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神箍內,弓月住的地方不錯。
定神箍內的這位百里漾,很好心的替她安置住處,他說他在皇宮內謀一個差事做,經常要在宮中行走,在外面本就有個小宅,平時他也不住,索性就讓弓月暫時先住下。
而關於這定神箍的事情,這個百里漾是這麼說的:
“事情並不是你和你的朋友們想的那樣,這定神箍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有結界沒錯,但並不是你進來的那天才罩下的,而是一直都在,只是偶爾會出現打開的情況,而那天正好是這結界打開的時候,然後你走了進來,真是巧合了。”
聽他這話說,弓月覺得這巧合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這也太巧合了,不偏不倚,正正好將她與叛烙還有……百里漾給隔開。
說來,她對眼前這位百里漾,心中尚且有所保留。
在定神箍界外的時候,她與那位百里漾已經結識了半年之久,而且那位百里漾的性格比較單純簡單,不知是不是出於與眼前這人的對比之故,眼前這位自稱百里漾的男子,寡言少語,字字都像是經過深思熟慮在腹中繞了幾繞才說出口的,以至於她潛意識的覺得,眼前這位百里漾大有問題。
但是她畢竟是活了十三萬年的,再怎麼樣,也明白一個人的深淺,也不是僅僅半年就可以看個分明。
倒不是她懷疑之前認識了半年之久的百里漾,而是她深深的覺得,這兩人,也許都有問題……
她迷糊了。
她更加感慨,其實自從早前她在瑤池喝醉,不小心掉入紅索的芭蕉妖洞的那天開始,就一路不幸到今天。
身邊的這人到底是誰,她心中無數次翻涌上來這個問題,卻是不能問出口,也從沒想過把界外的那個百里漾的事情告訴眼前的這位。
她雖然仙術不濟。也神經大條,但是也是會自己去思考分辨的,既然不能完全信任,那是斷不會吐露出半個字的。更何況如今現在已經深入梵妖七界深處,自己又莫名其妙的頂上了倉一柔的臉,平時都需要面紗才能出得了門,哪裡有半分的安全感,以靜待他人的動。是她現在唯一可以做的。
而且,叛烙見她久不出去,一定也會想辦法的。
“那這結界何時會再開?”她問。
早就感受到弓月盯了自己半晌的百里漾,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她目光中的深意,便道:“說來我也摸不清楚,這麼多年過去,一直也沒有什麼規律,有時候幾年會開一次,有時候百十年也不會開一次。”
“你在宮中不是謀職嗎?這定神箍的事情,總歸離不開皇氏所爲吧。不然的話皇宮內的人出不去,又要怎麼治理梵妖七界?”
百里漾深吸一口氣,似乎對此事也很費解:“說來你別不信,我在宮中雖然謀職,但是也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混口飯吃罷了,這城裡向來治安極佳,百姓也大多都爲修仙而在這裡中轉,鮮少有些危險的事情或人出現,而這宮裡。也和你想象的不一樣,與九重天上,更是不一樣。”
弓月皺眉,想不出這不一樣會有哪裡不一樣。最多也就是現在梵妖七界很古怪,導致這裡的皇宮不一般罷了,但是自己的地界古怪成這樣,皇氏的人都不會想辦法嗎?就算自己解決不了,大可上報九重天,一定會有上神上仙過來解決的。
她又突然想起定神箍那個她認識了半年的百里漾來。突然想起百里漾自稱本王,那梵妖七界的皇族姓氏自然就是百里,而眼前這人也自稱是百里漾,他又說他是在宮裡只謀個可有可無的閒職,這漏洞百出……
她心中震驚疑惑,面上卻不動聲色,似是突然想起這一出一般擡眼看他:“我還不知道梵妖七界皇族的姓氏……”
百里漾抿了口茶,很自然的接過話來:“宇文。”
宇文??
弓月壓下心頭更大的震驚與濃霧,端了茶杯慢慢飲了下去。
“你生來仙胎,已經十三萬歲了?”百里漾看她。
這件事弓月進來沒多久就坦白告訴他了,這種事沒什麼可隱瞞的。
“嗯。”弓月點了點頭。
百里漾又問:“你的原族是?”
