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開始找出口,然而繞來繞去,總出不了梅林。
她累得靠在樹上休息時,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拿着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八卦圖,又拿出那六枚銅錢,分別標出方向,可惜天上沒有月亮,她便按照從書上所學的方式,選定其中一個方向,不管它是指向何方,只要任定這個方向就能走出去。
選好方向後,將六枚銅錢相疊,在最上面一枚上,用梅枝標出方向,然後開始往前走。
就在這時,忽然聽得一聲呼喚,“靖兒!”
尉遲靖聽到這聲音很是驚喜,轉頭看去,卻只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那影子漸漸地走近,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卻見那人拿出火摺子,吹亮,映亮出來的面容果然就是夏炚刀。
“靖兒,真巧,居然遇見了。”夏炚道。
此時尉遲靖正感害怕,遇到他也是非常高興,忙道:“其他人都出去了嗎?爲何此時這樣的安靜?而且我走了很久也走不出梅林。”未等夏炚回答,她又道:“我覺得這林子有古怪。恍”
夏炚笑笑地說:“遇見了靖兒,便覺得這片梅林在夜裡也依舊有趣的緊,即來之,則安多,靖兒不必擔憂。”
“可是,若在這梅林裡呆上一晚,必然會凍死。”
夏炚笑着敲了下她的腦袋,“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啊?有我在,安能讓你凍死?或者是後世若記載起來,說天燼新帝夏炚,被凍死梅林,那我豈不是成爲了大笑話?”
見他很是篤定,尉遲靖的心也定了些。
夏炚一眼看到她手中的六枚銅錢,面色微僵了些,“靖兒,你什麼時候改行了,玩起這個東西。”
“我也是最近才覺得好玩兒,而且這是你的傅皇后送我的。說以前,那位安姑娘就是以這六枚銅錢和那隻千年龜殼闖出了不一樣的天地呢。我就想着這到底有多難?最近研究了下,發現也並不是很難,我有可能成爲第二個安歌哦!”安歌現在對他說話,不似先前那麼拘束了,而是更像以前的安歌,似乎天在她的面前塌下來,她也還是會雲淡風清與人暖言暖語。
這樣夏炚的心更不安了,“你就那麼想做安歌第二?”
尉遲靖微怔了一下,不知道爲什麼臉色有些發燙,好在梅林內光線晦暗,夏炚並沒有發現她臉上的紅韻,否則說不定能夠猜出些緣由。當然,又有哪個女子不希望擁有像曹炟和安歌那般的愛情呢?雖然說是一場悲劇,但是或許輪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就不是悲劇了?
當然這只是尉遲靖腦中偶爾閃現出來的荒唐念頭,這時爲了掩飾尷尬,輕輕地咳了聲。
夏炚連忙將自己的披風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擔憂道:“聽說上次,我剛剛離開,你就忽然生病了,和帝派了太醫去給你診治。我真是很擔心,雖然我已經輾轉打聽到了,太醫說你得了癲癇之症,然而我還是想問問你自己,靖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哪裡痛,哪裡不舒服?”
尉遲靖向他嫣然一笑,“不過是頭痛而已,現在已經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嗎?”夏炚仿若是很不放心,“今日朕也帶了太醫過來,只是不知道此時他在不在林中,若是能遇到他便好了,可趁機讓他爲你把脈。”
尉遲靖哦了聲,目光往四處掃着,“過於安靜了,難道其他衆人都已經出了林子?”
夏炚不以爲然地道:“可能是吧。”
尉遲靖卻仍然覺得哪裡不對,眯着眼睛笑對夏炚道:“那我們也出去吧,這裡黑悽悽的好嚇人。”
夏炚趁勢輕擁住她,“有我在,你怕什麼?”
尉遲靖有些尷尬地笑笑,還是與他分開了些,“皇上,有件事,靖兒不明白。”
“何事?”
“當初我受重傷,而致差點死去,是皇上您救了我,可是您是怎麼查出來,上官亦是陳留一族的人呢?當我在小鄴城與上官見面後,似乎他身邊還有很多未解的秘密,皇上是否知道些什麼?或者是,皇上會否利用陳留舊部做些什麼?”
