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平安南道與華國河北的行政區域頗有相似之處,都是把首都圍在其中。51年8月底,在平壤以東、平安南道檜倉的一個金礦洞口,一張長板凳上坐着一箇中年人與一個青年人。遠處炮聲隆隆,地面隱隱震動,但二人毫不爲意,一問一答,交談甚歡。
“《梅花易數》相傳爲宋代易學家邵雍所著,據說邵雍運用時每卦必中,屢試不爽。”
“難道算卦是真的嗎?”
“非也。邵雍其實是數學家,他通過數學研究陰陽消長、推移之理事物變化之道等,主張的思想與馬克思主義哲學有相通之處。你父親所學的,也是借易數推究天地萬物之理,探求陰陽終始之變,這是一門學問。用現在的話來說,是通過各類數據、資料等等推理事物演變的軌跡與結果。嘿,只是你父親的推演之神奇,已近乎於天道。至於後來的《梅花易數》估計是後人託邵雍的名頭搞出來混口飯吃的東西,不過是方術之技。譬如街頭算卦算屬相,那就是算術的連環套,不知覺中你就已經把屬相告訴別人了。”
“原來如此。那麼五雷正法、符籙之流是不是也是真的啊?”志怪小說在華國源遠流長,深入人心。東漢年間,佛道二門初現,此後佛道諸門,各自發展了一套神仙體系,後來還相互滲透互相利用;秦漢時,從官方到民間都有過成規模的尋仙之舉。各代不論盛衰,均有向道向佛之君。在這種傳統文化的薰陶下,作爲被金大俠、網絡小說澆灌成長的趙無極,難得遇上了傳說中的武林高手兼百科全書,更是虛心向學,一意求問。而老張同志也是一副老懷安慰的模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語間既有自得,亦有好爲人師的勤奮。
“早年間我行走江湖,凡是這類裝神之輩,向來無一合之將。只是,你父親有一個觀點,我雖然不甚明白爲何,卻需向你說明,大概是你趙家的不傳之秘。”聲音停了一停,似乎回想了什麼又接着說了下去:“就是不論何門何術,想修到神奇之處,不在於道、亦不在法、更不在術,而在於人。”
“在於人?”
“嗯,這話我也不會解釋,你以後慢慢體會吧。會議要開始了,先開會吧。”
“哦?”懵懂間趙無極跟着起了身,還沒走出三兩步,,就遇上了從洞裡來招呼開會的幹部。趙無極腳步一慢,愕然發問:“這也是易數麼?”張參謀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幾步踏出後搖了搖頭答道:“無他!心平氣和、耳聰目明罷了!”
趙無極不禁小赧,趕忙快步跟上了。心道:武功入微之境,炮火聲中閉目亦可辨聲數十步,也當得上“神通”二字了。幾天前,趙無極趕到這裡報到,一有時暇,老張便領了趙無極言傳身教,卻絲毫不教武藝神通,只講江湖來歷,如同一個故事大王般的,倒是聽得趙無極津津有味。也在這時,趙無極才知道張參謀大名張鵬程,參謀一職,也不過是虛稱,正如老張所言:無他,掩人耳目矣。
金礦洞裡闢着諸多間石室,明顯是擴充加工過的,洞外有明崗暗哨,洞內沿途拉着電話線,照明用得也是罕見的電燈,只瓦數偏小,燈光略顯昏暗。張鵬程沒說這是什麼地方,趙無極也不去詢問,但看得出應該是重要的首腦機關。
也就離着洞口十多步遠的位置,有一個門口稍寬的石室。張鵬程自顧自的掀開了布簾子走了進去,趙無極跟着乍一進門,就覺得一陣發暗:不知是什麼原因,裡面的人點的居然還是馬燈,加上煙霧繚繞,看不清什麼。好一會才適應了過來,發現不過是個十來個平方的房間,中間擺了一張長桌,四周放了兩排的長凳,一排已經圍坐了四個人,後排卻是空着。張鵬程示意趙無極到後排坐下,自己卻是十分熟捻的坐在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旁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那個男人有些微胖,面上倦意十足,似乎有些睡眠不足,手上點着一根菸,都快燒到了手指還是戀戀不捨。他穿着常見的軍裝,留了短鬚,最引人注目的是戴着一副鏡片圓圓的黑框眼鏡,這種樣式似乎是西方電影中蘇軍政治委員的常備道具。眼睛不大,既不威嚴也不靈動,但趙無極仍然隱隱感到一股壓抑,不由的把身子往黑暗中縮了縮。眼鏡男子似乎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舉動,對着張鵬程問了句什麼。張鵬程望了趙無極那邊一眼,笑着附在他耳邊輕輕了說了句話。眼鏡男子臉色一變,瞬間又恢復了平常,稍稍轉頭向着趙無極深深了看了眼,眼光復雜難明,接着又點點頭示意問好。趙無極則報以侷促的微笑。
眼鏡男人回過頭用手指磕了磕桌子,示意開會:“……今天的會議,兩個議程,一個是由張鵬程同志彙報調查情況;一個是傳達軍事委員會情報部1951年第30次會議的精神、以及部署相關工作……下面請張鵬程同志介紹情況。”他的聲音不是很大,有着一種特別的味道,帶些絲絲的寒意,直指人心深處。至少趙無極是這樣的感受。