“哦,我是玄蒼的,本族是蛇。”弓月道,這種事也沒有必要隱瞞,而且眼前這百里漾的修爲也應該不淺,沒準早就看出了她的原形,若是撒謊,反倒讓他戒備起來,這樣就更不容易露出馬腳來讓她抓住蛛絲馬跡。
“蛇?”百里漾似乎相當震驚,後而倒吸了一口氣,盯了弓月半晌,道:“你以前一定沒有來過梵妖七界,這裡的百姓很忌諱蛇族,哪怕你是上神,尤其是皇族,你現在住在離皇宮這麼近的距離,保不準哪天就有人召見你,畢竟你不是來這裡中轉的普通百姓,九重天上的上神進入梵妖七界,若是遊玩便也罷了,現在住在皇城腳下又是被困之身,宮內一定有人已經知道了,只是看看你是不是會離開,而若是長住,定然會出於禮數召見,你可千萬別說你的本族是玄蒼,更別說你原形就是蛇。”
弓月完全不明白這是哪一齣,她很是不解,覺得這梵妖七界好多事情都好古怪,忍不住道:“我初入梵妖七界的時候,進了外結界的幻界,那裡有好多赤目灰蛇,而且很有可能是有人飼養,多的嚇人,我不明白,以蛇爲守護的梵妖七界,爲什麼會忌諱……”
“這我回答不了你。”百里漾搖頭,有些不太相信弓月所言似的,道:“你說你在外結界遇見很多赤目灰蛇,這件事情不好說,首先你說的這件事,沒有其他人遇見過,而且那裡是幻境,每個人進入都會看見不同的景象,幻境,哪有真實的東西?”
弓月語塞,可心裡總覺得不舒服。
說是幻境。可那幻覺也未免太真實了。
但她不由的又想到當年有上仙墜入這裡散了大半修爲的事情來。
在這裡,興許還真的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她又迷惑了。
她日漸迷惑,數來數去,自己和叛烙分開已經有五天了。
事情還果然就和百里漾預料到的一樣。她果然被召見了。
弓月很暈,直覺上總覺得這皇宮之地不應是她該來的地方,說來也奇怪,她向來對這種皇宮大殿沒什麼感覺,在九重天上自己玄蒼的地盤也有皇宮。欒之的一清宮她也踏足過,就連玉帝的凌霄殿,她也算是去過多次,向來沒什麼太大的感覺的。
等越來越不舒服,也越來越壓抑的時候,她已經在百里漾的領路下踏進了梵妖七界皇宮的大殿前,王座上坐的是梵妖七界之主,一位年輕的女帝。
弓月運氣很好,隨便扯了個謊說自己是遠塵山的一個小仙娥,在遠塵山負責澆澆花什麼的。女帝似乎一點都沒有懷疑,大抵是無論換作是誰也都不會懷疑,畢竟,失足掉入梵妖七界並且無法自己出去的神仙,若是生來仙根來頭不小,也辦不出這樣的事情吧。
好像辦出這樣的事情,一個小仙娥的身份反倒更爲符合。
席間女帝含笑問她着急不着急回九重天,弓月正要作答,旁邊一直站着的一位遮着青紫薄紗的女子突然上前躬了身。
“弓月雖然不慎失足踏入梵妖七界,但這其實何嘗不是一場緣份。不如就由紫姬來陪同,在界內讓她修養一陣子,順便玩賞一番,整日一直在九重天澆花也是膩味。不如索性就當給自己放個長假,在梵妖七界住上一陣子好了。”
她聲音溫和溫軟,弓月聽着不由腦子又跑了路,心想這般如水般輕柔曼妙的女子,縱然有青紫薄紗遮面,想必薄紗下的面容也是美妙美好的。而這聲音更是溫和動聽,任何一個男子聽見這聲音再看她這身姿氣質,都會爲之傾倒吧。
相比之下,自己同爲女子,倒真是太不拘小節了……
這一跑路,該做的反應和拒絕自然就慢了半拍,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座上的女帝已經欣然首肯:“就按紫姬說的好了,難得你遇到個與你投緣的。”
