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耳不敢掉以輕心,關注着貌似小邪神沖天大辮子男孩的一舉一動。
小邪神越哭越傷心,眼眶擦紅了沒見他掉半點淚出來。大概他自己也感覺說不過去,索性用手捏着眼皮,拚命往外擠眼淚。
蒼耳暗叫:“不妙!”武俠小說裡,越不起眼越暗藏殺機,蒼耳幾乎閱遍現代武俠小說三大宗師的作品,對這種場景深有體會。
果然不出所料,小邪神擠出的不是淚水,而是一道淚箭。淚箭挾着破風之聲,射向崔夫人。
蒼耳愣了:世上竟有這種超出常規的暗器。
近在咫尺,崔夫人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眼看大功造成,老漢、中年婦人、幾個婆娘、二個似花如玉的姑娘、一幫小男孩面露喜色。
千鈞一髮之際,有一個人突然衝了出來,撲在崔夫人身上,倆人應聲倒地,淚箭擦着衣襟而過。
“好險!”蒼耳脫口而出。
蒼耳看清楚了,撲在崔夫人身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海裳。
海裳第一眼見到崔夫人,驚詫不已:天底下竟有跟白衣男子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海裳不想信崔夫人和白衣男子是同一個人,因爲白衣男子是男人的概念在她腦海根深蒂固。
海裳心想:二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長得相像,肯定有其源淵,或許崔夫人和白衣男子是一對同胞兄妹或姐弟。
麪攤殺機四起,海裳只恨自己沒有本事,幫不上崔夫人的忙。趁刺客和崔夫人這邊的侍衛丫鬟殺得難分難解,蒼耳和那幫小男孩的注意力全集中到打鬥者身上,海裳把自己藏了起來。藏起來的意思是沒有她這個人,沒有她這個人關鍵時刻可能會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就像蒼耳在芙蓉湯館意外出現,解除她的窘境,二者異曲同工。
幫崔夫人逃過一劫,海裳得意地朝蒼耳使了個眼色。
蒼耳豎起大拇指,給她點了個“贊”。
一擊不中,已降落在地上的小邪神鼓動衣袖,再次在崔夫人頭上盤旋。
蒼耳不再袖手旁觀,飛起一腳,踢翻一張方桌,桌子連續翻了幾個跟斗,桌面朝上,桌腳朝下,正好將崔夫人和海裳罩個嚴嚴實實。
小邪神又在擠淚箭,一張小方桌怎能抵擋得住淚箭的鋒芒。
淚箭一出,迫在眉尖,蒼耳擲出一口空碗,空碗飛旋而出,正好接住淚箭。空碗轉個不停,將淚箭勁道卸去,化爲淚水,空碗轉速才減,晃了幾晃,四平八穩墜在桌面上。
蒼耳遠遠瞧見碗內有半碗淚水,可見小邪神的淚箭份量。
小邪神接二連三射出淚箭,蒼耳接二連三射飛出空碗,一道道淚箭被空碗卸去力道,化作無形。小邪神惱羞成怒,淚箭越射越急,蒼耳不敢馬虎,空碗越飛越快。不消片刻,方桌上擠滿了碗。
小邪神彷彿窮盡畢生眼淚,一支一支淚箭奪目而出。蒼耳只有一攤空碗可擲,再擲下去,空碗不夠,只怕女孩麪攤上裝調料的瓶啊罐啊壇啊都派上用場,說不定連盛水的木桶、煮麪的鐵鍋都要擲出去,一件不留。
救人要緊,蒼耳不假思索,剛剛將一隻盛蔥花的細花盆飛出去,接住小邪神的一支淚箭,下一支淚箭又接踵而至,蒼耳趕緊將裝醃蘿蔔的沙罐拋了出去。
出人意料的是,盛蔥的細花盆接住淚箭後並沒有往上疊,而是擠開一口碗,讓出一個位置,新到的細花盆補充進來。原先那口碗穩穩當當掉在桌腳下,碗口朝上,波瀾不驚。
細花盆內,蔥花漂在淚水上,一清二楚。不過細花盆內的眼淚比其他碗中的眼淚少了不至一二分,想必小邪神的眼淚水將近枯竭。
和細花盆同出一轍,裝醃蘿蔔的沙罐擠開一口碗,補充到桌面,被擠開的碗被置換到桌腳下,和上一口碗平排。
蒼耳這功夫一露,小邪神黯然失色。
幾個殺手面如死灰,街口忽地響起“唿哨”聲,一聲緊似一聲。
有人向殺手發出預警,老漢臉色突變。
小丫環大喜,高聲叫道:“夫人,肯定是府上派兵接您了。”
老漢搶過中年婦人,扛在肩膀上,幾個起落,消失在視線之外。中年婦人、婆娘、姑娘、小男孩隨之鳥散。
小邪神回頭盯了蒼耳一眼,惡毒之極。蒼耳眼一花,小邪神無影無蹤。
蒼耳心頭一輕,大汗淋漓,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家七手八腳將崔夫人和海裳從方桌下拉了出來,倆人灰頭土面。
崔夫人面不改色,風韻猶存。
海裳拍了拍土,望着一桌子盛着小邪神眼淚的碗具,不寒而慄。
任何一支淚箭都會將她刺成篩子,讓她香消玉殞,最後連見白衣男子一面都成奢侈。
崔夫人謝過蒼耳和海裳的救命之恩。
倆府兵和小丫環對蒼耳的裝束好奇,小丫環饒有興致地問:“好漢何方人氏?”
