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高考還剩一個月時,高三級連續上課,週末不放假。
程心與郭宰除了用短信聯繫之外,電話溝通並不多。他忙高考是必定的,而她這邊也從來沒閒過。
東澳城的翻盤大計進行了一年多,今年該出點實質的成效了。
這日傍晚六點多,程心隨項目負責人張總監,來到省城另一個方向的郊區。
這裡有一傢俬房菜農莊,位置偏僻,餐位不多,卻出奇的好生意,不提前一週訂位,進去無門。
農莊建在一個魚塘之上,中間一條竹木搭建的橋廊,兩邊呈樹枝分叉的形狀長出一個個同樣用竹木搭建的包廂。
程心與張總監在服務員的帶引下,進了最尾端的那個。
裡面已經坐了數人。兩位是祥平公司的舊人,被桂江請回來加入到東澳城的項目運營,另外兩位是張總監的手下。
祥平舊股東的加入,最大的作用,就是拉動東澳城與省城官員的人脈來往,例如這個飯局,尚未到的,都是他們想拉近關係的人物。
據程心所知,在鄉下豐城提攜過桂江的向老也會出席。
她記得,在霍泉與向雪曼的婚禮上,向老就是一名普通父親,言行舉止簡單樸實。今晚能再見識,也算有幸。
由於暫時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包廂內氣氛輕鬆,並不拘謹。
祥平舊人之一的平叔,在程心進來之後就定睛打量她,半晌過去了,他忽笑道:“嘿呀,阿偉的大女兒真是越長越漂亮了。”
正喝茶的程心差點嗆倒,悶咳兩聲,苦笑:“好了吧,這裡就我一個女的,把我贊上天,是跟你們男人比出來的結論嗎?”
衆人一片笑聲,都知道她是桂江程總的長女。
平叔瞪眼提眉,就差拍桌子了,“平叔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你有無拍拖對象?如果無,我介紹一打給你!放心,個個都是筍盤。”
張總監插話:“我估計無,程心工作很落力,幾個月不休息,也不見有男仔來接她下班。”
衆人邊笑邊道:“那太可惜了,平總你快給介紹。”
程心無語:“近期大家都忙成狗,我好意思請假去拍拖嗎?”
平叔:“好意思好意思。”
他翻出手機,按了幾下,遞給程心,忙道:“這個你看看,我外甥之一,美國留學回來,長得很高大的,跟你很配。”
程心給老人家面子,接過手機,看見屏幕裡一張五官確實端正的男人照片。
平叔一臉誠意,指着照片裡的男人說:“今年28歲,在北電工作,無不良嗜好,如果閤眼緣,我幫你約他。”
說着,他掏出另一部手機,狀似要翻號碼打電話。
程心趕緊把手機還回去,制止說:“不合不合,平叔你冷靜點,領導就來了。”
平叔故作不以爲然,“領導來了,也不及你終身大事重要。”
張總監提醒他:“哎哎,平總,女孩子會不好意思的,或者你讓他倆先交換手機號碼,或者企鵝號還是郵箱的,讓他們在網上交流交流再約。”
有人附和:“對對,現在流行網上交流,隔着電腦,自在得多。”
平叔恍然大悟,拍拍自己的光頭,笑道:“哈哈是嗎?年輕人好玩這一套的?那你郵箱是什麼?”旁邊有人提醒要企鵝號更方便,他便追着問:“那企鵝號,你給我寫下,我回去給外甥。”
他從哪摸出筆紙,塞給程心。
程心:“……”
她無奈,惟有如實寫下企鵝號,但說:“最近很少上線,未必能及時添加好友,平叔你提前和你外甥講清楚。”
什麼上線,添加好友,年將六十的平叔其實沒聽懂,不過嘴上樂呵呵地應好。
他將紙條收妥,恰巧此時,包廂門從外面被推開,服務員進來了,身後跟着一個男人。
男人穿着板正的純黑西裝,戴了副無框的薄眼鏡,臉上沒有表情可言,給人感覺特別冷漠,而他看進來的眼神,又有幾分外顯的不耐煩。
衆人霎時安靜,望向他,有些意外。
平叔第一個站起來,朝來者驚笑道:“霍世侄,你怎麼來了?”
霍泉看着他,面無表情,冷道:“外父臨時有事,我代他出席。”
他那副臉孔,那副語氣,任誰都聽得出他心情不佳。至於是否因爲被逼出席這場飯局所致,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怎樣,他是代向老來的,是上賓。席上其他人紛紛站起來,跟着平叔招呼他:“霍先生你好。”
霍泉對他們毫無興趣,轉轉目,視線掃到似乎要刻意隱藏自己的程心時,他愣愣,爾後眯了眯眼,臉上有了情緒。
服務員替他拉好餐椅,他入座,朝對面站着的人說了聲“坐吧”。
大家確定他坐好了,才陸續坐下。
見旁邊有兩個空位,隔遠了他與其他人,霍泉問:“還有誰來嗎?”
平叔說:“還有國土的陳副局,規劃的張副局。下班高峰期,可能塞車。”
霍泉背靠椅背,雙手搭在碗筷兩側,微微握拳,一邊脣角微翹,似笑非笑道:“我從深圳趕過來,怎麼不見路上塞車?”
平叔強笑:“可能方向不同,市道和高速不能比的。”
服務員替霍泉上茶,霍泉端起茶杯,沒再搭理這個話題。
飲茶間,他擡眸望向對面的程心,眼簾上下扇動。
程心雙手交握放桌上,微微垂臉,臉若止水,眼盯碗前方,靜靜坐着。
心想,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