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花天裡前線,又是一個明晃晃的月夜。
一個標高爲330.5的小高地上,佈滿着密密麻麻的交通壕與貓耳洞,幾支交通壕的盡頭,通着幾個方圓不過半米的石洞子,黑呼呼的吞吐着寒氣。
一個略略突出的山壘子上,就地挖出了個掘進式的暗堡,上面蓋着胸徑20多公分的圓木,還覆上了半米多厚的泥石土料。向着山外的一側,開着幾個小口,隱隱透着黑黝黝的反光。兩個站夜哨的戰士趴在機槍後面,警惕的觀察着前沿。這裡是最前沿的陣地,與對面美軍的陣地直線不過400來米,說話大聲些都互相聽得到。
一朵烏雲遮過月亮,陣地前沿隱隱出現了一條灰線,灰線慢慢放大,竟是一羣全副武裝的士兵。一個被着長袍的男子,詭異的出現在士兵當中,兩個士兵一左一右的成保護的陣形。男子靜靜的站在陣地前沿,嘴裡不知嘟喃着什麼,突然低喝了一聲什麼。士兵們臉上紛紛露出欣喜與放鬆的表情,也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個貓似的小步摸上山坡。
烏雲早已經散去,陣地前沿的草木彈坑清晰可辨。照說這樣的月夜,偷襲是十分的不便,但就在前沿的山坡上,隱隱的浮現出灰色的人影,一個、兩個、三個,二十來個人一個個慢慢的出現在暗堡外的山坡上。可在兩個戰士眼裡,似乎根本沒有發現這些二十幾米開外經過的人影。二十幾個身影迅速靠近了前沿,有的掏出了手雷,有的取下了炸藥包,一聲令下紛紛對着坑道口,對着掩蔽部投了出去。“轟轟”的爆炸聲持續響起,兩個戰士這纔有些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反應慢的出奇,手腳離自己似乎就有幾裡地的遠,等他們好不容易捱到機槍面前時,那支灰色的隊伍早已經消失在模糊的夜色中。
類似的事件,在七月的花天裡前線,不時的上演。總是在月濃的夜晚,不管各前沿部隊是如何的提高警惕,增設明暗哨位,但襲擊者總能詭異的接近到陣地,襲擊騷擾。一時間,前沿人心惶惶,各種傳言流傳。
谷山,團部。
“……每次出發
前他們都要燒起火堆,讓一個戴鬼臉面具的男人跳舞,跳來跳去就大家一起跳,就象大麻吸多了的樣子……牧師先生說他們都是異教徒,信奉魔鬼……”
聽完了查理描述的趙鐵山沉默的坐着,這麼沉穩剛強的一個漢子,臉上竟是跳躍着明暗不定。
“跳大神?我看還是集體自我催眠吧。”趙無極不禁有些好笑,他寬慰道:“趙隊長,封建迷信當不了真的,跳大神麼,咱們國內也有,不然找幾個算命先生幫忙算上一卦看看美國人在做什麼不是更方便了。”
趙鐵山苦笑道:“你不知道的。你沒有在江湖行走過,有些事情不知道也不稀罕。”
一個偵察員接話說:“趙頭,王老二不是和茅山宗有些關係嗎?叫他去請人,破了他們的法。”
趙無極樂了:“趙隊長,還真有茅山宗啊?其實讓組織上出面,哪裡的宗派不派人啊!”
趙鐵山看了眼那個偵察員:“就你小子多事。能人異士,哪裡是想找就有的。我師父一輩子四海雲遊,不過也就神龍見尾不見首的瞄到了一眼。”他轉頭對趙無極說:“讓小趙兄弟見笑了。其實若不是這事情前後邪門的緊,我也沒這麼擔心。實在這事,當真的離奇。”
趙無極興致大增,對超自然現象他關心的緊,畢竟他自己的出現已經夠靈異了。他給趙鐵山加滿了水,說道:“趙隊長,咱們慢慢磕。我特喜歡聽這些個鬼怪故事了,如果不違反紀律,你給我整整這白支隊的事,行不?”
趙鐵山爽朗的說:“這叫啥紀律的事,前沿都傳遍了,不然志司也不會讓兵團組織偵察部隊去摸消息。”他又指着查理說:“這個傢伙是個寶貝,我就指望路上找個會外國話的問問清楚他知不知道白支隊的事,還好遇上你,不然往俘虜營裡一送,就斷了線了。”
“其實這事情也不算啥大事。就是七月裡來,花天裡一帶盡出怪事。”
“什麼怪事?”趙無極捧哏道。
趙鐵山的面色慢慢緊了起來:“幾個明晃晃的晚上,前沿陣地接連被人襲擊。每回都是莫名其妙的偷摸進來,犧牲不算太大,但弄得人心惶惶。”
“前沿被偷襲,也算不上是怪事吧?”
“是啊,若只是偷襲,是算不上怪事。”趙鐵山語氣低沉了起來:“幾次偷襲後,前沿都增加了明暗哨,連環哨也用上了,你知道結果怎麼樣?”
趙無極莫名的有些心驚:“怎麼樣?”
趙鐵山嘿嘿一笑,笑得有些怪異:“結果人家都是從哨兵眼皮底上摸上的山坡,可沒一個人看見!”
“啊?”趙無極吃了一驚,又反問道:“既然沒有人看到,那怎麼又知道是從眼皮底下摸上來的?”
趙鐵山看了趙無極一眼:“問得好!”他接着答道:“我們有個前沿的部隊也鬼得很,算好了快月明的時節,乘着黑夜在前沿一帶撒上了洋灰,好印腳步子。”
趙無極抽了抽鼻子:“會不會是哨兵大意了,或者是睡着了?”
