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還寒的時候,露水最濃。
蝶影飄飄復重重,蝴蝶君依舊在練他的輕功。只是叫他稱奇的是,大殺神貌似在練流雲掌。
“雲過千山霧攬鬆,煙霞影動意隨風。身似仙蹟蹤不見,聚散流轉撼蒼穹。”
蝴蝶看着許小松身形起舞掌收放,吟出了江湖流傳極廣的一句順口溜。他心中給了自己一個答案,外練拳內練掌,陰陽兼濟拳掌雙修八脈通。對方已是大道至簡,等練過流雲掌回頭就練開山拳。
只不過,許小松耍了好幾遍流雲掌之後就收功,見蝴蝶站立一旁守候認爲對方也已經晨操過,遂呼喚道:“走,我們去吃早餐。今天吃米腸。”
蝴蝶的心是堅強的,儘管事情的發展和他的想法有點出入,儘管他的晨操其實只進行了一半,但他就當作是沙山刻字隨手抹平。
然而當他點了一碗肥腸米粉之後,才發現小松哥說的米腸竟然是指用米湯混入肉餡蛋汁蒸熟而成的一種腸狀點心時,他心碎了。自己可不喜歡吃肥腸的啊啊啊。
“蝴蝶。”
“小松哥,你是不是想問昨晚的拍賣會爲何沒有絕世武功秘笈又沒有靈丹仙草?你不想想,自從東聖濫好人地將大多數秘笈改進一番還四周隨手派之後,這功法已經不算是珍稀資源賣不了幾個錢錢。至於靈丹仙草,我就沒見人賣過。”
“蝴蝶,我是想說一會去找掌櫃打聽一個人。”
“呃,這樣啊。誰?”蝴蝶第二次打斷許大殺神了。
“慕雲飛。”
就在此時,憑空生瀾,四方微振,正吃着早餐或是閒聊的客人們都見證了這神奇的一幕。
“臭小子,原來是你找到這裡來。吃完之後自己到山上來尋我,記得是自己。”
這一幕許小松早不陌生,虛空傳音。他還知道其實對方是可以像天外天傳音入密的手段一樣,只說給自己一個聽。所以,他心中暗道:顯擺。
蝴蝶君沒有震驚於當下這一聖蹟,不是他見慣不怪,而是他從對方的話語感到了濃濃的差別對待。十分失落與不高興。
靜寂過後,便是一片議論紛紛。
“哎呀,傳說在東聖樓這裡吃飯飲茶有機會會遇上顯聖之象原來是真的。”
“嗯,沒錯,剛剛是顯聖。”
“漣漪生空中,音從四方來。聽別人講,還見過桃花生滿堂的幻境。”
“……”
原來慕雲飛也是方纔知道許小松的到來。他念通八方,感覺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遂投放注意力過去,緊接着就“看”到了這個臭小子。
蝴蝶君回過神來,才醒悟起一件事,許殺神的師父是聖人?十有八九了。
他望向許小松以爲對方會三扒兩撥地將東西吃完就上東山。豈料,對方竟然依久是不疾不徐地吃着,全然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蝴蝶此刻心中頓悟,果然殺神有殺神的眉角。
許小松只是認爲來都來了,十一年都過去了,不差那點時辰,先吃飽再說,不急。
桌子上的食物都消滅乾淨後,許小松吩咐蝴蝶君去辦一件事,之後自己才前往東山。
東聖樓與東山之間隔着多個院落,數個堂口,自是有人前來引路。
許小松先是按着店小二的指引來到了內外院的出入口,這裡已經有一個黑衣人在閉目等候。
小松此時十分慶幸自己換了一身打扮不用與對方撞衫。對方穿着和他之前沒什麼二致,同樣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雖然這個模樣在江湖上也十分普遍,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韻味還是有點區別。
“你就是許小松?”
“正是。”
那烏衣青年笑了,擡手便是一個拳頭急攻而來,宛若一條青龍猛衝天。
許小松毫不示弱,運勁一掌迎了上去。
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滿院翻飛讓人看不真切,可是那枝葉嬌花卻又紋絲未動,砂石塵土亦是不揚,院內都沒曾生風。
這兩人運勁控元的能耐同是高深精湛渾然不似少年郎。
許小松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熟悉的律動,天地無極,浮光掠影。只不過讓許小松詫異的是對方真元的深厚竟與自己相仿,也就是說眼前這位天外天僅是通了七條奇經。
兩人交手了近百招仍不分勝負,拳掌相擊過後,各自退開幾步收功斂息。
“名不虛傳,這邊請。”
“好。”
說得客氣,動起來卻是毫不客氣。那人輕功再展就已是飛身離去,許小松見狀急忙跟上。
山崖上,慕雲飛端着一杯不知是茶是酒在品,哂笑道:“兩隻小蚱蜢。”
還真沒說錯,由遠觀之,一黑一白兩個小不點在房頂樹冠跳躍而過,真是形容得貼切。
來到東山腳下,壁立懸垂確實猿猴難攀,然則又怎難得住這兩位。少頃,他們便到了慕雲飛所在的懸亭飛閣。這裡除了有半數空間藏於山壁內,就與普通的房間無異。
一道清音帶着三分笑意,“你們兩個就不能好好地走大門,非要從窗臺鑽進來麼?!”
