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頓了片刻,倏然轉身,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愛妃可知道他們是誰?”
“是---皇上嗎?”我好奇的說道,眼底淨是疑惑。
“愛妃覺得呢?”他凝視着我,反問。
“是吧。”我猶自輕喃着。
他沒再問我,收回視線放在靈獸身上,自嘲一笑:“她死了,生生被大火燒盡,其子看着她失去了掙扎,不忘在離去之前在大火前吐了唾液。她死去,整個朝堂上下發生變化,由於皇上昏庸無能,朝政之事便由丞相全權批奏。爲了不讓朝政落入他手,皇上暗中請來西域蠱師,稱其曰:以蠱術收回朝政。”
X
天空擦亮,細微的雪花徐徐飄下,皇宮之外,已經鋪着厚厚的一層,儘管嚴寒逼人,卻減退不了人們出行的熱情。
宮中,同是寒冷一片,原本飄逸紛飛的雪花,此刻看來卻是詭異得緊。
寬敞的殿外,有一個搭建起的露臺,露臺中央有個高高架起的木樁。木樁,被一塊黑布遮着,讓人看不清裡面蓋的是什麼,只有在底端的地方,露出一隻小小的鞋子。天空,雪花簌簌而下,落在臉上,冰冷刺骨。那蓋着的黑布,亦被染上厚厚的一層,這時候的上空,突然由先前的陰沉轉爲晝亮,令人有些睜不開眼的燭目。
從殿中走出來兩個人,一個身着明黃色袍子,一個着灰褐色長袍。那明灰色袍子者眼睛望了望空際,說道:“皇上,時辰已到。”明黃色男子神色躊躇,不過也只是瞬間,便重重命令:“開始!”
有侍衛上前,將那塊黑布扯了下來。
垂下的黑色,隨即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接下來是整個身子。小人雙手張開,手腕間被一道道粗繩子綁定,顯眼的青紫色擂痕暴露眼前,觸目驚心,縱橫交錯。他看着足有5周,一個小小的腦袋垂着,看不出是否還有生命氣息。
灰色袍子者盤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語,頭上天空霎時颳起一陣捲風,吹得底下的人衣裳亂卷。
許是感覺到了寒風刺骨的疼,小人兒眼皮動了下,悶哼一聲。然後,他揭開迷離的眼睛。
“父皇,父皇救救兒臣。”嬌嫩的同音,伴隨着聲聲恐懼呼救。驚恐的雙眼瞅到自己被高高懸掛,聲聲悽慘呼救讓他不出一會兒便沙啞了嗓音。
明黃色男子受不了那呼救,不禁出聲止住:“巫師,巫師,能否可有別的辦法,朕不想讓曳兒受到蠱毒之害啊!”明黃色男子的急急叫聲,依舊制止不了另外那人的作法。一老太監慌忙上前,攙扶住男子:“皇上,您就讓巫師這麼做吧,爲了大彐朝不落入他人手中,不得不這樣做啊。”
“可是…”明黃色男子有些動搖,但,太監接下來的話便使得他重重點了點頭:“皇上啊,曳皇子和坳皇子都是皇后娘娘所生,他們身上帶着與生俱來的妖氣,也唯有拿兩位皇子的鮮血做蠱,我打彐朝才之日穩定,若彐朝在這帶就滅亡,皇上怎向先皇交代喃!”
此話方盡,空際瞬時形成一個極大漩渦,那漩渦速度之快,轉瞬間已化成蛇樣詭異之狀。
太監呈上一直瓷碗,碗裡是腥味撲鼻的血:“巫師,這就是按照您吩咐從曳皇子身上抽出的。”巫師結果,臉色沉重,口中暗念咒語,隨之對着架子上的小人兒一潑。
“啊!…”悽慘童音,伴隨着‘轟隆隆’的打雷聲響,那漩渦狀的蛇至往小人兒身上鑽去。那疼痛使得小小的身軀接受不了,即刻再次陷入昏迷。
巫師起身,回到明黃色男子身邊,淡容之色說道:“皇上,幸得皇子年紀尚小,諸如蠱毒雖爲痛苦,但也只在頃刻間便完成。”呆若木雞的男子久久,才點點頭,目光渙散:“好,好,那就好。”
至店內一側,一名神色慌張的侍衛跑來,急急稟報:“皇上,巫師,不好了!坳皇子被人劫走了!”
明黃色男子一個激靈,從茫然中回過神來:“什麼!”侍衛雙膝跪地:“坳皇子被幾個身着灰色行裝的男子劫走了!”
明黃色男子由於震驚,後退幾步,口中喃喃:“怎麼會劫走的,定是皇后的家族之人做的,這怎麼辦,彐朝就沒救了嗎…”
太監冷聲大喝:“狗奴才,連個皇子都看不住,活着做什麼!”話罷,手中便收力要往侍衛頭上拍去,倒被一邊淡定從容的巫師及時制止:“不便着急,皇上,帶有一個辦法,就是以雙倍之蠱放在曳皇子體內,就算坳皇子走了也不會半途而廢,只是那樣苦了曳皇子了,皇上,您覺得如何?”
