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逃不掉,勇敢面對纔是出路。”趙無極決心實話實說:“我父親叫趙易行。”說完之後,心裡竟然平靜了許多,如釋重負,純粹以一種寬鬆的心態等待發落。
“嗯?”張參謀呆了呆,眉頭緊成了八字:“不可能啊,你父親換過名字嗎?”
“嗯?”在等待手銬上身的趙無極也呆了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感覺到自己大約是想錯了什麼:“不知道,我父親沒和我說過這事。”
張參謀愣了下說:“這倒也是,沒聽說老爹換名還要交待兒子的。小趙,那你叫什麼名字?”
趙無極答的很快:“我叫趙無極。”
“啊——”張參謀退了小半步,張大了嘴,沒有了世外高人的形象,活象一個撿了一疊鈔票卻發現全是假鈔的普通老頭。
“怎麼了,張參謀?”趙鐵山一頭霧水:這名字也不見得要把你內家高手嚇成這樣吧?
張參謀連連搖頭:“亂彈琴!亂彈琴!真是亂彈琴。”又好氣又好笑的坐了下來,手掌不由的拍着桌子反覆說了好幾遍,然後又是嘆氣、又是搖頭。最後指着趙無極說:“你這個老爹,真是亂彈琴,自己改了名不說,還——唉!”接着又是搖頭。
趙無極隱約猜到了什麼,但無從問起,因爲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自己老爸不過一個煤老闆,不可能穿越到這裡過。否則老早就升官發財了,哪裡還用得着從農民階層發家致富。
張參謀收了笑,認真的問趙無極:“你父親現在在哪裡了?”
“現在在國外,早年間前下了南洋,後來去了美國。”趙無極小心的編道。
“哦,原來如此。他在美國過得可好?身體可好?”
“還好,也算是如意吧。身體不錯,心情也不錯,就是經常東奔西跑。”趙無極小心的應對道,故意把老爸弄成居無定所,免得找不到人時有個託詞。
張參謀搖了搖頭,一副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的模樣:“你父親和你說過他以前的事不?”
趙無極想了想,還是裝蒙保險:“不知道,父親從不和我說這些,只是告訴過我祖籍哪裡,老家在何處。叮囑我有時間回老家看看。”
張參謀半響無語,只是輕聲自語,趙無極隱隱聽到“梅花易數……果然神奇”幾個字。這回他最笨也算是明白了張參謀是認錯人了,他老老實實的打了個預防針:“張參謀,你會不會是認錯人了?”
張參謀看着趙無極笑出聲來:“看錯人?你老趙家生兒子是用模子印的,怎麼認得錯!你父親算術通神,算到今日也是不難。”張參謀嘆了口氣,微笑着對趙無極招了招手,一副長輩的模樣:“我與你父親兄弟相稱。來,過來坐下,見你家張伯伯。”
趙鐵山圓眼一睜:“哎,怎麼這麼巧?張參謀,小趙是你家啥人啊?”
張參謀拍了拍走了過來的趙無極,按下就坐。臉上一副欣慰的樣子,解釋道:“故人之子啊。當年他父親若是留下了,現在也是中南海里行走的職務。”
他又對着趙無極問:“你父親沒有傳你算術嗎?”
“算術?是數學嗎?加加減減那種的話在學校學過。高等數學也學過。”
張參謀擺了擺手:“不是學校教的那種,是家傳的那種。這幾百年來,得了梅花易數真傳的,也就是你父親了。我少年時的功夫是家傳的松溪內家拳,不過上學卻學得是西學,後來又接觸了馬克思主義,一向信仰唯物主義,不信鬼神。我十五歲後行走江湖、四處拜山求藝,方知江湖傳聞十有均是訛傳。信得過的,惟一身武藝止!我這內家拳下,什麼丹書咒語、神雷手訣,不過三拳兩腿打倒,釋道佛三教,不知打痛了多少人!神通道術,我唯一信服的,便是你父親一人爾!”
趙無極等人聽得入神,此時的張參謀毫無世外高人的風清雲淡,竟是一副武林豪俠指點江湖的氣勢,一字一頓,剛柔相濟,句句按着內家要旨。即使是不通武藝的趙無極也是聽得神往,趙鐵山更是聽得熱血激揚,聽到“三拳兩腿”時已是手舞足蹈,大有一展身手的模樣。
張參謀話風一停,渾身氣勢一收,又是一副風清雲淡的樣子,他身體向後一靠,對趙無極說:“當日我遇到你父親之時,他道術已近大成,現在二十幾年過去了,怕已經入了通神之境。他不傳你算術,應該是早有定計。大約是想讓你自行歷練江湖,肯定別有一番境遇。”他呵呵笑了一聲感慨的說:“恐怕今日之事,也早在他算計之中。”
趙鐵山也是十分驚奇,問道:“張參謀,小趙他父親懂易數?”
