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他們暫押在驛館之中,任何人不得出入。”沅天洛說道。
“是!”暗衛領命離去。
沅天洛站起身來,看也不看百里奚和,向着正殿的方向走去。走到一直在月華宮內守衛的暗衛身邊時,沅天洛吩咐道:“將今日月華宮內外的所有人召集起來,到這裡來見我。”
爾後,她走到正殿內,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沒過多久,今日在月華宮內外伺候的侍從和守衛的暗衛都帶了過來。沅天洛將人逐一叫進來詢問,從日掛樹梢到日落西山,沅天洛親自將這些人一一詢問了個遍,細細梳理起來,卻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也沒有發現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這些人走後,沅天洛將問出的信息又一一篩查了一遍,還是什麼也沒有發現。一時間,沅天洛只覺得煩躁異常,頭腦中一片混亂。她攥緊了雙拳,連指甲陷進了肉裡都沒有發覺。
這時,守在驛館的暗衛走了進來,稟報道:“陛下,南宮逸塵等人強行想要闖出驛館。”
“罷了,放他們走吧。”沅天洛頹然地說道。原本,她強行留下南宮逸塵等人,是想要找出線索,證明自己的清白。雖說即便如此,南宮行雲仍是死了,可她至少能讓南宮逸塵不恨她。可是,整整一天,她什麼線索也沒有發現。如今,她身爲一國陛下,卻連自己的清白都證明不了。既然如此,她還將南宮逸塵留在越徹,又有什麼用呢?這個人,她終究是要失去了。
但,她還是不甘心。
她喚過暗衛,道:“走,去驛站看看。”
一隊暗衛跟在她的身旁,在朦朧的黃昏中向着驛館的方向前進。
到了驛館,雙方的僵持已經停止。驛館外,一輛高大的馬車停在那裡。沒過多久,沅天洛便看到有人擡着南宮行雲的屍體上了這輛馬車,而南宮逸塵和楓惜聲緊隨其後,也進了另一輛馬車。爾後,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向城門口駛去。
沅天洛一路暗中跟隨,一直跟到城門口才停了下來。她站在城樓上,看着那兩輛馬車漸漸駛出城門,消失在她的視線裡。沅天洛在高高的城樓上站了很久,慢慢地,夜色降臨大地,涼風襲來。沅天洛才轉過身,對身旁的暗衛說道:“回去。”
沅天洛不知道的是,南宮逸塵出城後不久,便對着身旁的楓惜聲說道:“朕這次出來,是秘密出行,父皇也是。回東越之後,朕便會昭告天下,父皇突發急病而死。日後,父皇的死因也只有這一個說法,懂嗎?”
“陛下,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楓惜聲堅持道。
南宮逸塵冷冷地看過去,道:“是朕的話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楓惜聲低下頭,不再說話。
南宮逸塵伸手掀開馬車的遮簾,向着越徹京城的方向看去,幽深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之後的五日,平靜無事。
而第六日,也就是南宮逸塵剛剛回到東越的第二日,一個驚人的消息在東越散播開來:老陛下南宮行雲被越徹陛下沅天洛所殺!
聽到這個傳言之後,南宮逸塵怒不可遏,急召楓惜聲入宮。
楓惜聲入宮後,南宮逸塵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領,怒喝道:“你把朕說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楓惜聲竟是笑了,道:“我倒是希望有這個勇氣。”
“傳言不是你散播的?”
楓惜聲搖了搖頭。
南宮逸塵鬆開楓惜聲的衣領,道:“滾!”
與此同時,沅天洛也收到了邊關的八百里加急戰報。戰報上寫明:北越入侵,已失三城,其餘城池亦岌岌可危。
得到這個消息,沅天洛震驚不已。除了震驚,還有疑惑。據她瞭解,越徹和北越在邊境之處向來是相安無事,互不侵犯,現在怎麼就生了事端?這件事,很不尋常。只是,眼下她來不及追究原因,畢竟,儘快想到禦敵之策纔是最重要的。
於是,她急忙召集霸馭天和雲青城等一干武將前去金鑾殿,商量對策。雲青城率先站了出來,表明了帶兵出征的堅定決心。而霸馭天也當仁不讓,緊隨其後。
沅天洛看了看爭先恐後的他們,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道:“各位愛卿不必再爭了,這一次,朕,御駕親征。”
“陛下,使不得!”衆臣異口同聲道。
霸馭天上前一步,道:“陛下乃萬聖之軀,萬不可如此草率。”
“愛卿言重了,這戰場,朕又不是沒有去過,這一點,愛卿應該是清楚的。只不過,這一次,朕不是隱姓埋名地去,而是大張旗鼓,昭告天下。這件事,朕有朕的考量,衆卿不必再出言相阻。這一次,雲將軍率兵出征,霸將軍鎮守京都,提供後方支持。現在,各自回去休整一番,明日辰時在城外集結。”
霸馭天一臉擔心,道:“陛下,使不得。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若是走了,政務由何人處理?若是有人藉此事大做文章,保不準會謀權篡位。陛下,請三思!”
