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阿布手把手教情四染色手藝,一個專心教,一個用心學,情四很快掌握了染布的各種手法。
情四遠赴長安,如願以償被招入色鬼(染王)的長安新染色坊。
色鬼是染色的天才,新研製出不少染料,這些染料深受後宮青睞。皇室盛典,梨園三百子弟的歌舞華服指定用色鬼的染料。
色鬼親自調色,情四一眼認出他是桃渡嶺的染王。
自此,色鬼多了一個影子:情四。
飛錢幫化整爲零,色鬼搖身一變,成爲郭大裁縫,卻逃不過情四的火眼金睛。
梨江十三渚,不離大師逼狐九獻出貼身絲巾,並叫狐九提筆在絲巾上寫下“桃渡嶺,四季新衣”幾個字。
爲更好地勾引郭大裁縫,不離大師增加了一件利器:紅絲繩。
紅絲繩常作爲情侶互贈的信物,常代表戀人之間的山盟海誓。不離大師算準郭大裁縫看到紅絲繩,會錯認狐九極度思念他,從而失去防備之心。
不離師太、阿布挖好陷阱,等郭大裁縫上當。
情四見時機成熟,趕回龍姆山和阿布匯合。
郭大裁縫也不是省油的燈,爲保險起見,他僱傭漠北馬幫託運四季新衣,沒有狐九的迴音,郭大裁縫不會離開長安半步。
阿布和情四差點自亂陣腳,幸好有不離大師押陣。關健時刻,不離大師給狐九施壓,狐九忌諱狐大,服從不離大師的安排,當上情人居客棧的老闆娘。
阿布和情四正爲如何把此消息傳出去費神,漠北馬幫九霄月押送新衣到了情人岡。
九霄月喜歡上狐九,幫了阿布和情四一個大忙。
翌日,狐九送別九霄月,狐九給九霄月繫上紅絲繩,這正是情四的安排。
郭大裁縫見到九霄月腕上的紅絲繩,自然會打聽紅絲繩的由來。九霄月頭腦簡單,郭大裁縫準能套出實情。
狐九是情人居老闆娘的消息不露痕跡透露給郭大裁縫。
接下去是摧毀郭大裁縫的意志。
如果認爲唐萬春找酒鬼、賭鬼、煙鬼、色鬼做四大分舵主僅僅因爲是同鄉,會做生意,那就大錯特錯了。
試想,鼎盛時期的飛錢幫勢力之大,範圍之廣無人匹敵,四大分舵主掌握各地飛錢,權力之重,地位之高,可與朝庭重臣相提並論。酒鬼、賭鬼、煙鬼、色鬼與其說是飛錢幫四大分舵主,不如說是飛錢幫四大護法。他們無一例外是一等一高手。
郭大裁縫並不怕洪災愛害者家屬怎樣懲罰他,而是怕聲譽掃地,有時候聲譽掃地比肉體受到的傷害更痛苦。
阿布堅持要手刃丈夫,堅持要一對一和丈夫作個了斷。不離大師不放心,想出一個主意,讓阿布假扮賣面的女孩去長安街頭設攤,加重郭大裁縫的負罪慼。
郭大裁縫想遮人耳目,成爲一個稱職的裁縫,前戲肯定會做足。
果然不出所料,郭大裁縫常去趕早市。
阿布將麪攤設在郭大裁縫必經之路上,郭大裁縫見到貌似其妻的阿布,必然會想起妻子一屍二命的慘狀、想起被他撥光羽毛的龍姆山山神、想起肆虐的洪災、想起憤怒的愛害者家屬。
精神上折磨仇人也是一種快感。
飛錢幫天敵,腰佩竹柄短刀的年青浪子現身長安,加快了郭大裁縫逃離長安的腳步,而長安系列兇殺案的發生直接將郭大裁縫送上歸途。
不離大師得知郭大裁縫藏身在檀木箱中,僱漠北馬幫護送他去情人岡,下了江湖截殺令。
長安有不離不棄二位大師的朋友,他們連夜和阿布匯合,把整個麪攤搬到桃花嶺。
他們在老街沒下埋伏,襲擊漠北馬幫。
九霄月盡心盡責,拚命殺出重圍,等他提着箱子衝到情人岡,情四和阿布即刻收網。
情人岡上,集南龜、色鬼、郭大裁縫名頭於一身的染王,和曾是他女人的童顏阿布,面對面對視着。
月色如霜,野草匍匐,山岡陰氣襲人。
阿布肝腸寸斷,泣不成聲:“我懷着你的孩子,你怎下得了手?”
染王面如土色,長嘆道:“我不想作無謂的解釋。”
阿布尖叫:“你承認是你下的毒。”
染王悽愴一笑:“我沒有。”
情四獰聲:“死到臨頭,還想狡辯!”