“哼,人帶到了。我先走了。”言畢,那黑衣青年又從窗臺飛身離去。
“哎,就是說不聽。”
雖說是窗臺,但實則是個從山崖飄飛出去的涼亭,哪裡有窗。同時,很明顯,連結這房間的通道是在山體之內。
許小松見慕叔望來連忙道:“我鑽窗是因爲他鑽窗。”
慕雲飛搖搖頭,打量了他兩眼道:“十來年不見都長成這模樣啦。哪有我半分瀟灑不羈啊?”
“自戀。”許小松難得語帶嘲諷兼不滿。自己哪有那麼差,不,你哪有那麼好。咦,好像咋說都不對。
慕雲飛置若罔聞接着道:“當年就是怕你功成出來亂殺人才給你定了三個條件一則規矩,沒想到最後你還是殺出個‘烏衣殺神’之名。不過你的武功進境又真是超出我的意料。”
慕雲飛前面是輕蹙着眉頭說的,但到了後來便成了苦笑,然而他從頭到尾又哪有半分在意感。
殺人而已,有什麼好在意?他真有在意,也只是許小松。
說到許小松的武功進境,慕雲飛先是一詫,隨後仔細一觀,緊接道:“咦,原來你走了那一條路。怪不得啦,還以爲你吃了什麼天材地寶靈丹仙草。”
“嗯?!慕叔,原來你清楚知道的?”
慕叔一臉你很笨地答道:“當然,你的武功都是我教,我不清楚。”
許小松的確被他打擊到,還以爲能反諷一回,豈料又是遭暴擊。
慕雲飛隨即又問起他另一件事,“聽說你在江南收了個徒弟,上官家的?你教她的是什麼?”
許小松心還在破碎中,沒聽出對方言語間的好奇,反問道:“對了,慕叔,我練的是不是《天刀刀法》?”
慕雲飛聞言笑着回答:“什麼天刀紅袖刀,不過是江湖上以訛傳訛。其實它們都是火焰刀。”
許小松一聽,滿頭霧水。他知道慕叔不會騙自己,但固中因由又是如何,真猜不透。
慕雲飛看他表情,明白他想什麼,隨即講解道:“就是江湖流傳的那本最基礎的《火焰刀》。當年東聖大人是同時教導白總管和沈樓主的,大人讓他們按各自認爲最順手的方式來演練。”
“就像你跟我說的那樣?!”
“嗯,就那樣。雖然兩人耍的都是火焰刀,但白總管耍得中規中矩的,沈樓主卻是別具一格。”
“天生刀客,百年不遇!”他想起雪兄弟。
“大人見狀,就先指點沈樓主將整套刀招的使勁用力方式完善起來。因而形成了一套能令八脈同時運轉的功法。”
“《紅袖刀》?”
“當然不是,應該說是《心念九書》的一部分。千招萬式其根本就是運勁使力,破虛妄自見本質。所以依然是火焰刀,不過每個人用出來都有點不同,怎麼運功才最適合自己,不是誰都會去思考,也不是誰都懂。這亦是大人後來著《心念九書》的因由。”
“難怪卻塵步在《心法》裡頭有那麼多種演變。按慕叔你的意思,每個人用火焰刀都會走出屬於自己的一套卻塵步。所以我現在又能將其蛻變成小松步。”這傢伙又笑了。
“之後,大人在沈樓主那套功法的基礎上,根據白總管的情況,又推演出另一套適合白總管的功法來指點他修習。大人覺得這樣教人武功太麻煩,於是邊教邊開始編著《心念九書》。我給你的《心念九書》在天外天前,只有刀掌兩部分,天外天則是殊途同歸,共通的。你要看其他部分,可以自己花貢獻點去書閣看。”
許小松眉頭一皺,催促道:“沒興趣。你快說後面的故事。”
“嘻,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大人按白總管和沈樓主的身形和使刀的習慣,打造了兩柄刀送給他們做禮物。一柄叫天泣刀,一柄叫紅塵刀。後來什麼天刀出鞘泣鬼神,紅袖刀翻驚天地,都是他們成名之後,那些說書人自己編的。
沈樓主喜歡穿紅袍,動手起來一殺就一大片,刀出之後那紅袖總是翻滾個不停,可能因此得名紅袖刀。至於白總管,他動手不多又出刀極速,天外天強者都看不全他刀上的刻字,只見得一個‘天’,或者,天刀便是這樣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