趙鐵山好一會沒回答,他重重的吐了口氣,才反問道:“二十個哨兵同時大意,同時睡着,你說可能不?”
不等趙無極回答,他盯着晃動的油燈靜靜的說:“事後做了調查,我也上陣地問過。所有的哨兵都沒睡着,就是沒看到人經過。最詭異的事情還在後面,爆炸聲響後,哨兵都聽到了,想起身開槍,卻發現自己手腳象被沒影子的繩子捆住了一樣,慢得不行,等開了槍,人家早走沒影了。”
“鬼上身……”有個年輕的偵察員脫口而出。
趙無極張大了嘴,他既有些不相信,又覺得身子有些發冷。
趙鐵山加了句:“開始個把人這麼說,也沒人信,還以爲哨兵是嚇呆的,後來二十個哨兵全這麼說,事情就越發的邪門起來了。前線報到了師,師裡報到了軍,軍裡上報了兵團司令部。”
趙無極突然想起一種可能:“會不會是美國人用的新式武器,毒氣什麼的,可以把人迷呆了?”
“咦!”幾個偵察員異口同聲的驚呼。
趙鐵山難得的笑了笑:“趙參謀你就是聰明!師裡上報時也是這麼寫的,後來還給想辦法弄了幾個防毒面具給前沿配了起來。”
“有用嗎?”
“有用沒用不知道,不過後來白支隊就吃了個暗虧。這個暗虧才讓司令部各軍抽調精幹,組建偵察分隊,尋找白支隊的線索。”
趙無極向前探了探身子,一副願聞其詳的姿態。
趙鐵山慢慢的講述了起來:“那是八月初的事了。白支隊有天晚上偷襲一個新換防的陣地,結果吃了虧。那個陣地新挖了個暗坑道,有兩個口子,大口子在山背後,小口子通前沿戰壕,小口也就是澡盆子大小,用了塊厚木板子遮着。那晚上,白支隊還是摸過了哨兵,結果沒瞞過這坑道的人!”
“爲什麼?”
“先不說這爲啥,這爲啥可邪的很。”趙鐵山賣了個關子繼續說:“這個坑道里屯了一個班的兵,半夜裡有放暗哨的聽到了響動,藉着縫隙看見了穿灰衣服的人上了陣地前沿,就把全班的人都拉了起來。人手一個手雷,合計好了偷偷的拉開了木板子,一股腦的投了幾十個重手雷,一個子把白支隊炸得七零八落的,丟了七八具屍首。這樣才知道原來是李僞軍的隊伍。”
趙鐵山說到這裡,就打住了話頭,似笑非笑的望着趙無極。趙無極趕忙找出一盒煙,每人散了一根,趙鐵山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就知道,團部裡頭有好東西。”他劃了火柴點上煙,愜意的吸了口,呼的吐了出來。臉上卻慢慢變得的神秘起來,在晃動的油燈苗子下顯得有些發綠:“趙參謀,你知道爲啥這個坑道的人聽得到動靜不?”
“爲啥呢?”趙無極心知是到了關鍵時刻。
果然沒令他失望,趙鐵山用力了抽了幾大口,才一字一頓的說道:“因爲這個坑道里有個戰士,祖上跟過道士學過藝,家傳過一點本領。他在那塊木板上,畫了個鎮一切邪崇符!”
“啊?”趙無極根本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麼靈異的一個結果。
看着趙無極吃驚的樣子,趙鐵山得意的笑了起來:“這事邪門的緊,軍首長特地叫我把王老二帶去問個清楚。”
“王老二?”
“對,王家老二!”趙鐵山一夥人提到“王老二”這三個字就都笑出聲來,詭異的氣氛一下子就被沖走了。趙鐵山解釋道:“王家老二早年間在江湖裡呆過,門路廣,知道這些個門道。”
趙無極猜想這王老二大約也是個喜劇人物,不過此時的他更關心另外一件事:“後來呢?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時,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小趙,我們都是馬克思主義者,這些唯心主義的封建迷信,我們說說就是了,可不要亂傳。”
趙無極聞聲看去,卻是一個白臉的中年人。這中年人坐在那裡的時候,安安靜靜,一點也不引人注意,氣質淡然,像是隱在空氣裡似的,不說話根本沒人注意他。
“是!”偵察員們站起來齊聲應道。趙鐵山對中年人也是一臉的尊重,介紹說:“這是軍委派來指導我們工作的張參謀,他練的可是武當山的內家功夫,真正的高手。”
“啊?”趙無極更是張大了嘴巴,不由的起身問道:“武當派?張三丰!”
“張真人是我們祖師。”白臉中年人也站起來正色應道,又解釋了一句:“我練的是武當松溪派內家拳。武當山上流派諸多,外人多不知曉,通稱武當派實屬不當。”
“張參謀年青時就參加了革命,他功夫可深着呢,你別看他三十歲的樣子,其實都快四十好幾了。”
張參謀笑着擺了擺手,一雙圓潤地眼珠子盯着趙無極看了看,很是和藹的問趙無極:“小趙,你父親也是姓趙的吧?”
“唔——”這話問的趙無極有些語塞,不由得心中一動:“這話問得太離奇。”口中卻不緊不快的應道:“家父是姓趙。”
“哦。”張參謀走近一步,目光炯炯的盯住了趙無極,仍然是微笑着問:“你父親叫什麼?”
趙無極輕輕的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感覺到張參謀明顯是懷着某種目的而發問,而他的來歷漏洞重重。聯想到這段時間志司開展的安全保衛清查工作,重點就是查來歷,清查歷史不明的人,據說已經查出不少從海外潛入混進志願軍的國民黨特務。他心裡一縮:
“他是怎麼發現的問題?他不是剛到這裡嗎?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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