蒼耳一時語塞,海裳搶着替他回答:“哥哥是天外飛仙。”
“天外飛仙?”崔夫人一臉迷惘,“好漢是修練之人?”
“不!不!” 蒼耳連忙否定,想解釋自己從現代穿越到古代,又怕崔夫人不相信,把他當成一個瘋子。
蒼耳含糊其辭:“在下確修練過一段時間,只是未成火候。”說完雙額微微發燒。沒想到來到唐朝,謊言先開道。
幸好是善意的謊言。
聽蒼耳說修練過一段時間,小丫環插嘴:“師父是哪一派的?”
“嗯......” 蒼耳腦海中閃過武俠小說中常見的一些門派名字:武當、華山、崆峒、青城、天山......,這此門派仙風道骨,裝束大同小異,與他身上這套探險服格格不入。
情急之下,蒼耳隨口亂說:“在下蒼耳,是龍姆山派的。”
崔夫人頷首,小丫環半信半疑。
“龍姆山派介於佛道之間,一枝獨秀。”蒼耳一語帶過。
崔夫人向蒼耳和海裳介紹小丫環和倆個府兵:“這是我的貼身丫環,巧雲。這二位是京兆尹崔大人的貼身侍衛雷霆和雷鈞,兄弟倆。”
崔夫人用不着介紹自己,一目瞭然。
蒼耳喜不自勝:崔夫人是崔護妻子絳孃的身份坐實。
“夫人,小女海裳,是白衣相公朋友。” 海裳堅信崔夫人是白衣男子至親,先表明和白衣男子的關係,贏取崔夫人的一點好感。
“海裳姑娘。” 崔夫人欣喜道,海裳捨命救她,她對海裳的好感不止一點點。
蒼耳有個疑問,急想知道答案,不知如何向崔夫人提出。無巧不成書,海裳和他想到一處。
海裳無大無小,問崔夫人:“夫人,崔大人也喜歡街頭小吃?”
崔夫人一臉平靜:“是啊!體驗平民生活,瞭解民間疾苦。”
簡簡單單一句話,道出崔護爲官淯廉,一身正氣。
蒼耳肅然起敬。
幾匹快馬衝進街口,見到崔夫人,馬上的府兵趕緊下馬行禮,爲首的道:“夫人,司法參軍袁大人命小的接您回京兆府。”
蒼耳內心又起波瀾,又一個清音故事中的人物出現了:司法參軍袁雪貴。
長安正值多事之秋,崔護和夫人的安危牽動京兆府上上下下官兵的心。袁雪貴得知崔夫人久出未歸,怕崔夫人出意外,派一隊府兵接應。
崔夫人讓府兵平身。
崔夫人轉身對蒼耳和海裳一笑:“請蒼耳師父和海裳姑娘隨我去京兆府。”
蒼耳正有此意,海裳求之不得。
崔夫人鼻樑上皺起幾道淺淺的褶痕,恰如一彎春水盪漾起絲絲漣漪。
蒼耳看呆了,沒想到絳孃的臉上重現清音的招牌式笑容。
蒼音徹底搞糊塗了:清音的意念到底附在誰身上?絳娘還是絳桃?
麪攤一戰,殺手剌殺絳娘還是絳桃?
蒼耳迷失在唐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