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臣也跟着到了殿外,一起擡頭看,只見天空綻藍,秋高氣爽,陽光明媚,倒也不是說萬里無雲,但是那似乎是在藍色的底襯上,用筆輕輕淡淡描繪出幾許輕紗般絲絲縷縷的白雲,看着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怪不得衆臣這麼高興,原來黑雲沒了,是真的沒了。
曹炟心情乍好之下,眸中卻染上了幾分憂色,黑雲散去,這意味着尉遲靖肯定要進入倒陰陽八卦陣了,淡然向衆臣道:“今日就議到此處,退朝。”
衆臣又是一禮。
曹炟又接着道:“今日,你們都回去好好安撫家眷,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說。”
衆臣今日等到這時候,也不過是想和皇帝一起分享這個好消息罷了,如今目的達到,不免有些臣子趁機拍起了馬屁,“皇上果然真龍下凡,終於將這黑邪給抹去了,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是啊是啊!”衆人都附合道。
曹炟笑着道:“好了別拍馬屁了,都散了吧。”
衆人這才都散去。
曹炟腳下如風,就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尉遲靖,或許他已經知道了呢?
這樣想着的時候,人竟然已經到了寧祥宮。
到了院中,便先問侍女,“公主在哪兒?”
侍女回道:“回皇上,公主在睡覺,還沒醒。嗄”
曹炟有點擔憂地道:“公主昨晚沒睡好嗎?”
那侍女嗯了聲,卻又欲言又止,彷彿知道什麼內情又不好說的模樣。
曹炟道:“她昨晚爲何沒有睡好?”
那侍女猶豫了下,還是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公主聽說您昨晚夜宿皇后處,因此而沒睡好。”
其實關於尉遲靖和曹炟的關係,宮裡頭已經是人盡皆知。
二人的故事也早就傳遍坊間,雖然說尹鳳是皇后,但是衆人的心目中,這位陳留公主亦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侍女太監最是會察言觀色,自然是想在這時候給皇上賣個乖,卻不知這一下的提醒,讓曹炟如被冷水澆頭,他剛纔光顧着高興了,差一點兒把昨晚的事拋之腦後,這時候又想了起來,頓時又羞又怒,竟一時不知所措。
侍女見狀,卻是匆匆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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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炟默默地走到風亭中坐了下來,一會兒,侍監道:“皇上,這秋日冷,還是回屋裡坐着吧。”
曹炟沒說話,目光只默默地盯在尉遲靖的屋門上。
身後的侍監不由自主地嘆了聲。
這一等,居然又等了一個多時辰,其實也不是等,只是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只能等在這裡。
尉遲靖是被餓醒的,早膳沒吃,午膳又沒吃。
她起來後,對着鏡子懨懨坐了一會兒,這纔打開門,刺眼的陽光正朝着門來,她不由地伸手擋在眼前,心裡奇怪今兒的太陽怎地如此烈?待眼睛適應了這光,纔看到了風亭中坐着的曹炟,他當然也看到了她,二人目光對視,卻都說不出話來。
最後還是尉遲靖走了過來,像沒事人似的說,“皇上,您怎麼在這裡?”然後擡頭看了看綻藍的天空,“今兒的天隔外乾淨。”
曹炟嗯了聲,“黑雲散了。”
尉遲靖聽到這等好消息也是一怔,接着不由高興地道:“太好了!”
卻又道:“那碧落行宮呢?”