明黃色男子沉重說道:“那樣曳兒太苦了,朕怕他受不了啊。”
“皇上,臣可以先把坳皇子的蠱毒同時也放入曳皇子體內,也不是隻有曳皇子一人有感應,因爲他們是雙生子,坳皇子也有反應。日子久了,他便會被身上的感應召回到皇上身邊來的。”
…
X
彐曳說的事,與我腦子曾經出現過的畫面極爲相似。
我也被綁在木樁上,底下是黑壓壓一片人羣,還有彐曳。
“燒了她!燒了這妖孽!”
“燒了她!燒了她!”人羣中有人叫喚。
“是妖孽嗎?”
“真的是妖孽,那可不能留啊---”
“是啊,先皇就是被妖孽迷惑,至使整個彐朝衣食難保,這可不能再讓這事發生了啊!”
人羣中,有人開始撿起地上的石子往我身上丟,堅硬的石塊砸在我額頭之上,頓時,鮮血如注。
“點火!點火!”有人開始嚷嚷。
此時的彐曳手中多了一隻火把,他的軀體像失去靈魂般,目光迷離無神,一步一步向我靠近而來。
“不要,曳,不要。”
“奶奶,奶奶。”
我恐懼的驚呼,呼喚正逼近我的男子,呼叫我最愛的奶奶。
我不想死。
我害怕極了,這樣恐慌的畫面是自己從未見過的,不知何時,自己的腦袋不斷在他左肩上扭動,眼睛疼的睜不開,冰涼的液體順着闔起的眼皮處滾落下來,
“不要,我不要被燒...”
在突然的驚懼後,我驟然驚醒,身子迅速從男子肩上退開。才驚覺,男子的故事已讓我在不知不覺間同是失去意識,腦海中浮現的都是支離破碎的畫面。
感覺到臉上不適,我隨手抹一把,竟摸到滿手的眼淚。
不知何時起,我早就忘記了想念親人而哭泣。不,應該是更懂得把自己的情緒藏起來,連想念,也只有在沒有人的時候,偷偷躲起來纔敢。
彐曳食指在我眼角下輕拭,溫熱的觸覺讓自己一驚,焦急轉身後慌亂地以袖子擦拭。
背對的身影,猶在輕顫,卻又極力隱忍。
牧地,男子將我拉向他,我垂着頭,方纔悽哀的神色已經斂下,恢復成平靜。我的臉上,像是戴着一張難以取下的面具,如此僞裝,如此令人看不清。
彐曳劍眉微蹙,他,又何嘗不是呢?
如此的,令人生厭!
“水仙...”男子揪住我眼中還未消散的隱痛:“你還有親人?”
在方纔的是太之下,他聽到了我喚‘奶奶’。
聽言,我的眸子明顯避開,眼皮沉重地闔上,心中有所逃避:
“我也不知道,自從來到這裡很多事都忘記了,我想不起來。”
“每個人心底,都有一道很深的疤,不願意別人去碰觸。”男子取過自己的明黃色袍子,披在我身上:“若你的親人還在,朕一定想法子將她們找到。”
我將袍子緊了緊身子,一張小臉側向靈物,心中那一份柔弱的想念,讓我不堪重負:“妾身謝過皇上,不過,不必了。”
“水仙...”彐曳將我的柔荑放入自己掌心:“我們,會有心心相惜的一日麼?”
我錯愕望過去,目光突然再度覆上一層防備,如履薄冰:“心心相惜?皇上覺得,我們這樣不算心心相惜麼?”
“水仙,很多事,不用朕說穿。”他的語氣明顯沉下去。
四目相接,我清楚從那雙黑邃的潭底望見了自己的身影,明眸皓齒,眉黛斂秋波,那樣的表裡不一。
我莞爾,卻在突然間發現:我們很像,他的矛盾,他的偶然柔情,他的試探,他的糾結,自己不也一樣的麼?