雖然是在這樣的晦暗中,夏炚仍然感覺到她灼灼的目光,知道她心裡已經生出疑惑,絕不會像剛剛清醒時,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當下決定認真回答這個問題,半晌才道:“其實關於陳留王之事,我早就知道,並且非常的同情。若你知道,天燼當年爲何亡,而這片天下爲何又改姓曹的,你便不會這樣問了。”
夏炚說到這裡,便將天燼國後期,燕王與曹氏先祖聯手攻破皇城,背叛皇城最後而致天燼滅亡的事情,儘量詳細地告訴了尉遲靖。對於這些故事,她隱隱有熟悉之感,仿若從前就在哪裡聽過。
夏炚說完後又道:“我是天燼後裔,深知被背判的滋味,當年燕王背叛天燼,就如你父陳留王忠心侍主卻遭主子背信棄義而招至大禍是一樣的心情。是以我一直暗中觀察着陳留一族的事情,查出上官乃是你父當年的侍衛的兒子,便想辦法將他保護起來,後來讓他在小鄴城等你,上官曾經聯繫舊部,是以現在有些陳留舊部的確在他的掌握中,但是這個不是朕能管理的範圍之內,這是你們陳留舊部自已的事情,所以我並不插手。”
二人邊走邊說,已然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聽得夏炚又道:“我能夠找到上官夜,自是能夠找到你。只可惜我找到你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差點便讓你命喪曹氏之手。”
夏炚說的合情合理,然而尉遲靖忽然問了句,“真的是曹氏下令殺我嗎?但爲何上官扮成皇后在皇宮哲伏那樣久,卻還是平平安安,而曹炟也是輕易就爲我們陳留一族翻案了?”
夏炚聽了,呵呵冷笑兩聲,“所以說,靖兒你還是太天真了。畢竟是個女子,有些事情難以看清楚。”
尉遲靖執意問道:“是的,我現在很疑惑。”
夏炚的心中很不舒服,這時道:“靖兒,當年上官在宮中扮爲女子冒充皇后,乃是因爲皇上是曹煜。曹煜此人心機深沉,他必定已經發現真相,不動手,不過是害怕上官掌握着大部分陳留一族的力量,他只怕害了上官,而至陳留一族的反抗,因此勉強容忍。後來至君山大陣時,上官就差點被殺,那時若不是我伸出援手,上官根本就已經不在世上了,如何還能等到靖兒你?”
“至於曹炟爲你翻案之事更容易理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當年曹項、曹煜不肯爲你父翻案,乃是國爲邾國強盛,就算真的曾經有錯,不承認別人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但是現在,邾國失去半壁江山,曹煜靠着尹軍的支撐勉強維持,我與他的鬥爭剛剛開始,誰輸誰贏尚不可知,但他只要爲陳留翻案,至少能夠贏得部分百姓和一些舊臣的讚賞和支持,爲了表示自己的重情重義而已,並且陳留舊部必然爲了他這一舉,而按兵不動,甚至能夠爲他所用。
而且陳留王人雖已經不在,但是軍隊仍在,當年陳留王一家遭遇不幸,陳留王親自培養出來的五萬精兵,一夕之間化整爲零,隱沒人間。這支力量倘若現在仍然存在,該是多麼的可怕?曹炟最近對靖兒很是好,居然能夠讓靖兒陪侍左右,可是靖兒你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他如此做,不過是爲了拉攏陳留舊部而已,至少陳留舊部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會再與他爲難,那麼他就少了一股敵人。”
這樣一說,尉遲靖似乎真的明白了,一時間只覺得心緒有些複雜,同時本來暖熱的心,又被說的有些冰冰涼了。
就在二人談論此事的時候,曹炟已經在梅林中遭遇了對手。
先是其中兩個侍衛,忽然被扯入一片梅樹中,曹炟追過去時,只見梅樹上染滿了鮮血,連花瓣中都滴着血,兩名侍衛肯定已經遭了毒手,然而卻不見其屍體。
因爲這血,整個梅林中忽然充滿着濃濃的血腥味兒。
曹炟讓剩餘的人與自己共同圍成一個圈兒,慢慢地向前移動,這一招倒果然有效,後來又遇到兩次陷井但是因爲能夠及時相互幫助而沒有遇險,這樣順利地往前行進了大約半個時辰,曹炟忽然聽到哪裡有隱隱的哭泣聲,而且是個女子的哭泣聲。
便示意往那哭泣聲行去,至目的地,卻是那位蘇靜清蘇夫人,只見她縮在梅樹下,不知道已經哭了多久,眼泡通紅,見到曹炟本來是高興,但見曹炟和剩餘的六個侍衛刀劍出鞘,往前跑了兩步又站住,驚疑不定地道:“你們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