“陛下,請三思!”一時間,衆臣跪了滿地,出聲懇求。
“衆卿應該清楚,朕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也從不是一個魯莽的人。朕自登基以來,所做的一切衆卿看在眼裡,應當明白,現在的越徹,早已沒有了原先的頹敗。至於朝政,朕會交由可靠的人代爲管理。至於霸愛卿所說的恐怕有人會謀權篡位,朕倒是不知,有霸將軍鎮守京都,誰敢如此?莫不是說,想要謀權篡位的這個人,是霸愛卿你麼?”
霸馭天一陣惶恐,知道沅天洛的話說到這個份上就再也沒有了更改的可能,便說道:“微臣不敢。微臣謝陛下器重,陛下走後,微臣自當竭盡全力,管理好京城大小事宜,絕不負陛下所託。”
霸馭天表明心跡之後,沅天洛擺了擺手,道:“衆卿退下吧,霸愛卿,你留一下。”
爾後,大殿之上便只剩下了沅天洛和霸馭天二人。沅天洛走下龍椅,到了霸馭天的身邊,悄聲道:“霸愛卿,朕現在對你說的話,你務必要保證不會對第三人提起。”
“但憑陛下吩咐,微臣謹遵聖命。”
“朕走之後,你務必時刻注意着東越的動向。若東越挑起事端,儘可派兵迎戰。但,只准守,不準攻,明白了嗎?”
霸馭天遲疑了一下,爾後點了點頭。
第二日一大早,衆將和大軍在城外集結。沅天洛趕到的時候,衆人已集結完畢,整裝待發。而城外的官道兩旁,則站滿了聞訊趕來的百姓。
原本,沅天洛以爲這些百姓是來相送自己出徵打仗的親人的,可當她的車駕駛過去的時候,卻發現百姓的目光始終聚集在她的身上,車駕所到之處,百姓齊齊跪倒,高呼萬歲。
這時,一側有暗衛湊了上來,道:“陛下,這些百姓是專門來給您送行的。”
一時間,沅天洛有些詫異。這些站在官道兩旁,一眼看不到頭的百姓,都是來送她的,爲何?
沅天洛下令讓馬車停了下來,爾後走出馬車,站在了外面,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百姓,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問。
聽陛下問及他們在這裡的原因,能親耳聽到陛下的聲音,百姓們激動萬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最後,他們只好選出來一個說話伶俐些的人出來回答陛下的問話。
那人說道:“回陛下,草民聽說陛下要御駕親征,便等在此處,希望陛下能改變心意,不要御駕親征。”
“爲何?”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若是傷到了陛下,咱們越徹的百姓上哪兒找這麼好的陛下啊。求陛下體恤我等,不要御駕親征!”
“北越欺我越徹無人,出兵相擾,奪我城池,殺我百姓。這份滔天之仇,能忍嗎?”
“不能忍!可是陛下,若是兵士不夠,我等都可以上戰場殺敵,若是陛下嫌我們老弱,我們還有兒子,女人還有丈夫,我們可以讓我們的親人上戰場殺敵,但是陛下,您是一定要留在京城的啊。”
沅天洛並未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反而問道:“那朕問你,朕自登基以來,可曾做過一件對不起百姓的事?”
“沒有!”
“沒有!”
“沒有!”
……
百姓中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聲音,聽着這響亮的聲音,沅天洛不禁覺得眼眶有些溼潤,她看着這些滿臉赤城,不惜讓自己的親人上戰場卻堅持讓她留下的百姓,內心裡是滿滿的感動。她開口道:“所以,這一次,朕也絕不是魯莽行事,這次御駕親征,朕是一定要去的。各位對朕的心意,朕謹記於心。朕走之後,各位仍舊做好手中的事就好,只有衆位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我越徹纔能有足夠的實力和底氣對待入侵者。”
沅天洛的一番話,說得衆人心潮澎湃,激動不已。他們跪在地上,目送着沅天洛的車駕漸漸遠去,心裡一直在爲沅天洛默默祈禱,祈禱她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遠離了百姓,沅天洛便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走出城門口不久,後面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陛下,請等一等!請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