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靜靜的對她說:“不錯,當時我的確是向你提起過,要讓你做我的妻子,你也答應了我。”
“是啊,我是答應了你,我很想忘記過去,跟你生活在一起,我也很想成爲你的妻子。從小到大我都有一個夢想,就是跟你生活在深山裡,過與世無爭的日子,兩個人你耕田來我織布,那就是我最大心願。然而後來我發現我根本就做不到,我只要一在那個地方,我每天晚上只要一睡覺,我就想起師父那個禽獸,他侵犯我的時候所做的一切,我根本就沒有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直到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快要瘋了的時候,我就給你留了一封書信,說要外出探尋我的身世就走了。我離開之後,我知道這一年多,你也一直在找尋我的下落。”
“不錯。”展昭點了點頭,望着她,眼中仍舊是有着很深的情義,對她說道:“自從你走了之後,我很是擔憂你的安危,就一直出來找你。可是我找了很久也沒有你的下落,我打聽過很多人,他們有人說看到過你,我就去哪裡找。這一年多來,我就是瘋了一樣四處的找你,師妹……”說到這裡,便打住不說,所有的深情盡凝結於這一言之中了。
“師兄,我知道你對我情深義重,我也知道你對我愛意深沉,我更知道你的心目中,你是一個用情專一的人,在你的心目中,一旦喜歡上了我,那麼你就會永遠的愛着我。可是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你去了哪裡?我曾經懇求你帶我離開山裡,可是你是怎麼做的?你還是把我放在了那個老、淫、賊的身邊,所以我恨你,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水寂萍一邊說着,她的手緊緊的握起了拳頭,她閉上了眼睛,淚水順着美麗的面孔流了下來。
在場所有的人聽到了她的這番話後,心裡頭也都很是動容。他們沒有想到水寂萍竟然受了這麼多的屈辱,也難怪如今她的性格會變得這麼扭曲。
“後來我來到了這晉陽城裡頭,終於找到了莫夫人。我一直躲在暗處沒有出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過了沒有多久,你也追來了這晉陽城裡頭,我很怕你發現我,所以我就故意留書信給你,讓你四處去找我。這麼一來,你就不會妨礙我辦事了。”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狄大媽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聲音裡帶着恐慌說道:“難道說莫夫人也是你殺的?不會吧?”
“不會。”水寂萍搖了搖頭,很認真的對狄大媽說道:“她當然不是我殺的,雖然她也該死,可是有句話叫做虎毒不食子。雖然我很想殺死她,可是我心裡頭也很清楚,她是我孃親嘛,如果我殺了她,那就是做了天底下最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所以儘管我很想殺她,到最後還是沒有殺她。但是我很想知道她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當初爲什麼要拋棄我,所以我很想混進狄家。”
“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我剛剛混進狄家沒有多久,我娘莫夫人就被那個江洋大盜給殺死了。我根本就沒有跟她說過什麼話,我甚至懷疑她死的時候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我這個女兒存在,你們說這是不是很諷刺啊?”
水寂萍一邊說着,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爲人覺察的微笑。她的微笑看上去有些病態,在慘白的月光之下,她的臉也越發白得像一張紙。
展昭對她說道:“既然你孃親已經去世了,那麼你應該放下對狄家的仇恨纔是,爲什麼你還要千方百計的殺害狄家的人?”
她想了很久,才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感覺到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一樣了,我很想代替狄大雅來狄家生活,我很想感受一下有家人的日子是怎麼樣的。”說完她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絲嚮往之色。顯然,她是真的很想過這樣的生活。
“所以你就取代了狄大雅,到了狄家嗎?”公孫策一直在一旁安安靜靜的聽着,直到此時他才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不錯,我把狄大雅給騙走了,然後我就趁機來到了狄家。我已經知道狄大雅她喜歡的也是我師兄,那麼我就趁機利用我師兄把她給騙走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那麼自然就是取代她進入狄家了。而恰好這個時候狄小詞又惹上了官司,我知道我起初的時候是很憐憫狄小詞的,所以我就想來救她。”
“哦?這我倒是不理解了。你後來明明陷害狄小詞,爲什麼起初你是很憐憫狄小詞的呢?”公孫策問道。
公孫策的這句話明顯是挖了一個陷阱讓水寂萍來跳。
水寂萍很不屑一顧的望了他一眼,臉上的神情是淡淡的,她說:“公孫大人,我最不能夠忍受你們這種人的就是,有一句話明明可以直接發問的,但你卻總是要拐着說,你不覺得這樣未免有些累嗎?你大可以直接問我,爲什麼開始的時候我幫助過狄小詞,但最後又殺了歸而子和歸蓀子,來嫁禍於她,那樣豈不是更好?”