曹炟其實還沒有詳細問,這時便道:“尹鉉還在那裡守着,想必還是在往外冒黑霧,不過總算半空的那團黑吸怪沒有了,現在又知道鹽可以制黑霧,總歸不可能再讓它擴大到能成爲黑雲的模樣。”
尉遲靖嗯了聲,“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曹炟站了起來,牽住尉遲靖的手,“錯過了午膳的時間吧?今日朕給大臣們都放了假,我們一起去街上逛逛,看小食館都開了沒,和朕一起吃些東西。”
尉遲靖嘴裡應道:“好啊!”手卻不動聲色地由他的手中抽出,“說起來安陽城的小吃真是非常美味,不過我也是好久都沒有吃到過了,不如叫上巫雅和蕭齊君吧!”尉遲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對這個提議是相當的贊成,然而她不願與曹炟單獨行動,足見還是對昨晚的事情非常介意的。
也就是昨晚,尉遲靖才真正的意識到,眼前這個男子,是個皇帝,他已經娶妻,有了皇后,他與皇后同宿一屋,乃是最正當的事情,而她不知道,在她離開的這些日子裡,曹炟是否經常與皇后同宿一屋,二人早已經過上了夫妻生活吧?她以前認爲,就算他有了皇后,他依然是她的。
但事實上,他不再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這個認知讓她一夜未眠,一夜的焦躁,一夜的傷心與難過。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不過她實在沒有理由將自己的傷心氣惱表現出來,反而越加笑得開心快樂,曹炟卻並不太贊成她的提議,道:“蕭齊君和巫雅可能另有安排,他們最近玩得很開心,靖兒,聽說煙雨河的水也清了,煙雨橋上的小吃攤今日也應該擺出來了,咱們去那兒吧。”
尉遲靖看起來很勉強爲難地道:“就我們兩個人啊?”
曹炟點點頭,“就我們兩個人。”
尉遲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
“爲什麼不行?”曹炟的聲音裡,透着些許微顫。
“反正是不行了,男女授受不親,就我們兩個人,容易引起誤會來了。”
這時候,忽然聽到夏炚道:“怎麼,是要出宮去玩嗎?可不可以算我一個?”
尉遲靖心裡極拒絕夏炚的,但這時候卻頻頻點頭,“好啊好啊,一起走吧。”
曹炟無奈,結果就這樣,三人一起出了皇城。
後面自然是鐵面衛隊和聶玉郎、翟白不遠不近地護衛着。
一路上,曹炟顯得很沉默,一語不發。
而夏炚和尉遲靖反而聊得極好。
尉遲靖忽然問起青玉獅子的話題,道:“夏君,你可知,你失去了一個好寶貝,那青玉獅子價值連城,你送給了蕭齊君,你可是吃虧了。”
夏炚笑道:“端看一個人,怎麼看待這個問題了,那青玉獅子是不錯,光說那對雞血石眼睛,也是價值不菲,但是放在手裡當玩物的話,也不過是個玩物而已,將它換出去,才能換出實在的價值來。”
尉遲靖對他這一套理論倒也贊成,卻又問道:“那東西這世間,怕是再無第三個,卻不知夏君你是如何得到的?”
“如何得到?”夏炚想了半晌。
“原來是我孃親的愛物,總是拿出來端祥半天,後來她不在了,本想將它陪葬,又覺得這東西埋在陵墓裡實在可惜,就起了私心將它放下了。後來聽聞蕭齊君有一模一樣的一隻,便送與他配成一對,算是個人情。”
“這麼說,你也不知道它的來歷。”尉遲靖道。
夏炚被問得有些發悶,“難道它還有特殊的意義?”
