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已好了許多,雖然額頭還稍微有些燙,但,不足以起不了身。
當我踏出病臥了幾天的房門後,才注意到身處一個怎樣的宗府。
建築雖未昂貴,但卻不見一絲繁華之處,那宮女更是少之又少,或者直接沒有。
出了們,便被室外的夕陽刺痛了眼。
我揉了揉,心想這一覺可真睡得很長,擡眼望去,那晚夜雨的稀泥已經幹了。
同時,也看到有個人影,背對着陽光而坐,有風挑起他的髮絲,很美,卻又夾着淡淡的憂傷。
輕走過去,立在他身後,我說:“這地方很別緻麼?”
我指的是他揹着陽光而坐,那顯而易見的憂愁。
他的聲響起:“宗王府,原先爲太子府,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母妃在我十二生時病逝,那時我選擇了跟隨哥哥嫂嫂一起,這裡是
快樂的,我也是快樂的,我並無覺得失去母妃後,我的人生當中缺少了什麼東西。相反,幾個哥哥對我關愛有加,幾個哥哥雖未不
同母妃所生,但卻彼此情誼深厚,我想啊,自己是幸福的,一直是。我在這個皇宮獨享哥哥們的愛護,甚至自己獨佔一個角落爲尊
,父皇和幾位哥哥也順着我,從那個時候起,我就自以小爺爲稱,宮裡的人都會懼怕幾分,不敢尚自闖入我的禁地。直到有一天,
父皇駕崩,曳哥哥繼承原本屬於哥哥的帝王之位,然後,一切都變了。”
彐穎低低唸到。
“你不想他們互相傷害,對嗎?”
我頓了頓,說道。
彐穎笑了,那笑顏有些無奈、酸楚:“哥哥誓言要奪回屬於自己的帝王之位,實則,我認爲沒那個必要的,曳哥哥雖奪取皇位,但
是不也做得好好的麼?我想不明白,爲什麼要奪來奪取的。”
彐穎幽幽的再道:“嫂嫂告訴我,曳哥哥做了皇位,地下有知的父皇會不瞑目,可是我還是不懂,爲何要奪取,難道兄弟間互相殘
殺,就能使父皇瞑目了麼?當然,他們說那是因爲曳哥哥不是人,說曳哥哥的母妃是個妖孽,所生之子必是妖。可我不信,雖曳哥
哥爲人少言寡語,但我不信他就是別人口中所言的那妖魔,異類。”
我暗暗吃驚,但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
只是,輕輕走到他身邊,坐下。
陽光舔着他的輪廓,那還是一張稚嫩的臉龐,但,眼裡現出的是與同齡人不一樣的憂傷。
我的心,輕輕刺痛。
他擡起的目光,望向遠處,卻找不到交集點。
他說:“父皇生前喜的是哥哥,偏向哥哥,但我沒有想過曳哥哥會因爲這些而奪取本屬於哥哥的皇位。”
我想了想,不忍的道:“也許,他要的並不是皇位。”
彐曳,或許頗不得以,有不可告人的苦衷。
這話,我沒說出口。
下一秒,我的心裡一愣:什麼時候,我竟然替彐曳這個魔鬼說起好話來了?
“是麼?”彐穎望向我。
我趕忙恢復常態,點了點頭:“我猜測的呢,每個人都有苦衷的,不是麼?”
“就如你,無論經過怎麼的對待,始終一如既往的寬恕別人,是麼?”彐穎反問。
我結語,木然擡起眼眸,迎上它擡起的目光。
我笑了笑,有點心虛:“只是你沒有看到我狠心的一面,實則,我是個多麼無情無義的傢伙。”
“比如對我...”彐穎追問,然,下一秒卻不自在的轉過眸子。
我不解,道:“你什麼?”
“沒有。”他回。
我衝他一咧嘴,輕輕笑着眨了眨眼:“也許什麼都會好起來的,那些你覺得失去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回到你身邊的。”
彐穎明顯地愣了一下,他望着我,很仔細的看了許久,才道:“你怪我了嗎?”
“不會了。”
我風輕雲淡的說,然後咧了咧嘴角,頗有些無奈:“縱然多麼努力,終究改變不了現實的,不是麼?”
彐穎靜靜的看着我,眼中的憂愁越來越明顯:“我們會一起努力的,你會同我一起嗎?”
我明瞭,他指的是改變這一切,改變不該發生的將來。
我轉頭,靜靜盯住他的眼睛看了又看,終歸點了點頭,道:“如果有用的話,我會的。”
不忍,將他丟在一邊努力,縱然我知道不管多麼努力也改變不了事實。
我不忍心,將我那夢中的實情告訴他,擔心他知道最後的勝者是彐曳時,會多麼失落、難受。
對的,一直以來出現在我夢中的帝王,除了彐曳別無他人。
“你努力過了,結果如何,你應該不會太傷心了,是這樣嗎?”