張鵬程有的時候,頗有幾分圓滑,畢竟是成了混成了精的狐狸:“首先,感謝志司的同志們給予我們工作的幫助。今天,韓副司令員也親自到這裡參加我們的會議,是對我們工作最大鼓勵與肯定!”掌聲過後他面色慢慢沉了下來:“通過……情況基本調查清楚。一、李僞軍的這支部隊隊長姓白,是南朝鮮人,部隊駐地在美軍營地,我們稱其爲白支隊;二、前沿幾個陣地的確出現了白支隊從哨兵哨位潛入,而哨兵沒有發覺的情況;三、330。5高地的事件,目前還不能肯定其中的原因……目前白支隊對前沿陣地的士氣、人心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一些陣地上,封建迷信活動開始回潮,門神、符水、甚至還有部隊向老百姓換公雞找雞血辟邪的情況發生。”
眼鏡男人一直在深思中,此時插了一句:“這是心理戰!試圖擾亂我們的人心士氣,在談判中獲得一些心理優勢,這一點尚且只是在戰爭層面上的鬥爭,我擔心的是第二個原因……老張,你是這方面的元老,你繼續說吧。”
張鵬程目光炯炯,正在順手玩轉掌中的茶缸子,茶水詭異的打着旋渦貼着缸壁甩出了缸口,卻彷彿有着生命似的仍然打着圈伏了下來,一連幾起幾伏。聞言他把茶缸子往桌上一放。開口道:“我和李部長擔心這是美蔣組織的一次試探,在試水,看我們的反應,和反應的能力。如果我們絲毫沒有察覺,或是察覺了沒有辦法,或許是下一波特務活動的先兆。”
被稱爲韓副司令員的中年男子疑惑的問:“老張,你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
李部長目光閃爍,猶豫了一下說:“老韓,這事情你還是別問了,不知道還省心的多。這可能是美國人新的技術裝備放戰場上試水,也可能是其他的東西。本來這些東西,我以前也不信。”他望了眼趙無極,難得的苦笑道:“若不是有個人讓我開過眼界,我根本不會爲這種事情操心,當成志怪小說看看就過去了。”
韓副司令員點了點頭,應道:“你們的工作特殊,我也不好多問。反正這件事,需要志司方面配合的,儘管說就是了。”
張鵬程打了個圓場:“好了,別說這些打不明白的話了。老李,快進第二項議程吧,這裡頭可需要志司的大力支持。”
“好,現在開始第二項議程。”李部長拿起一張紙,油印着極其簡短的文字:“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命令,成立軍委情報部情報局八二o分局,由張鵬程同志主持工作。”唸完,他沒有給其他人過目,便直接放在馬燈上點燃了。參加會議的人,除了趙無極外,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張鵬程一等李部長唸完,就開口道:“機構有了,人就我一個,現在我是來向志司討人的。沒人,白支隊這活可幹不了。”
韓副司令員笑着說:“幾百萬部隊裡,還怕你老張挑不到人,你給個單子,要誰給誰。”
“好!我先介紹一下我單位的第一個成員。”張鵬程向趙無極招招手,示意他過來。趙無極給自己鼓了鼓勁,噌得立了起來,兩步化一步就站到桌前,團團一週唰的一個敬禮,張鵬程對他不薄,這點門面他可得幫老張撐起。
“這是小趙,他父親也是我們這行當裡的老革命了。出身可靠,會多門外語,家學淵遠,是個好苗子。小趙,你回坐吧!”張鵬程繼續對韓副司令員道:“老韓,我要找些上過陣、有戰鬥經驗的偵察員,你得交待各部隊一下,到時你可不要小氣!”
“我說話你放心!就是白支隊的事情,全拜託給諸位特務了!當年日本人搞以華制華,今天我們也搞以特務制特務。哈哈。”老韓也開起了玩笑。
會後,李部長走到趙無極面前,握了握他的手,拉開了布簾子藉着燈光打量了一會,只說了一句說:“太象了,就是還嫩了些。你爹當年可是意氣風發的很啊,最高領袖的命他也敢算!好好幹吧,你父親既然敢讓你上戰場,就不用擔心缺啥少啥的了。”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要走。
張鵬程一把拉住了李部長,拖進房間問道:“這個地方不止一個出口吧?”
李部長一呆,答道:“好多個呢。”
張鵬程神秘的笑道:“狡兔三窟,那我就放心了。”
說話間,礦洞口外一聲巨響,燈光搖曳、濃煙頓起,一條板凳腿被甩了進來,陽光瞬間就被吞沒中黑暗中,竟是礦洞口被炸塌了大半。
黑暗中,趙無極暗暗決心,非學得一招半式的內家功夫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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