尉遲靖道:“有沒有特殊的意義實在不知,不過這對玉獅子的確不是凡品,因爲並不是天然形成,而是養玉人窮幾代之功,養成功的玉,這雞血石的位置和青玉的大小,皆是養玉人從起先就控制的,所以雞血石才能正好在眼睛的位置,而兩隻玉獅子才能夠雕成一模一樣。”
夏炚是第一次聽說玉也能養的,在他的認知裡,玉的確能養,不過與尉遲靖說的這種養玉完全不同。
比如一塊好的玉石,有人爲了使其油潤鈾光,便需要讓一位沒有開苞的少女來幫忙,這位少女不但冰清玉潔,而且爲人脾氣要好,容貌也要光澤靚麗,然後將一塊打磨好的璞玉讓其握在手中,或者抱於懷中,期間不得有一刻離身,少女在此期間更不許下炕,而炕下一直燒有溫熱的火,使炕保持一定的溫度。
每日裡有人專門給少女造飯送飯,替少女勻面梳妝,而少女因爲是在溫暖的炕上,因此每日都會有一定的時間是香汗淋漓,據說就是少女體香和脂香,隨着汗液滲出玉中,因此使玉暖而油潤,三個月後,此玉方纔初養成。
夏炚乍然聽到養玉,以爲她說的是此種方法,不由笑道:“怪不得如此油潤,竟然窮幾代之功,的確也算是難得。”
這時,一直沉默的曹炟卻終於插了一句話進來。
“夏兄理解錯了,靖兒所說的養玉與夏兄所說的養玉不同,靖兒所說的怕是當年天燼國興起的一股養玉風。養玉師需要尋找適合養玉的地方,探好裡頭有什麼料,或者是添加一些料進入,特別是將青玉和紅玉養爲一處,並且提前設想好雕玉姿品的更難,將這些料添好後,再重新埋上。
其後的這些年裡,會依據實際情況,不斷加料,直至玉養成,一塊普通的玉需要數年之功,而極品,需要數代之功,但倘若中間出了一點兒差錯,便會前功盡棄或者成爲殘品。”
夏炚是以天燼旗號,雖然當年以七皇子的身份奪了安陽,但是亦敗於安陽後,基本已經承認外界所傳說的他是天燼後裔的事情。
他當然自認爲是天燼後裔的,但是對於天燼國的這養玉習俗,他今日竟是第一次聽說。
以前從未了解過。
聽到此處不由讚了聲,“和帝好才學。”
尉遲靖又接着道:“其實是因爲當初和帝與我們同困天燼大墓,出來後,纔會去主動了解天燼國的一切。想必和帝亦是如此,自然比夏君知道的多些。不過話說回來,畢竟是一個可能已經消失的行業,養玉人如今不復存在,所以夏君你明白你送給蕭齊君的東西是多麼貴重了吧?”
夏炚苦笑一下,“的確是走寶了。”
聽到天燼大墓幾個字,曹炟的腦海裡出現了很多當年的情景。
那時候覺得自己是極苦的了,如今想來,在那樣的時候其患難,卻也是甜蜜的。
想着想着不由失神,頓住了腳步。
而尉遲靖和夏炚,則已經上了煙雨橋。
一路走來,安陽城內果然已經恢復些生機,只是小
食攤多數還是沒有擺出來,而且路上的行人依舊沒有敢脫了鹽衣,讓他們這般便服行走的,倒成了異類,不過一行三人皆是俊男靚女,行人也只敢側目而已。
結果到了煙雨橋,也沒買上什麼吃的,倒是橋上有炸豆腐的小攤子,也僅僅只有這一個小攤子,攤主坐在橋階上,炸着爲數不多的豆腐。
尉遲靖要了三串豆腐,親眼看着攤主炸至金黃,連忙拿起來給夏炚一串,“嚐嚐!”
又拿了一串要給曹炟時,卻並沒有發現曹炟。
夏炚用下巴指了指橋下,卻見夏炚獨自負手立於煙雨河邊,一頭白髮隨風輕揚,與煙雨河融爲一體,倒是養目得很。只是神情卻是茫然,不知道想什麼出了神,根本沒有發覺周圍發生的事情。
尉遲靖見狀,心裡難過了一下。
又道:“我去給他送一串。”
夏炚卻道:“你們,吵架了?”
尉遲靖一笑,“沒有。”
夏炚不信,卻也由着尉遲靖走到橋下來。
尉遲靖其實也有些尷尬,舉着一串炸豆腐來到曹炟的身邊,剛要把豆腐遞給曹炟,卻聽得曹炟道:“靖兒,再過些日子,可能就會下雪了,一下雪,這河裡便要結冰,還記得那一年,我們在冰上共舞定情的時候嗎?”