弓月愣神,這才反應過來這位紫姬姑娘與女帝之間決定了些什麼,正要開口拒絕,紫姬卻是極盡地主之誼過來溫柔的挽了她的手臂,拉着她拜別女帝,下了殿去。
百里漾在殿外等着,看見紫姬與弓月一道出來似乎並沒有太過驚訝,而是以眼神詢問弓月對於身份之事是否順利。
其實她這般平安無恙的出來,自然是沒事的。弓月看見他目中的關心真誠一點虛假也無,點了點頭,心頭微暖,卻更加迷惑,總覺得好不對勁。
可是,就像是蒙了重重的濃霧一般,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勁,而那層霧,越來越濃,一點也沒有要化開的跡象。
紫姬與百里漾是認識的,似乎還挺相熟,兩人說了一些事情,大多都是關於弓月的一些瑣碎的情況。
偶爾問到弓月一兩句,她也微笑的作答,看着面前二人不遠不近的聊着些什麼,並且一道的往弓月現今的住處走去,弓月心頭複雜的很。
都進了皇宮了,足可見現在在她面前的這位百里漾,是真的叫百里漾沒錯了。
可是這姓氏不多見,名字也不是大衆的不行,要不要這麼巧,梵妖七界不過是一個小山頭罷了,竟就有這麼巧合之事,兩的名字一模一樣,並且還都讓她認識了?
而外面的百里漾,說百里是皇姓,可她現在都進了梵妖七界的皇宮了,皇姓自然是宇文而非百里,這……
紫姬突然歪過腦袋來看她,笑起來時眼睛很是好看:“我明天去找你,把我的小喜帶去看你,它很乖很可愛呢,你一定會喜歡……”
“小……小喜?”弓月一時沒反應過來,因爲只顧着想自己的事情,完全不知道紫姬與百里漾說了些什麼。
百里漾轉過頭來看她,眉目複雜:“是紫姬養的一隻狸貓。”
弓月雖然心中牴觸,但到底活了這般年紀了,恬淡的性子還是有的,心中再是膩味牴觸,在現在這種她覺得諸多可疑之地還是忍得住不去表露內心真實感覺的,笑了笑後就道:“我對這種帶毛的小東西雖然喜歡,但實在是承受不起,再是喜歡也抵不住這身子不爭氣……”
“怎麼?”紫姬忙問。
“我這個體質,但凡遇上這些帶毛的,心中喜歡的緊,皮膚是會發癢。”弓月的語氣很是遺憾。
聽聞這話,紫姬也是滿目遺憾:“小喜性子特別好,本還想着讓它來和你作個伴,真是可惜了。”
“是啊,真是可惜了。”弓月嘆。
百里漾面色無波的看了她一會,那目光在弓月感覺是相當有意思的,似是原本很擔心她會驀然崩不住說出什麼話來出了漏子,就好像這種事情以她的智商是極有可能幹得出來似的。
但因爲她反應還算夠快,百里漾這目光此時竟是讚賞了。
頂着這樣的目光,弓月深深的感慨。
想必自己能掉入梵妖七界這件事,任誰聽了心裡都覺得奇葩的緊,大抵認爲她神經粗如樹幹般。
誠如紫姬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她對弓月一如最初在皇宮大殿見面時一樣,堅持着那天的熱情與溫和,除了睡覺之外,一直都陪在她身邊。
可能是因爲有人相陪,百里漾露面的時間少了許多,紫姬陪着將她照顧的妥妥當當,弓月有時看着紫姬忙前忙後的陪着她,竟是有種時光倒流之感。
面前的紫姬,與記憶中紅索的身影竟有些重合。
想到當年紅索待她也是這般周全,她就不由的制止自己繼續想下去,再想下去,難免就要跳轉到近前紅索伸手掏她心頭血的那一天了。
一想到那一天,她就不由的去想起一個人。
那個人,一定知道自己就在梵妖七界吧,也一定知道自己和叛烙在一起吧。
那個把她扣在遠塵山,言之要替她療養,而她突然消失,他爲什麼不聞不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