理一下弄皺的衣服，輕聲問道。
“我去找爺爺，爺爺給我做好吃的！”小正傑嘻嘻哈哈，伸手去抓媽媽的長頭髮，小格格嘆了口氣，“你聽好，你是哥哥，要時時刻刻護着妹妹，如果爸爸媽媽出事了，你就領着她去寶勒爾家躲起來……”
小正傑見母親一臉嚴肅，不敢再笑了，伸出小手摟住她的脖子，“媽媽別害怕，我是堂堂男子漢，我要保護爸爸媽媽！”
“好兒子……”小格格愛憐捏捏他的小臉，“憑你爸媽這些年來創下的名聲，走到哪個部落，都能混口吃的……”
門開了，衆人一個個表情嚴肅走出來，和小格格打了聲招呼後，紛紛騎上馬，回了各自部落落實工作去了。
“哥，怎麼樣？”小格格急忙進了屋，坐在劉衛東身邊，緊緊攥着他的手，“你不會真……”
“放心，沒事的。”劉衛東把媳婦抱在懷裡，輕聲安慰幾句。
“嗯……”小格格也橫下一條心，愛咋咋地吧！
我哥萬一出了事，我也不會獨活！
我們倆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系統：你媳婦對你是真愛啊！你要對不起她，當心天打雷劈！
去去去，我們兩口子的事，你個破系統跟着摻和什麼勁！
大草原上，一場史無前例的暗流正在涌動，四個部落的牧民，都被各自畜牧點的小隊長挨個叫到蒙古包裡，用最低的聲音向他們說明此事的嚴重性！
每個人都要簽字畫押！
大家拴在一根線上！
而且都要牢牢守住嘴，不得向外人透露一個字！
不然大傢伙都得跟着掉腦袋！
牧民們又是高興，又是害怕，高興的是可以自己承包奶牛，隨着自己心意去養，怕的是如果真被人捅出來……
“千萬千萬記住了，對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半個字！”
吉日勒圖老爺子看着紙上按下的一排排紅手印，幽幽嘆氣，大傢伙真的是窮怕了！
爲了口吃的，連命都賭上了！
劉衛東啊劉衛東，你的奶粉廠可一定要搞起來，不然我們這些牧民都要跟着遭殃！
長生天開開眼，救救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