我又加了句。
我一直處在希望、失望中徘徊。常常,我放棄了希望,但又被迫重新撿起;我返回來不畏懼失望,希望又每每離我而去。
就好比死亡,我放棄生存,但又被迫活下來;我想要好好=活下去,但又遭到一次次重重生命威脅。
這種折磨,直使得我深深陷入其中,不得其果。
當然,我懂。他們只是不想讓我活得自在,又不想讓我死的輕鬆。似乎,掌控權在他們手中,我怎麼也不是,怎麼也不對。
但,這種折磨就我一個人承受就好了,不想讓別人也來體會。
當然,我不偉大,我還沒無私到那個地步。我的別人,只是跟我有關聯的人,我覺得我該這麼做的別人---於梓煙、彐穎。
彐穎明顯地愣了一下,微微眯起雙目直視着我,正色道:“我想,不會的。”
話罷,彐穎將目光放向天際,那裡一片晴朗,遼闊無邊,他深吸了口氣,似乎看到了曙光。
“權利和手足之情,你認爲那個重要?”
我的語氣犀利,直直對着他。
“不會。”他重複。
我心頭一動,回頭一看,看見彐穎堅定的眼神。
我知道,我說服不了他。
我明瞭,這個比我更不服輸的小子,正在邁向一條偉大而茫然的路途。
我們唯一不同的是,我知道前方有荊軻,註定不平坦;他意向前方是美好的,結果和自己所想的,是一樣的。
我嘆了口氣,這恐怕也是沉睡當中,那個威嚴男子所言的“你竟敢帶她逃走!若不是早發現,你還會做出什麼事!”
現在,我總算明白過來:在我昏迷之時,彐穎帶着我逃,然後,又拐回來了。只爲,這個傻小子不想哥哥們互相殘殺。
我終究站起了身,定了定神,欲要開口說話,卻被一陣急迫之聲打斷---
“小爺,胤王爺叫您過去大廳,王爺也讓這位小姐也隨去。”
丫鬟偷偷瞄了我一眼。
聞聲,彐穎也起身,臉色極沉得望着我,那表情有些驚訝,續而轉話給丫鬟:“哥哥那邊可有何動向?”
丫鬟不緊不慢的道:“回小爺,除了王爺和王妃,並無他人。”
彐穎應了聲,丫鬟即刻退了下去。
彐穎的臉色越來越沉,卻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不解,疑惑:“有何不妥?”
彐穎望着我,眉頭杵得緊緊,道:“哥哥應是找到了好法子,才這麼急的讓我們過去。”
我頓了頓,雖不知他所言的好法子是指什麼,卻也點點頭。
於是,我們沿着路徑,直達大廳。
不知爲何,當越發接近目的地時,我便覺得越發不自在,似乎第六感在作怪。
只覺得,頭頂上那一輪血色的夕陽,照映在宗王府上的空際,也是詭異的。
大廳的門敞開,亮光照得裡屋一片通明,不過,我卻感覺氣氛分外不對勁。
一進廳內,便看見一男一女佇立其中。
男人身着一身沉色袍子,垂手侍立,肢體神態恭謹。
不同的是,男人被對門而立,平添幾分威武之姿;女子面對門,目光則對着廳外張望。
“穎兒來了。”
那美豔的女人一見到彐穎和我,便纖纖作細步走來,臉蛋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一兩日咱家穎兒爲了照顧水仙姑娘,可是徹夜不眠呢。”
我驚訝的半張着嘴巴,臉色刷地煞白。
她稱呼我爲---水仙?!
彐穎也像感應到我的愕然,張嘴,欲要說話。然,還沒出口,背對着我們而立的男人發話了:
“水仙姑娘,別來無恙。想來你的命還是本王所保,若不是當初出言相救,恐怕姑娘早就成爲刀下鬼了。”
男人的話冷冷,威嚴無比,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制止掃向我,令我心頭惶恐不安。
“哥哥---”
彐穎看我驚呆,叫了聲。
那男人冷然抽出一支手,制止住彐穎的話。
男人道:“不知水仙姑娘可知蠱毒傳言?”
單刀直入的話,雖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戰,但還是被驚住。
“不知。”
我想都沒想,便回答。
我的目光也沒有因爲懼怕而回避他---彐胤。
“哦?”
彐胤緩緩轉過身來,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分外、陰冷:“身在彐曳身邊這些時日,姑娘真的從不知何爲蠱毒之說?”
彐胤不解而詫異的睨視我,那眼色深黑,泛起尋常十分的詭譎。
他一揚手,忽而大廳的門,‘啪’地一聲,關上。
幾個不知從何冒出來的大漢,木然現身我身旁,張牙舞爪的猙獰黑影不待我細看之下,便架住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