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渡嶺上桃花潭,桃花潭邊桃花庵。
在奇峰秀嶺壁立千仞的龍姆山大峽谷,盤亙着一條崎嶇陡峭蜿蜒曲折的千年古道:桃渡嶺古道。
古道東起桃渡嶺古鎮,西至龍姆山麒麟崗,是古代販運絲綢、鹽米、茶葉、山貨的要道。
龍姆山大峽谷五步一瀑,三步一潭,層層摺疊,形成高低不同大少不一的十八個深潭。
桃花潭水三千尺,飛泉騰空雪花翻。
桃花潭位於十八潭最上游,是龍姆十八潭最美的一潭。瀑布自崖口凌空傾瀉,勢如玉龍,於半腰撞擊巨石,化爲千萬顆龍珠下落,晶瑩剔透。潭中碧波,霎時澄澈。岸邊野花蘸水而開,恍若仙境
距桃花潭一步之遙,有一片茂密的桃林,人稱十里桃園。穿過桃園,便見一座千年古庵:桃花庵。
古庵枕碧潭,桃花映古庵。
相傳桃花庵香火鼎盛時,庵中尼姑成羣。桃花庵依紅偎綠,風光旑旎。
花開花落,桃花庵時興時衰。十里桃園幾度繁茂,幾度荒蕪。
十年前,年久失修的桃花庵僅存一位年事已高的尼姑。一位來自富庶之地的中年女士前來進香禮佛,求籤祈福。
中年女士長跪不起,懇求師太讓她落腳於這方淨土,削髮爲尼。
老師太正愁後繼無人,見女士鐵了心要摒棄紅塵,皈依佛門。當下遂了女士心願,剃髮受戒,賜法名一慧。半年後,一慧集資重修了桃花庵,重建了桃園。
古佛青燈,一慧潛心修行。
幾年過後,老師太仙去,一慧接過衣鉢。
又一個十年過去,桃花庵晨鐘暮鼓,香火不斷。一慧師太新收了二個年青的女徒弟,一個法名清竹,一個法名清音。
三天前,爲趕上白巖洞天阿彌寺開光法會,一慧師太攜大弟子清竹早早下山,留小弟子清音守庵。
※他走進奼紫嫣紅的十里桃園。
他叫蒼耳,是一個揹包客,慕名龍姆山大峽谷已久,於今日單槍匹馬獨闖龍姆十八潭。
蒼耳從山腳一路溯溪而上,穿行於懸崖峭壁和亂石叢中。安全到達第十八潭桃花潭後,本想一鼓足氣穿越刀削斧劈的麒麟崗,卻因大峽谷消耗了他的大量體力,精疲力盡,打消了這個念頭。
十里桃花,千朵萬朵壓枝低。
天空猶如一幅藍色畫布,勾勒着幾縷浮雲。仰望枝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此景可拍成可追憶,蒼耳拍了幾組桃花特寫。
人在花間,芬芳一身。滿地花泥,踩上去軟綿綿無處着力。花蝕骨,人更消魂。
蒼耳此次重裝上山,已作好露營龍姆山的打算,十里桃園是他首選露營之地。
他熟練地支好帳篷,席地而坐,喝着純正的牛奶,吃着地道的火腿餅,聽着風聲,看着落花。
天色漸漸暗去,倦意陣陣襲來,蒼耳迷迷糊糊睡去。
隱約中有音律傳來,蒼耳迷迷糊糊中醒來。
是誰在念佛經?清麗盈耳,娓娓動聽:
南 無 阿 彌 多 婆 夜 哆 他 伽 多 夜
哆 地 夜 他 阿 彌 唎 都 婆 毗
阿 彌 唎 哆 悉 耽 婆 毗
阿 彌 唎 哆 毗 迦 蘭 帝
阿 彌 唎 哆 毗 迦 蘭 多
伽 彌 膩 伽 伽 那
枳 多 迦 唎 娑 婆 訶
月光明媚,蒼耳踏歌而行。
循着音律,蒼耳左轉右拐到了庵後,眼前出現一株孤立的桃樹,寬大的樹冠沐浴在一片清輝下。
這是一株樹齡已久的桃樹,軀體偉岸,枝條粗壯。奇怪的是桃花少得可憐,集中在一條伸到庵牆上的樹枝上。風一吹,桃枝一沉一沉,花瓣搖搖欲墜。
夜冷如水,這簇綻放的桃花彷彿一對癡男怨女分手前的最後一次擁抱;又恰似竇情初開的少女執拗地牽着情人的手不放。
美得淋漓盡致,愛得痛不欲生。
蒼耳捨不得這個畫面,未帶相機,就用手機拍。
剛調整好角度,取景框裡突然出現了一把剪刀,一把明晃晃的剪刀,然後他聽到“咔嚓”一聲,桃枝齊斬斬地剪掉了。
※“清音。”
一慧師太臨行前囑咐小徒弟:“你每日至誠一心,爲庵後的那株桃樹持誦《往生咒》,早晚各誦二十一遍,念足三日,便可連枝取下供於菩薩前。切記,早一日桃花達不到效果,晚一日桃花則失去功效。”
“弟子謹記於心。”清音恭別師傅。
第三夜,清音忙完庵中諸事,沐浴漱口,於庵牆裡燃香合掌,爲牆頭的桃花持誦《往生咒》。
清音心無雜念,一心一意念足二十一遍《往生咒》,護寺居士齊伯在牆邊張羅好竹梯,清音手持剪刀登上梯子,用力將在牆頭搖曳的桃枝剪下。
牆外。
蒼耳心痛不已。不光心痛桃花被活生生剪掉,更心痛遊記失去一張好照片。他喜歡在雲旅論壇發表驢行日記,樂此不疲。照片意境好,遊記會跟着出彩。
庵牆裡伸出一個腦袋瓜子,一個尼姑的腦袋瓜子。
尼姑看起來挺年輕。
蒼耳哭笑不得,想不到桃花庵的小尼姑竟頑皮之極,遁入空門,仍有閒情雅緻移花摘草,
牆頭。
清音顯然看到了蒼耳,四目相對,清音向蒼耳招招手,示意他過去。
蒼耳莫名其妙。清音嫣然一笑,隱了身。
蒼耳頗感失落,慢吞吞走回桃林。有人早一步在帳篷邊等他。蒼耳一愣,藉着月光,看清是一位衣着樸素的老伯。
老伯說他是桃花庵護寺居士,叫齊伯。受清音小師父所託,前來請蒼耳過去一敘,小師父在寮房後面等他。
空山寂寂,寺院深深,竟有小尼姑派居士過來請他,蒼耳也是醉了。
見蒼耳猶豫,齊伯解釋說寮房是香客留宿掛單之處,不用顧慮。
庵門虛掩,蒼耳輕輕推開。
穿遊廊,過殿堂,但見庵宇清淨,佛像莊嚴。東西側殿香菸繚繞,暗香陣陣。正殿後面是紫竹林,林間一道小路直通寮房。
繞過寮房,蒼耳眼前一亮,一堵粉牆攔在十米開外。牆頭分外眼熟,桃紅依舊,正是小尼姑向他打招呼的地方。
蒼耳納悶:牆上桃花明明被小尼姑剪掉了,怎會完好如初?
四處悄然無人。
蒼耳苦笑:又被這個頑皮的小尼姑捉弄了。
蒼耳吊起的好奇心化爲烏有,轉身離開。
“施主!”有人喊他。
蒼耳回頭,庵牆西邊,芭蕉叢中,小尼姑衝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