染王身子晃了晃,沒有迴應,他死盯着阿布,眼裡燃燒着一絲希望。
阿布一句話將他的希望全部澆滅:“我不想女兒從此背上沉重的枷鎖。”
小小布不知親生父親的下落,阿布有一千個藉口可以哄她,如果讓她和染王見一面,小小布得知自己的的身世,接下去的人生就是惡夢。
染王心灰意冷:“十年來,我一直不敢鬆懈,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卻沒有想到是你。”
死在自己女人的手中,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你動手吧。”染王輕描淡寫地道。
山岡上響起了刀聲,那一刀的憤怒令大地無聲,令月光失色。
※月亮躲進雲層,天完全黑下來,松濤陣陣,四野空寂無人。
岡頭,靜靜地佇立着一個人,這是一個滿面風塵的年青浪子,他樣子落魄,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年青浪子到來之前,染王已一命嗚呼,被人草草埋在岡頭。年青浪子將染王挖了出來,情人岡再次上演惡魔的飽食。
阿布不知道染王胸前繡着飛錢幫天大的秘密,導致她發起的尋寶行動整整推遲了一千二百多年。
※五月十三,杜三爺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竟躺在桃渡嶺鎮的大街上,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人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個瘋子。
陽光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街頭依然充塞着做小本生意人、小吃攤、曬太陽的鄉紳、瞎聊的媽媽幫、圍在一起搖骰子的小男人。
杜三爺揉揉眼睛,極力回憶出事前的情景。
五月十二夜,桃渡嶺老街,跟蹤阿布而來的杜三爺目睹兩幫人馬火拚,九霄月衝出包圍圈,提着大箱子跑向古道。杜三爺追趕九霄月,被一口大水缸攔住去路。缸裡爬出一個女孩,杜三爺開始以爲是阿布,後仔細一瞧,才發現看錯了人,女孩的身材、臉蛋、聲音和阿布有着本質的區別。
杜三爺不知,女孩是阿布的女兒小小布!
杜三爺想繞開小小布,小小布死死拉住他衣角不讓她走。杜三爺衝了幾次沒衝成功,最後失憶了,想不到萬事鉅細的他也着了道。
街頭突然騷動起來,人們不約而同匯聚一起,走向同一個方向,杜三爺隨波逐流,跟在他們後面。
人流涌向桃渡嶺古道,涌向古道排巖,巖腳擠滿了人,人們張着頭,仰望巖壁。巖壁上鑿刻着幾行字,看過的人有的驚訝、有的害怕、有的怒罵。
石刻記載着一個腥風血雨的故事:
一個天性善良的妻子,被深愛她的丈夫傷害,丈夫揹着她做了一件喪心病狂的事。妻子追殺丈夫十年,最後在情人岡相遇,十年仇恨深入骨髓,妻子手刃負心漢。
十年追殺,泣鬼神驚天地。
石文是夜裡鑿刻的,文中提到了情人岡,人們蜂擁而至情人岡,情人岡斑斑血跡,令人髮指。大家找不着負身漢的屍體,有人懷疑被野獸叼走了。下面有人喊“情人居客棧被毀”,大家又趕到情人居,但見滿目瘡痍,翻牆到垣,客棧老闆娘、廚師、傭人不知去向。
有人喊“三爺”,杜三爺回頭,見是一身便衣打扮的雷道牌捕快雷一、雷二,喜出望外。
五月初二上午,新京師總捕頭蒼耳收到杜三爺送來的消息,漠北馬幫押着一套老式紫檀傢俱出了長安,傢俱中有一隻奇怪的箱子。蒼耳想到流傳桃渡嶺一個千年馬幫的傳說。
蒼耳深知無法改變古代人物的命運,爲求真相,他派雷一、雷二趕往桃渡嶺。半途,雷一雷二在驛站被人偷了馬,耽誤了行程。等他倆趕到情人岡,染王早已橫屍岡頭,橫七豎八全是刀口,胸口插着一把竹柄短刀。這把竹柄短刀雷一雷二太熟悉了,倆人一時沒了主意。
雷一提議先將染王的屍體藏在灌木叢中,雷二相應,倆人商議夜裡把屍體運回長安。
雷一雷二見到杜三爺,放下心來,杜三爺一定會想出一個好的法子來。
情人居瞧熱鬧的人散去,杜三爺和雷一雷二折回情人岡,杜三爺在草叢中找到散了架的檀木箱,發現木板上插在一把飛刀,刀尖上的血漬已凝固。杜三爺恍然大悟:檀木箱裝着一個人,一個想瞞天過海逃避追殺的人。可惜,這個人最後還是沒有逃出包圍圈,死於非命。長安系列兇殺案延伸到了情人岡。
杜三爺先一步下山。
天黑之際,雷一雷二將染王的屍體運下山,杜三爺僱好馬車等在古道口。馬車上裝着一口大酒缸,酒缸裡有半缸糟燒。仨人將染王泡在酒缸裡,馬不停蹄趕回長安。
自此,桃渡嶺古道多了一段寡婦路。
一千二百多年後,一個網名叫小蜻蜓的驢友,出於對寡婦路的好奇,進入該路段,由此揭開一段冰封千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