尉遲靖的手停在半空,好半晌都伸不出來,她當然記得,那時候,她還是安歌呢!
在失去曹炟的日子裡,那場景曾經無數次的回憶在自己的腦子裡。
然而她嘴裡卻道:“都過去那麼久了,我真的快要忘記了呢。”
其實曹炟並沒有發覺她過來,乍然聽到她說話嚇了一跳,扭頭看她時,見她笑眯眯的舉着一串炸豆腐在他面前,“新鮮炸好的,吃吧。”
曹炟默默地接了過來,他剛纔似乎聽到她說,已經忘了當時的情景呢!
“謝謝。”他緩緩咬了一口豆腐,卻味同嚼臘。
尉遲靖道:“不必客氣。”
說完,她又道:“我想去橋上吹吹風,今天的天氣是真的好。”
曹炟沒有阻攔,只道:“好。”
接着就見尉遲靖上了煙雨橋,回到了夏炚的身邊。
她爬在橋欄上吃豆腐,脣角有豆腐渣,便擡手替她撿去了,她微怔了下,卻並沒有表示反感,而是對着夏炚笑了笑。
曹炟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再也無心吃什麼豆腐了。
尉遲靖見曹炟始終孤獨地走在後面,也不由的目光總是往後瞅,夏炚看在眼裡,心裡頭情緒複雜。
“你若是愛他,昨晚的事情該包容他。”夏炚道。
“昨晚——”尉遲靖還想掩蓋,聽得夏炚道:“昨晚他夜宿皇后尹鳳之處,這件事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了。你知道消息爲何傳得這麼快嗎?”
尉遲靖笑笑,“宮裡從來沒有什麼消息傳得不快。”
“你說的也對,不過這次的消息之所以傳這麼快,是因爲和帝與尹鳳成親後,根本未曾同房過,昨晚卻是第一次。”
“第一次,和許多次,區別也並不大。再說他們是正當的夫妻,我哪有資格管他們同房不同房。”尉遲靖說着,沮喪地低下頭。
“我就奇怪一件事,你離開邾國的日子也不算短,曹炟都能夠如此冷落尹鳳,爲何反而在你回來後,又替他解決了黑雲之事,他反而要選擇這個時候與尹鳳同房呢?這覺得這其中定有誤會或者是陰謀。”
“陰謀?”尉遲靖忽然想起來,昨晚與尹鳳其實是見過面的,當時她告訴她,皇上今晚會去她那裡。
見尉遲靖果然想到了什麼,夏炚道:“我這算不算是自討苦吃呢?如我不這樣點醒你,或許你和他之間的裂縫會更大,而我的機會也就更大些。只是靖兒,我實在不想看着你如此難過,你明白我的心嗎?”
尉遲靖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只道:“不管是不是陰謀,其實我與他之間也是不可能的,就像我與你之間,也沒可能。”
“靖兒,我知道你不愛我,但是請別阻止我愛你,行嗎?”夏炚又道。
尉遲靖的眸子裡驀然染上淚光,“你如此說話,便已經是欺負我了!夏君,不要與我談這個愛字,難道女人就一定需要男人愛嗎?大不了我像我師父一樣,做一個山野高士,避開這紅塵糾葛也罷了。”
夏炚見她負氣,心裡卻明白,她只是氣曹炟罷了,卻未必是真的氣他。
又拿出帕子遞給她,“靖兒,你流淚了。”
“我哪有!”尉遲靖伸指往自己的眼上掃了下,卻果然溼轆轤的,果然是流淚了,她有些尷尬地接過手帕,“謝謝。”
曹炟也看到了她的淚,很想走上前去,親自替她拭去眼淚。
然而,卻始終沒有上橋去。
眼見着尉遲靖在夏炚的面前,又是笑,又是哭,心裡頓時亂糟糟的。
一串豆腐漸冷——
三人回來
的時候,卻見路邊的攤點多了起來,然而三人都沒有胃口,就又回到了皇宮裡。
分別時,誰都沒有說話。
到了寧祥宮,尉遲靖默默地回到房間裡,隨便洗漱後,便躺下去睡了。
躺在榻上卻睡不着,眼淚順着雙頰流下來,感覺到臉上的溼意。
同樣睡不着的還有夏炚還有曹炟,夜已經很深了,秦越人來給他換藥,發現受傷的胳膊傷口已經結痂。
“皇上,你的傷好多了。”秦越人道。
曹炟嗯了聲,秦越人又道:“皇上,您的面色不太好,要不要微臣給你把個脈?”
