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自保之時,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皇上爲了立安歌爲後,出此下策,分明就是在與衆臣爲敵。如今他手中捏着不知道多少份認罪書,而這些認罪書或許能控制羣臣一時,卻控制不了一世。需知,若想擺脫這些罪名,最好的辦法便是換新帝,沒有人願意一直生活在威脅之下。”
傅辛同也倒吸了口涼氣,“父親大人您是說,我們——”
“噓——”老傅林沮喪地坐了下來,嘆了口氣道:“兒子啊兒子,你太不爭氣了,你這是毀了咱們老傅家的忠良之名呀!”
傅辛同道:“現如今怎麼辦?”
老傅林道:“等。”
傅辛同道:“這主意多半是安歌那個女子出的。”
老傅林忽然想起自己孫女的話,道:“難道她不但是晚晴的剋星,更是我們傅家的剋星?”
……
到了這樣的地步,老傅林並沒有再繼續責怪自己的兒子,因爲這種時候已經於事無補了,這位輔佐過三代君王的老臣子,開始考慮起邾國的國運,其後的日子裡,他很少出府門,向皇帝請了病假,留在府中休養。只是門前卻是駱驛不絕的,當時被皇帝單獨叫到偏殿的人,紛紛上門求教。
因爲他們都敏銳地發覺,傅辛同也曾被叫到偏殿過。讓他們失望的是,老傅林閉門不出,也不見客,所來的客人都失望而歸。
在這樣的情況下,日子匆匆而過,大約半個月後的一日,曹煜一時興起,要親自帶着安歌去皇城外買首飾,安歌自是答應了。
爲了方便,二人常服出宮,身邊也只帶着龐鷹等幾個暗衛。
出了宮,安歌道:“皇上,你我也快要成親了,向來我將靜園的衆人當成是親人,我應該回去向他們交待一聲。副”
曹煜一口答應,“這是應該的,都怪朕疏忽,這麼久沒有讓你回靜園。”
安歌又道:“只是靜園的衆人都比較怕皇上,想必是很拘謹,不知道可不可以給微臣半個時辰的時間,讓微臣單獨去見他們。”
曹煜道:“好。”
之後,曹煜在靜園不遠處的一處茶樓坐了下來,點了壺茶,就要在這裡等待安歌。
眼見安歌進入了進園,龐鷹道:“皇上,您真的放心安大人?”
曹煜默默地喝了口茶,道:“她說,她用兩世命賭一世情。朕其實也願意賭一次。”
龐鷹道:“風險太大。安大人可不是普通的女子。”
曹煜道:“她的確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具有挑戰的。朕到現在,坐擁天下,然而好玩的遊戲卻越來越少了,朕喜歡玩。龐鷹,朕喜歡挑戰,而且朕絕對不會輸。”
“是,皇上智謀無雙,洪福齊天,絕對不會輸。”
……
靜園衆人得知安歌回來,紛紛出迎。
然而他們也皆知齊王已逝的事情,所以雖然很開心安歌能夠回來,但見安歌臉上並沒有多少笑容,他們便也顯得嚴肅起來。甚至連姬寶祿也只是默默地陪在安歌的身邊,安歌淡笑着站在他的面前比了比個頭,道:“寶祿已經比我高這麼多了,真好,長成真正的男子漢了。”
姬寶祿嗯了聲,方濟道:“他練武很用功,明年可考武狀元。”
這的確是令安歌意外,雖然姬寶祿的身體好了,但是在安歌的心裡他一直還是比較孱弱的,現下聽方濟的意思居然變成武林高手了?
於是安慰地點頭,“很好,很好,以後我若是不在了,至少靜園還有寶祿。”
姬寶祿覺得這話不太吉利,然終是沒多說什麼,只道:“姐,你一定不會有事的,您可是馬上做皇后的人了。”
安歌嗯了聲,“是啊,想必你們也是聽說了,那我正好也不必多說了。”
又問,“史英傑在嗎?”
方濟道:“他說是有事要出門一趟,尚未回來。”
安歌想了想道:“無防,有些事跟方大哥說也是一樣的。”
之後,衆人自動退出,只留下方濟,安歌道:“方大哥,西蠻一族當年遭逢劫難,衆人死得死,逃得逃,想必聚居地已經變得很荒蕪了吧?”
