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樣也好,她忘記那些,才能重新開始,不然的話,一輩子都會有揮之不去的夢魘,但就算她沒了關於那一年的記憶,但是那些事情對她的影響和打擊卻都還在,她害怕紅色,偶爾還會暈血,她不喜歡顏色太過豔麗的東西,尤其是大紅色,她害怕坐車,每次坐車神經都會繃得很緊,她見不得車禍,一聽別人提起有車禍,她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而且,她依舊自閉,還患上了抑鬱症。”
關於甄宏遠說的這些,唐弈琛基本都是知道的,但是現在聽甄宏遠滿是痛苦和憐惜的口氣提起甄蜜過去的事情,他還是不受控制的心疼,更痛恨自己,越發的自責。
甄蜜帶給他的是無限的光明和希望,而他給甄蜜帶去的,確實堪比滅頂的痛苦和災難。
“過去十多年,她不止一次想不開,基本上,她每個星期都要去看心理醫生,我希望她能夠正常上學,她自己也想,但是她那樣的狀況,我怎麼放心她去學校”
甄宏遠再次嘆了口氣,已經漸漸收住了眼淚,他鬆開唐弈琛的手,轉而握住他的胳膊,兩隻手緊緊的,“菁菁剛走,蜜蜜就高燒昏迷,蜜蜜昏迷的時候,瑞宏又出了事,那段時間,對我來說,真的是人生最黑暗的時候,分秒都在煎熬,就像在地獄行走,冰火兩重,昏迷的蜜蜜,就是撐着我走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擡頭看着唐弈琛,一貫精神的雙眸,裡面是撕心裂肺的痛苦情緒在蔓延,就像燃着的星星之火,瞬間被加了油,瞬間形成了燎原之勢,眼淚刷的一下,就像被打開的水龍頭的水,一下全噴涌了出來,“弈琛,你伯母她走的時候,已經懷孕十三週了,她肚子裡,有了一個小生命。”
甄宏遠痛苦的聲音有些嘶啞,說完,趴在唐弈琛的手臂上,再次痛哭出聲,唐弈琛看着趴在自己手背上痛哭的甄宏遠,有種晴天霹靂之感,饒是一貫淡然從容的他,也有些發懵,他真的不知道,同時怎麼也料不到,白菁那時候已經懷有身孕。
喪偶失子,這樣的痛楚,就算甄宏遠不說,唐弈琛也能夠想象得到,那段時間,對他而言,應該真的是生不如死的吧,以甄宏遠對白菁的深情,要是那時候甄蜜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無牽掛,估計就隨白菁去了,這世上,也就沒有甄宏遠了。
唐弈琛想要安慰悲痛欲絕的甄宏遠,但是這個時候,任何語言的力量,好像都太過蒼白,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個忘恩負義的混蛋,根本就沒有開口的資格,他只是覺得慶幸又感激,甄宏遠是個胸懷寬廣,不計前仇的人。
那段記憶,對甄宏遠來說,真的是不堪回首,這一次,甄宏遠哭得更久,那奔騰着的眼淚,是他難以排解釋懷的悲痛的宣泄,等甄宏遠再擡頭的時候,他紅紅的眼睛,看起來有些微微的腫。
“弈琛。”
他鬆開唐弈琛的手,想抽紙巾給他擦掉手臂上的自己的淚痕,唐弈琛不以爲意的笑笑,完全不自在的樣子,甄宏遠不好意思的笑笑,說話時,她的聲音有些喑啞。
“這件事情,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提起,今天有些控制不住,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爲了讓你難過自責,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和蜜蜜當初能熬過那道坎,都不容易,這十多年,蜜蜜她很辛苦,我已經老了,身體又不好,不知道哪天,兩腿一蹬,人說不定就那樣去了,到時候就只剩下蜜蜜一個人了,要是沒找到個讓我放心的人,我就算死,也不瞑目不安心,更不知道如何去見她母親。”
就從扮演父親這個角色來說,爲女兒操碎了心的甄宏遠比誰都要稱職。
“你要替我好好照顧甄蜜,就像我關心她那樣關心她,疼愛她,憐惜她,讓她感覺到溫暖和關懷,不能讓她受委屈和欺負。”
就算唐弈琛已經信誓旦旦的保證,甄宏遠也相信了他,但還是忍不住再次耳提面命一番。
“當年的事情,我還沒有完全釋懷,但既然你是真心對甄蜜,又有心照顧她一輩子,我自然不會反對你們交往,不過只要你好好對她,讓她幸福,過去的事情,我都不會計較,你阿姨泉下有知,也還是會覺得你是個好孩子,但如果你要像裴耀陽那樣,朝秦暮楚,讓蜜蜜難過,我一定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就算是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甄宏遠紅着眼,板着臉,一本正經,唐弈琛鄭重的點了點頭,“既然伯父您已經答應我們交往,那些漂亮的話,我也不多說,伯父,接下來,您就看我的實際行動。”
“好”
甄宏遠拍了拍唐弈琛的就肩膀,滿意的應了聲,“今後我就看你表現。”
他沉思了片刻,而後沉聲,緩緩的說道:“今天你和我說的這些事情,到我這裡就打住,不要告訴蜜蜜。她今天能像其他女孩那樣生活,挺好的,那些記憶,既然她自己選擇忘記,那就忘記好了,只要她開心,過的好。”
唐弈琛道了聲是,事實上,他也沒準備告訴蜜蜜,如果不是甄宏遠話中有所猶豫,遲遲不肯答應他和甄蜜的事情,他也不願意提起那些已經塵封的往事。
她的美好,她對他的好,他不忘記,就好。
兩個人又聊了會,私事聊完,漸漸轉移到了公事上。
“這次瑞宏負責h城工程案的那個人,他的下落,已經有眉目了,他目前應該在國外,我從出入境的信息查到他已經去了美國,但是他老婆孩子,還有一個私生子,都還在國內,他在國外安頓好,肯定會回來接他們的。”
甄蜜是被吵醒的,睡得迷迷糊糊的,外面的喧鬧聲,斷斷續續的傳了進來,越來越清晰,甄蜜睜開眼睛,飽飽的睡了一覺,她的精神還不錯,她揉了揉眼睛,迅速起牀,剛出房間後,就看到她已經許久未露面的舅舅舅媽從樓下走了上來,人瞬間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