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楓緊抿着脣,對她的忽然轉變似乎無動於衷,依舊是那種眼神看着她,那種極力想要讓她改變主意,卻又心知無能爲力的眼神。
沐蘭眼眶一熱,突然覺得自己在他眼裡有些無處遁形,卻還是冷聲道:“你最好是走得遠遠的,千萬不要被皇室的人抓住。免得有人拿你說事,誤以爲你跟我有什麼,那會把我害慘的。”
說完,見他一動不動,聲音不由得提高了些,道:“還愣着幹什麼?趁別人看到之前,趕緊走!”
汐楓只是握緊了劍,不發一言。沐蘭突然很怕他一時腦子轉不過彎來,再找莫言拼命,索性轉過身去,對莫言道:“他不走我們走。”說着,頭也不回,率先往河邊的方向走去。
莫言看着她決絕的背影,不由得無聲的嘆了一口氣,也沒再看汐楓一眼,便追上了她的腳步。
到了河邊,沐蘭才發現那裡不知幾時多了一堆柴火,正冒着滾滾青煙。隨即便明白了,上次東陵無絕也是用這種方法給他們發的信號。
這一路走過來,她一直沒敢回頭,也不知道那傻小子走了沒有,還是依舊忤在那裡。不過,自己話已說到了這份上,他應該不會再跟來纔對。
莫言走過去撥了撥那堆柴火,不一會,火苗便竄了上來。他脫下外套烤乾,替她披在身上,道:“這裡的河道很兇險,晚上不能行船,到這裡恐怕還要幾個時辰。你把衣服穿好,我們去河對面的農戶家先歇下。”
沐蘭心裡猶有些不能平靜,卻也沒有拒絕他,伸手攏衣襟的時候才意識到手中還握着什麼東西。
糟了!那傻小子的聖物還在她手裡。
沐蘭不由得回頭看向那片密林,如果他記起聖物在她手裡,應該會跟過來找她拿的,莫非,他真的已經走了?
又瞥了一眼莫言,他正在烤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並未注意到她。這個時候再要他跟她回去找那小子,他必然是不會同意的。
隨即又想到,如果這東西真對他很重要的話,那他豈不是還得回來找她?一時有些懊惱,卻也只好先替他收起來再說。
朝廷的後緩部隊來得遠比莫言想像的要快,兩人還來不及去河對岸尋找歇腳的地方,河面上便下來了十幾艘漁船。爲首的船隻上,一個挺拔的身影迎風而立,濃郁的紫色服飾與他的氣勢一樣沉重逼人,不用猜也知道是東陵無絕。
誠然,像這樣兇險的河道大船反而容易觸礁擱淺,不過,他們能這麼早趕到這裡,只怕是天沒亮就出發了吧?
沐蘭不知道東陵無絕大半夜去哪找來這麼多漁船,他是皇帝,自然有他的辦法。然而,就憑着這麼一艘小船,他也敢大半夜玩飄流,便可想而知他要將她揖捕回去的決心。
隔得老遠,她便感覺到船頭上那人的目光正鎖定着她,近了時,更是覺得那目光像要直直刺入她心骨。
當着他和一羣朝臣后妃的面,她竟跟着一個刺客越獄逃跑了,想必,他這個做皇帝的很沒面子吧?沐蘭突然發現,自己當時膽子居然那麼大。
船很快泊在了淺灘邊,東陵無絕下船後徑直朝她走了過來。沐蘭心知逃不過,可看他這麼來勢洶洶,大有要衝上來將她痛扁一頓的架式,忙下意識的擡手抱住腦袋往後退了退。
三步,兩步,一步……
那熟悉的身影頃刻便站在她腳跟前,沐蘭只顧抱頭躲避,也沒注意看他此刻是何表情,只覺得那人身上強大的氣場壓迫過來,夾雜着憤怒,眸光如劍刃般狠狠的落在她身上。
東陵無絕就這麼從上到下將她掃視了好幾遍,半晌,沐蘭等待的暴力依舊沒有落下,詫異之下,不由得將手微微放下些,偷偷去瞧他。
“你的衣服呢?”東陵無絕冷冷問着,鳳眸微眯成線,眸中的溫度幾乎可以凝結成冰。
沐蘭已經在心裡練習了好多遍應付他的答案,例如,爲什麼要逃跑?那個帶她逃獄的人究竟是誰?他倆究竟是什麼關係等等,卻沒想到他先問了這麼一句。
“大概讓河裡的礁石給掛走了。”毫無準備之下,沐蘭脫口說了個連她自己也覺得有些不靠譜的理由。
果然,東陵無絕重重哼了一聲,也不知信了沒有。接着又嘲諷的道:“你的那個同夥呢?他就這麼丟下你跑了?”
這個問題沐蘭有想過,當下答道:“我並不認識他,而且,當時君上應該也看到了,我比他先掉進河裡。這一路河水太急,我們早就衝散了,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漂到這兒了。”
說到這兒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旁莫言神色有些異樣,心裡頓時也有些沒譜,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他是答應了放過汐楓,但那也是被她逼的,這會在東陵無絕面前,不知會不會招出實情來。汐楓必然還沒走遠,東陵無絕帶了不少人來,萬一一路追捕過去,只怕對汐楓很不利。
但眼下她也沒有別的辦法,能多拖一會便算一會吧。
東陵無絕並沒有忽略她這一眼,跟着掃了眼莫言,語調也變得危險詭異起來,“不認識?你爲了救他受傷,私下去牢裡探訪,而他也不惜冒死劫獄,帶你出逃,這些你又要怎麼跟朕解釋?你是要告訴朕,你對陌生男人也是這般處處留情嗎?”
聽他這麼質問,沐蘭心裡也有些窩火,卻還是答道:“當初的事我想我已經對您交待過,至於劫獄,或許是他感念我爲他求過情,也或許他只是想用我做人質逃出去。不過,君上反正是不會相信我的,又何必多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