想起當年的慘案,方濟一臉沉痛,“從巫咸國回來後,我曾經回去過,那裡的確已經沒有什麼人煙了,村子變成了鬼村,周圍的田地也都荒蕪了。”
“那裡可是你的家園,有沒有想過重建家園?”
方濟驀然瞪大了眼睛,“安姑娘,您這是何意?”
“再過一個月,我就是皇后了,可是這樣一來,反而不好照拂靜園了,俗語說,伴君如伴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想讓你帶着靜園諸人往曾經西蠻一族的聚居地而去,在那裡重建家園,靜園的東西,能帶走的儘可帶走,這裡所有的東西你都可以拿走包括金銀財寶,做爲重建家園所用。只有一個條件,好好照顧你們自己,好好照顧寶祿。無論如何,不要再回來了。”
方濟向來沉穩,聽了安歌的話,並沒有問爲什麼,只是道:“感謝安姑娘爲我西蠻一族所做的努力。我們將永遠視你爲恩人。”
說着向安歌施重禮,安歌連忙也反施禮過去,“總之,一切拜託了,希望你們能趕在我與皇上大婚之前離開。”
方濟道:“是,只怕是寶祿他們……”
“誰若不走,便想辦法帶他們走。”
方濟道:“是!”
安歌又道:“等史英傑回來,替我告訴他,他做得很好,他一直想爲自己的父親報仇,他馬上就做到了。因爲這幾年你們到處搜索各位官員的罪證,現在派上了用場,用不了多久,這些人都會完蛋,包括他的仇人也都會完蛋,而且史英傑在本地有生意,他想繼續留在這裡也行,或者是跟着你去西蠻也行,這個交給他自行選擇。”
方濟又道了聲:“是,我一定將這些事辦妥。”
……
在安歌和方濟說話的時候,曹煜正無聊地掂了只糕點,想要吃,又放下去,沒有什麼胃口的樣子。
就在這時候,龐鷹忽然低聲道:“皇上您看!”
曹煜往龐鷹所指的方向看了眼,身體立刻僵住了。在一棵樹下,有個穿着黑色錦衣的男子,他似乎受了傷,正往安歌的靜園而去,此時扶着樹在喘吸,他的身後還跟着個背劍的男子,此時擔憂地看着他。
這黑色錦衣男子面色俊逸非凡,蒼白的面色越發顯得他雙眸如海,而緊抿的脣則顯示出了他的倔強與堅強。眉飛入鬢,身資修長,雖然面有病態,然而那芝蘭玉樹的模樣,那距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氣質,還是讓曹煜一眼就認出了他。
不是曹炟又是誰呢?
此時,背劍的男子要去扶他,被他一把推開。
曹煜雙眉緊蹙,向龐鷹道:“是他回來了!他居然沒死!”他語氣怪異冰冷,還微微地發着顫,龐鷹知道曹煜即恨他,又怕他,此刻看到活着的他,有無盡的失望。
“龐鷹,他不應該再出現的,如今邾國天下太平,再不需要一個功高蓋主的王爺了!龐鷹,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朕要你攔住他,殺了他,不要讓他出現在安大人或者朕的面前,一次都不要!”
龐鷹堅定地道:“屬下遵命!屬下這就去辦事!”
在曹炟此時並不知道危險已經降臨,他扶着樹休息了片刻,這才又繼續往前走去,看到靜園兩個字,他的脣角不由自主地浮起笑容,向背劍之人道:“尹白玉,你確定今日安歌會來到靜園嗎?”
背劍男子道:“確定。”
曹炟嗯了聲,“本王要見她,本王一定要見她,她是不會想要嫁給皇上的,她定是被逼的。”
尹白玉卻是不以爲然,“王爺,人是會變的。”
曹炟聽到此言,也不發怒,只道:“尹白玉,我知道你對歌兒是有意見的,但是當時一定有誤會。你若是不想見她,本王不會勉強,現在已經到了這裡,你不必再保護我了,靜園裡有許多高手,他們會保護我的。”
尹白玉猶豫了下,還是道:“不行,叔父說,一定要時時不離你左右。”
曹炟的手扶着自己的胸口,才走了幾步,卻又有些猶豫,“尹白玉,本王的病真的能好嗎?”
尹白玉道:“一定能好。”
曹炟又道:“若歌兒見我如此,定是要擔心極了。我本想養好傷再來找她,只怕那時候她又被皇上逼迫……”
尹白玉沉默了。
曹炟也知此時多說無益,都已經到了這兒,不見安歌是不可能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