“如果皇上願意的話,妾身願意,也很想。”我將原先拉開的距離拉進,與他高達身軀靠近,然後投入其懷抱。
男子薄脣抿下,繼而笑出聲來:“水仙,你很聰明。”
聽後,我脣畔含笑,肩頭被他輕輕攬去,溫順的將面頰枕在他頸窩間:“妾身說真的。”那一秒,我舒心的閉上了雙眼。
他鐵臂環緊,沒有說話,只是更用力的將我擁向他。
這一夜,外頭的朦雨依舊不停的下着,我在牀上翻覆着睡不着,胸口異常壓抑難受,就連呼吸都十分困難。腦海中閃過的是彐曳說過的話,他說自己的母妃如何悽慘,自己又是怎樣試手殺了他的母妃。那時候,我不知道說什麼,他問我可有心心相惜那一天,我知道自己的心軟了,不能狠心拒絕,便只是沉默着,呆站着。
終於,我翻身而下,提着雨傘,拉開閣樓門到了花園當中,突然間我很想淋雨,很想。但,我又不想爲此而生病。我就那樣站着,任憑頭頂上的雨滴滴答答敲打在傘間。
已是深夜,閣樓內早已不見一個人影(早先我吩咐丫鬟們不要踏進閣樓內,只允許她們在外守候,因爲那樣我會覺得不被束縛,至少在這裡我有權利要求她們這麼做)。
沒有人影,唯獨宮闕上的油燈,在搖曳擺動,隱隱能將花園的小處地方照亮。
空蕩蕩的四周,竟讓我如此感到窒息。
腳步移動向門口而邁,忽然間我很想很想走出去,走出這棟閣樓。哦,不,應該說:我很想走出去這個令我心無處安放的皇宮。靠近門之時,才發現丫鬟站在門口,頭恍恍惚惚點着,瞌睡。
如果,我出來這棟閣樓,她是不是也會被處死?
我深深嘆了口氣,才轉身,便見彐靳在閣樓外徘徊,他的髮絲之上淋了些許雨水,有着不羈之美。
他看見我時,也愣了一下,隨即收回視線想要離去,卻被我喊住。
“能不能陪我說些話。”
他步伐一頓,似乎在猶豫着,我便佯裝輕鬆的指了指空際的雨,笑道:“說說話而已,它們,着實令我睡不着呢。”
似乎被我的話所影響,那瞌睡的丫鬟驚覺而醒,當她看到撐着雨傘的我和淋着雨的彐靳,惶恐地跪地:“娘娘,靳王爺。”
我嘴角掛着笑,對她擺了擺手,她會意,恭謹起身,依舊在那守候。
隨後,我又指了指花園的一個小亭子,笑語:“去哪裡,好吧?還是,你在怕彐曳麼?”話罷,我儘自向那亭子而去。
油燈籠罩,朦朧細雨,不停。
輕俯下身,用嘴巴吹了吹落在石凳上的灰塵,而後坐下。
彐靳躊躇半分後終是跨進來,靜靜的與我同坐,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不語,我同是找不到話題,只是覺得有人陪着,心裡會舒服點。
我擡眸,向那丫鬟招了招手。
“來一壺能暖身的酒水。”我道。
丫鬟怔了怔,卻也點頭離去,不一會兒便拐回來,手中多了一壺清酒。
放下酒壺,丫鬟退下,我脣邊勾勒出淡淡的笑容,雙手拿起酒壺,揭開蓋子,一股香味撲鼻而來。
我用那依然輕柔的聲音吐出兩個字:“好香。”
彐靳一臉嚴肅的看着我,用那冷淡的聲音道:“你不會喝酒。”
我立刻搖頭,輕言:“酒的純度不高,可以喝一些,再則,也正好暖暖身子呢。”
側首,若有所思的望了我片刻。對着他的眼睛,我突然笑了:“你好怕我醉了賴上你了不成?”我滿意的看着他那張因我的話人突然怔住的臉繼續說:“該學會喝酒的,看這天氣越來越冷,一點兒跟春天沾不上邊,酒能暖身。”更能暖心。
我爲自己斟上一杯酒,端着它放在眼前細細打量着,它透明澄澈,藉着燈光也倒映着我無神空洞的眸子。
“原來酒這麼馥郁芳香,濃烈得誘人,看着都賞心悅目呢。”
爲彐靳勘了一杯,他依舊不說話,一雙目光嚴肅的盯着我看。
受不了此刻異常尷尬的氣氛,於是便想方設法的尋找着話題:“女兒紅屬於發酵酒中的黃酒,用糯米,紅糖等發酵而成,含有大量人體所需的氨基酸,江南的冬天空氣潮溼寒冷人們常飲用此酒來增強抵抗力。女子喝了,有養顏的功效。”
見他怔然,我想了想,解釋道:“氨基酸是每個人必不可少的營養,相當於我們每天都要吃的飯。傳說,有個人家生了個女兒,卻礙於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男主人氣惱萬分,就將幾壇酒埋在後院桂花樹底下了。光陰似箭,女兒長大成人,生得聰明伶俐,同時也把男主人的手藝學得精通。後來,這家人的日子過得愈來愈好。男主人心裡萬分高興,覺得生女人也不錯。之後,待女兒婚事那天,男主人忽而想到那譚埋在地下的酒水,於是男主人一打開酒罈,香氣撲鼻,色濃味醇,極爲好喝。前來祝賀的親切朋友們紛紛都誇獎這酒是人間美味。再後來,隔壁鄰居,遠遠近近的人家生了女兒時,就釀酒埋藏,嫁女時就掘酒請客,形成了風俗。”
說完便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水,酒味甘香醇厚卻辣的我喉嚨疼痛,痛的我想要落淚:“好喝,味道好極了。”
對上他的目光,依舊是嚴肅中帶着冷淡,也不回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