張參謀點點頭:“那是自然,當年我們兄弟相稱,情同手足。若不是遇上他父親,我對道術神通,怕仍然還是斥爲騙吃混喝的封建迷信、唯心主義思想。”
趙無極有些疑惑:“那您剛纔不是說,不要傳播那個事情嗎?”
張參謀聞言展言一笑,的點了點趙鐵山他們幾個:“看到了嗎?這幾個都是名門大派的內門弟子,如今都在官府裡行走。知道爲什麼嗎?”他不等趙無極回答,臉上一沉,便搶着說了下去:“改朝換代!順潮流者昌,逆潮流者亡。道教數十脈傳承,歷代得朝庭承認者興,爲朝庭所忌者衰。當今的官學是唯物主義,公開場合便不能宣揚唯心思想;歷朝名門大派送子弟入朝效力,是爲站隊表態。前朝高官私底下喜好鬼神之術,然而在臺上也都斥爲迷信思想。這就叫政治。不過,你也要牢記,遇到吹噓自己有道術神通的人,要先跑上去打上一打,才知真僞,千萬不可輕信。小趙,這就是伯伯我給你上的第一課!”
“唉,我現在算是有些明白,你父親爲何把你送到我面前了,他自己先出世、再入世,兒子倒是反了個個。當日他提點我,今日我提點你,也算是圓了一段因果。”張參謀低頭說道,又是搖頭。才一會功夫他不知道搖了多少次頭。
趙鐵山可有些不樂意了:“張參謀,俺可是多年的老戰士了,打日本人的時候就參的軍,爲的是報國,可不是爲了站隊當官來的。”
“嘿,我不是說的是前朝的事嘛。當初國民黨裡頭,也有不少門門派派的子弟。武功好的的確有,不過混吃騙喝的也不少,好些裝神弄鬼的還當了大官。可笑!改天打到了臺灣去,非拎出來試試手不可!”說到最後,張參謀言語之間透着過人的自信,字字擲地有聲。
發了牢騷,他理了理衣服,掃了眼趙鐵山說:“小趙,你帶大家吃點東西去吧。我和小趙再聊會。”
趙鐵山明白了意思,招呼其他人押了美國佬起身出了洞。
張參謀認真的對趙無極說:“小趙,你父親既然把你送回來,自有他的一番道理。我既然遇上了,自然也有我的安排。我問你,你在國外呆了幾年?會不會講外國話?”
“從小到大都在國外,會講英語,美式英語。還會一點日語。”
“我與你實話實說,當年你父親也是從海外歸來,紅軍時期就參加了革命。他精通梅花易數,料事如神。我十分欽佩。”他沉吟了一下又說:“我現在在軍委情報部門工作,工作單位現在還不好告訴你。這次花天裡的事,志司十分重視,我也很感興趣。你會講外國話,又有國外生活經歷,家庭出身又可靠,本來就是國家最缺少的人才;這一次難得又是從你這裡得了線索,可見暝暝之中自有天意,我猜也是你父親的定計。我現在問你——”
張參謀身子向前一傾,用不大的聲音很是認真的問道:“願不願意加入到情報部門工作?”
趙無極被他眼神一盯,有些發呆,這一個下午給他的震憾太多了,有些消化不了。
“既然你父親讓你來見我,定是不擔心你的安全。這一點你完全可以放心!你老趙家一向單傳,沒有天大的把握你父親斷然不會把你丟到這裡。”張參謀以爲趙無極擔心安全問題,又解釋道。
半響,趙無極才反應過來:“我擔心我做不來。會壞了事情。”
張參謀笑了,擺了擺手:“無妨,無妨。我信不過你卻信得過你爹。”
“情報部門要做些什麼事呢?”
“我現在的部門,剛剛在籌建,人手還不齊,人也很難找。還好你父親急兄弟所急,把兒子送了過來。嘿嘿,老兄弟到了國外還是沒忘了我呀。”張參謀又是感慨一番,感覺走了題便胡亂補充道:“我們這個部門,專門負責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這一次事情,我看沒這麼簡單。小趙,你反正你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調令馬上就到,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入夜了,雨又下了起來。
趙參謀一行已經離開趕路去了。一團疑問的趙無極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桌前,失神的收拾着東西。今天的境遇實在是太離奇了,聽了一個邪門的故事,多了一個莫名的老爹,進了一個神秘的部門。剛開始還擔心是自己身份漏底要被人民公審,結果卻是藉此擺脫了勢在必行的清查。
“梅花易數,當真如此神奇麼?那個所謂的父親,又是一號什麼奇人呢?”
趙無極不由搖了搖頭,腦海中浮現出老爹西裝短褲一副農民企業家的形象,發愁道:“老爸,兒子在五十年前虔誠的祝福您——真的通曉梅花易數,保佑兒子我大吉大利!刀槍不入!急急如律令!阿門。”說着他劃了個十字,再雙手合一搖了幾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