曹炟卻搖搖頭,“不必了,朕沒事。”
秦越人把藥裝回藥箱裡,便告辭了,已經老朽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建章殿。
一會兒,有梅花衛隊的人求見。
曹炟讓人進來後,那人稟報道:“皇上,江山圖的確是落入到了皇后娘娘的手裡,只是微臣等卻沒有辦法找到它現在藏於何處,又是何人收藏。”
“想辦法找出它。”
“是。”這人施了禮後,又退了出去。
待梅花衛隊出去後,曹炟喃喃自語道:“或許,一切已經是時候了。”說着拿出聖旨,連續寫下數份聖旨後,蓋上國印和自己的玉璽。
另一邊廂,蕭齊君和巫雅正在賞舞樂,聽絲絃,二人把邾國皇宮完全當成了自己的家,且飲酒且樂,不亦樂呼。
這絲竹舞樂聲卻傳到了建章殿,此時正有個女子在唱曲:
……是誰又捏碎了一輪海中月,醉夢裡,長笑歌萬闕;是誰又在海上吹那楊柳葉,六月裡,天涯飛白雪,千人戰幾地秦淮水飄紅夜。莫回首,百年相思難解,卻回首爲你指間笛聲咽,再回首,看梅花不謝……
多少年生死一笑劍歌烈,問天下,誰能掌緣生滅;
誰又在擡頭望漫天青蓮雪,誰又在,輕輕道離別……
(此曲摘自風姿物語·李煜·青蓮雪)
是啊,這下天,誰能掌緣生滅?
曹炟舉頭望月,忍不住澀然而笑。
……
其實,寧祥宮的尉遲靖也能聽到這絲竹樂聲,當下只是用錦被悶住頭,隔絕了這聲音。
另一邊,尹鳳正盤腿坐在榻上施法。
卻被這絲竹樂聲擾得不能專心一意。
幾次三番試過後,氣惱地從榻上下來,走到門外,望着蕭齊君和巫雅的住處,一雙眸子裡滿是冰冷。
之後又回來,繼續坐在榻上施法。
嘴裡還喃喃道;“爲了孩子,一定要努力。”
……“曹炟,我一定會有你的孩子的!”
她接着開始施術。
……
只有蕭齊君和巫雅還是那麼高興,遊戲人生的模樣。
而在一個暗處,曹煜和姬風,也在聽着這樂聲。
卻都沉默着沒說話,姬風的目光緊盯着樂聲起處,還能夠聽到巫雅銀鈴般的笑聲,一雙眼睛散發着陰鬱的光芒。
……
這一夜,似乎所有人都沒有睡好。
之後的幾天裡,因爲黑雲的散去,所有緊張的氣氛都緩和下來,當初離開安陽的百姓漸漸返回,就有些鎖碎的事情需要安排,曹炟乾脆把心思放在這些事情上,短短几天裡,安陽城似乎就恢復了之前的繁華,一切變得正常,車水馬輪起來,唯一的異變,可能就是食鹽再次暴長,爲了使普通百姓也能吃到食鹽,從而使鹽商突然掘起,因爾又引來很多這方面的恩怨情仇,傳奇故事,不過這已經是另外的故事了,這裡暫且不提。
那一日,夏炚在徵得曹炟的同意後,終於帶了兩個人進宮來。曹炟認得其中一個人,正是當年君山腳下的黑熊。
另一個卻覺得陌生。
尉遲靖也被喚來了,見到二人愣了下,接着奔到黑熊的面前,眼含熱淚地握住了他的手,“黑熊大哥!”