公孫策沒有想到水寂萍一顆心是這樣的玲瓏剔透,竟然這麼輕而易舉的就被她發現了自己的意圖,所以他便勉強的笑了笑,不再說話。
水寂萍便繼續對他說道:“其實你這句話問得很好。我早就知道了狄家的情形,在狄家,狄小詞和狄大媽你本來都是受到欺壓和虐待的,莫夫人,也就是我孃親和狄大雅,甚至狄老爺根本就不把你們當人看,你們每天過的日子連下人都不如。我還知道有一次狄大雅幾乎要把狄小詞給殺死,想起這些,我的心裡頭不由自主的就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想法。也許因爲我自己也是過着這樣的日子吧。”她嘆了一口氣道:“所以我不忍心狄小詞也因此而受到別人的誣陷,所以我就出來爲狄小詞作證,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既然你爲狄小詞作證,那麼後來爲什麼?”公孫策問她說道。
水寂萍的目光看上去仍舊是靜靜的,她輕聲的說道:“不錯,當時我的確是爲狄小詞作了證。我在狄家日子過得很好,狄家每一個人都對我很好,包括狄老爺,雖然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可他卻當我是他的親生女兒,所以他對我也很好。總之,每一個人都把我當成寶貝一樣,他們視我爲掌上明珠,當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過過這樣幸福而快樂的生活。”
“那麼你爲什麼還要動殺機呢?”公孫策有些不明所以的說道:“既然這樣的日子對你來說,是很幸福的,你應該珍惜纔對啊。”
“是的,我也是這麼想。”水寂萍不由自主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嘲諷之色,她說:“這個時候,我記起狄小詞還流落在外面,我知道她和狄大媽兩個人都生活在義莊,義莊裡哪是人待的地方,所以我就勸服了狄老爺,要狄老爺把她們接回來。狄老爺平日裡一向是說一不二的,可是沒有想到我一向他求情,他立刻就答應了,去接狄小詞和狄大媽。起初的時候,對於狄小詞的約法三章,他根本就不同意,但是後來在我的勸說之下,他竟
然同意了。我終於明白了,狄老爺對狄大雅到底有多麼疼愛,在這麼些年來,狄大雅過的到底是怎麼樣幸福的日子。在這段時間裡,狄老爺完全把我當成了狄大雅,他把對狄大雅的愛,全都傾注在了我的身上,那真的是一種無私的父愛啊。”
水寂萍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了異常渴望的神色,顯然她對於那樣的父愛是極端的嚮往的。
“可是。”說到這裡,她話鋒一轉,眼神立刻變得凌厲起來,眼中的盛芒就好象是一把利刃一樣,直插入每個人的心房。
“每當夜深的時候,我就會想起狄大雅在狄家這麼多年來,過的是怎麼樣幸福的日子,而我,在山裡頭又過的是怎麼樣的日子。小時候尚且算是幸福,長大了卻要忍受師父的侵犯,你們不覺得我的日子當真是過得很慘嗎?”
衆人都沒有說話,他們知道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從十五六歲開始,就開始受到他禽獸師父的侵犯和強、暴,也難怪在她的心裡頭會落下如此沉重的陰影。
她便繼續說道:“時間越久,我的心裡頭就越來越有些不平衡,時間越久,我心裡頭就有些說不出的嫉恨。我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什麼,可是我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每當我想起我師父強、暴我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都快忍不住要瘋了,然而這一切是誰賜與我的?是莫夫人。有時候我想想,也是狄老爺,倘若當初不是因爲狄老爺看上了我孃親莫夫人,那麼我孃親莫夫人又哪裡用得着拋棄我。她不拋棄我的話,我又怎麼會被我師父撿到。接下來的悲劇和苦難也不會發生在我身上,所以想起這些,我就覺得就像有一盆涼水兜頭潑下來一樣,讓我怎麼樣都忍不住去嫉恨。”
聽到她這麼說後,衆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只有公孫策對着她微微一笑,像是胸有成竹的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恐怕狄老爺的病也跟你有關吧?據我所知,狄老爺的身體一向很好,又怎麼可能會忽然得了病呢?”
“不錯,你說得對。狄老爺越是對我好,我越是恨他,因爲他根本就不是在對我好,他是在對他的女兒狄大雅好。他越是對狄大雅好,就讓我越是感覺到狄大雅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就讓我越是嫉恨狄大雅。這麼多年以來,我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而狄大雅呢?則有狄老爺和莫夫人,也就是我的親生孃親如此的愛她。爲什麼我們兩個原本是一個孃親生的,竟然過着天壤之別的日子?然而我又不想就此來對付狄老爺,因爲狄老爺他真的對我很好,每日裡我都在這樣的矛盾下。漸漸的,我覺得自己快要成魔,連我自己都不能控制住自己了,這個時候我就慢慢的給狄老爺下藥。”
“原來他身上的藥是你下的,難怪。”狄大媽有些生氣起來,對她說道:“狄老爺總算對你也不錯,然而你竟然狠心給他下藥,你不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了嗎?”
“不錯,我也覺得自己做得不對。然而我給他下的藥的分量,僅僅是讓他臥病不起,這僅僅是一種懲罰。我真的並沒有想過要殺死他的,直到有一天……”
說到這裡,她自嘲了一下,她說:“如果你們非要怪的話,那麼狄大雅跟這件事情也脫離不了關係,如果不是有一天她突然回來了的話,我想我不會徹底的隱藏了我的側隱之心,想要殺人。”說到這裡,她的臉上的戾氣越來越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