其實之前尉遲靖不是沒想到過黑熊,只是覺得事態危險,而黑熊在君山腳下生活得很好,她實在是不想過多打擾他。沒想到,當年熟知君山大陣情況的夏炚,卻自做主張請他出山了,既然來了,尉遲靖也乾脆打消了先前的念頭,飽含熱情地歡迎黑熊。
黑熊的本事,曹炟也是清楚的,他的到來,曹炟也是開心的。
黑熊本來就少言少語,此時也只說了聲,“小歌兒,我們又見面了。”
但這一聲小歌兒,卻讓在場諸人都頗爲感慨,想起很多很多的往事。
另外一個年青人,看起來面容端正,只是一雙眼睛卻不對勁兒。尉遲靖端祥了半天還是認了出來,“陰娃?”
自從君山大陣後,尉遲靖還是第一次見到他。
他比以前長高了很多。
陰娃倒是嘴甜,直接叫了聲,“靖姐姐。”
尉遲靖笑了起來,道:“君山大陣後,我還曾到底打聽過你,你這陰陽眼可是世間少有。”
陰娃一笑,“所以這次助靖姐姐來了。”
尉遲靖道:“謝謝你。”
幾人的會面很是開心,然而曹炟的神色卻並不輕鬆,他們的到來,意味着尉遲靖將會進入倒陰陽八卦陣去。
當晚,曹炟擺了大宴爲黑熊和陰娃接風洗塵,這二人其實都是山野中人,對滿桌精緻的美食表現得很淡然。只是酒還是要喝的,幾杯下肚後,陰娃問起有關倒陰陽八卦陣的事兒,尉遲靖就把自己瞭解的情況,細細說了一遍,黑熊凝神靜聽,之後卻只嘆道:“此陣雖然比不上君山大陣那麼迷惑人,但是兇險程度卻有可能超過君山大陣。”
陰娃也道:“那妖物被壓在陣中多年而不死,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尉遲靖也道:“可惜到現在,都沒有見過那妖物的真面容,實不好做推斷。也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麼妖物,只是當初設下的妖陣而已。”
陰娃道:“憑我這雙陰陽眼,進入陣中,必能看出端倪。”
一直坐在一隅沒說話的劉凌兒這時插了句,“若真是妖物,萬一我們對付不了它,可能是要死在其中的。”
劉凌兒親眼見到過黑雲的厲害,覺得陰娃和黑熊其中低估了此陣的厲害。
尉遲靖也知其中兇險,這時道:“黑熊大哥,陰娃,凌兒說的對,此陣兇險,若是二位現在想要退出,尉遲靖絕無怨言。”
黑熊冷冷地哼了聲,忽然把一隻杯子摔在了直,卻不說話。
尉遲靖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去安撫他,“黑熊大哥,是我錯了,我不該說這樣的話。對不起。”
黑熊的神色緩和了些,道:“要見識見識這妖物。”
尉遲靖嗯了聲。
陰娃也道:“靖姐姐這樣說,的確是小看我二人了,不過我知道靖姐姐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陰娃也在這裡說一句話,無論如何,這次都要入陣去看看,雖然兇險,可能一輩子也就只有這一次的機會可以看到這樣的惡陣,錯過的話太過可惜,所以靖姐姐不要阻止我們了吧。”
尉遲靖聽聞,只好舉杯再與他們喝一杯酒。
衆人舉杯喝酒,就在這時,忽然聽得外面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像是滾滾的天雷,有種地動山搖的感覺。
衆人皆放下杯子,走到殿外來。
只見頭頂黑雲滾滾,風雲突變,遠處還似乎有閃電和雷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