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寒夜中的花圃。
隔着小徑，樹影斑駁。
顧綺梅一走進花圃暖房的大門，熱氣迎面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我笑着遞給她懷中的帕子。
顧綺梅擺手從自個兒身上取出了一塊。
動作完全一致，我跟她忍不住相視而笑。
一瞬間讓我想起我在西蘭國都的街頭初次跟她遇見的情形了。
巧的很，因爲我們用的都是谷蘭給繡的帕子。
“顧姐姐，”我拉她在凳子上坐下，隔着小桌子看着她問，“你怎麼來了，真是稀客。”
她還是跟我印象中的一樣端莊溫婉，給我的感覺依舊。
她嘴角動了動道：“今兒是撞到了機會才能來的。”
她跟我解釋道：“集訓地又有姐妹打壞了東西，女官讓我給工匠師傅那邊送過去。”
“工匠師傅？”我腦中閃過一邊是修造處的一羣師傅們，另一邊則是那個欠扁的疤臉男。
不曉得顧綺梅說的是哪一邊的。
“修造處的師傅說近來人手緊張，所以打壞的瓶子給送到了另一處去。”
顧綺梅緩緩的道。
“你比我們都熟悉。”
話說到這裡，已經是一目瞭然了。
我想起疤臉男那副嘴臉，顧綺梅過去的話，會有什麼遭遇還不好說。
但是憑着她的個性，應該能巧妙化解或者置之不理吧。
我腦中閃過幾個念頭，顧綺梅望着我道：“沒想到去的時候，一進小院找他直接就被他頂了出來。”
我就曉得會是這個結果的。一點都不奇怪的，好不好。
“可是......”我從她進門到現在，壓根沒看到瓶子罐子的蹤影，這麼說，她還是成功的讓疤臉男收下了？
顧姐姐好本事！
“我是借了你的名頭呢。”顧綺梅笑道。
啊。什麼時候我的名字這麼好用了，疤臉男不是跟我很不對盤的麼？
我吐了吐舌頭道：“姐姐不曉得那個人啊，他雖然手藝很好，可是人品那就......值得商榷了。”
我忍住將”渣渣“換成了”值得商榷“。
“別說我在小院的時候領教了夠多的，“提起這個，我興致勃勃的道。”還有那些別的宮來求他修復寶貝的人，不在他那邊碰一鼻子灰那是不正常的啊。”
間接說明了疤臉男其實還是很囂張的，好不好！
“沒有，他開始時候態度的確是冷淡，等我說明了來意。也說了曾經跟你在一個房間住着的，是相熟的姐妹，並且還在集訓地互相照顧.......總之說了一堆之後，他就欣然接受了。”
顧綺梅緩緩的道，目光一直在我臉上打轉。
“小菱，他還說是你的師傅呢，“她補充道，”收了你當弟子。但是花圃缺人手，結果調你過來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想當初我來花圃還不是一大半都來自他的授意，要知道那個盒子還在我的雜物間角落內藏着呢。
結果他見到顧綺梅居然說成是花圃這裡青芷的意思。
我無語的看了顧綺梅一眼。她還以爲我是默認了。
我看她表情，急忙聲明道：“我絕對不承認那個疤臉男是我師傅的，我師傅另有其人，他......”
我忽然頓了頓，我要說哪一位呢？我說雪鷹？我說修竹堂的老人家？還是說某人？
說起來都有過短暫的師徒之名呢。
還有最近的青芷，若是放在西蘭宮中說起來。她也差不多屬於半個師傅了吧。
顧綺梅看我糾結的眼神，知道我不方便提起。搖搖頭道：“小菱還是一樣，沒想到到了蓬萊閣也是一樣。”
我想說其實不是蓬萊閣。只是花圃呢。
“姐姐，我們這兒的管事，就是在暖房教我飼養花草的那位，正好去主樓國師大人的住處了。”
話說到這裡，我明顯見到顧綺梅的眼神亮了亮，我心微微一動看着她繼續道：“她既然不在，姐姐找我有事的話，不妨直言，此處也沒有其他人。”
“姐姐，你出來一趟不容易吧，聽說集訓地那邊還沒決定分到那一處呢。”
“小菱，我來就是爲了這個找你的。”顧綺梅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姐姐，你直說啊，我能幫上的一定幫。”我不加思索的道。
“你如今身在蓬萊閣，我卻不是爲了我自個兒來求你的，爲了小明珠的事情。”
“明珠，她怎麼了？”我在集訓地的時候就知道那個小丫頭心心念念都記掛着麟德殿的皇貴君。
沒等顧綺梅說，我便道：“是爲了要去麟德殿？”
麟德殿跟我這邊，可是八竿子都打不到啊，難道麟德殿皇貴君要我過去的事情已經傳出去了？！
不會，不會的，這是我跟賀衍之纔剛剛提起的，除了我跟他只有青芷知道，消息再快也傳不到集訓地那麼遠的地方吧。
要是跟插了翅膀似的，連集訓地的人都知道，恐怕整個宮中都會知道了。
我第一時間就否定了這種假設。
“清思殿的人下午來過集訓地，還是那位蘇貴君親自來的，當時單獨叫過去問了幾個姐妹，其中就有小明珠。”
我大吃一驚，噌的一聲站起來，難以置信的看着顧綺梅道：“姐姐，你說什麼？冷宮那位貴君下午的時候到了集訓地去？”
這個消息太讓我震撼了！一時間我簡直有些回不過神來。
什麼情況？！
我沒想到顧綺梅這一趟夜訪，會帶來這麼讓我震驚的消息，簡直是重磅炸彈！
一時間我的腦子亂成一團，我深吸了一口氣。心內跟自個兒說一定要鎮定。
“顧姐姐，”我緩過神問，“清思殿的蘇貴君到了集訓地，你是見到他本人了？”
“見到了。”顧綺梅讚了一聲道，“難得一見的人。“
我盯着她道：”你說他單獨談話的人當中有小明珠。你跟她還有谷姐姐都在猜測是不是蘇貴君要小明珠去清思殿？“
”不是猜測，是多半肯定了。“顧綺梅跟我視線相交，低下頭道。
“剩下那一小半，就是名單沒公佈之前的變數。”
“顧姐姐，我跟你們是在一個房間住過的，小明珠跟我也是相處的很好。她的那點念頭，咱們幾個都是知道的。”
“去不成麟德殿，要去清思殿，換成我是她也不高興，可是顧姐姐。我能幫上什麼忙，我人在花圃，跟清思殿的人又不熟悉。”
“小菱，”顧綺梅臉色緩了緩，嘆氣道，“我拗不過明珠，替她盡力找人說說。”
“集訓地的女官那邊，我早就問過了。”
“女官......怎麼說？”我看着她道。
”她跟我大姐相熟。你們都知道。“
我聞言點頭，聽她接續道：”女官說，宮內這一批新進宮女安置去處的事情。能改蘇貴君決定的不外乎是三個人。“
女帝，皇貴君賀衍之，還有......我在心內迅速盤點了一下。
“咱們總不能跑去跟陛下說這事吧，也不可能去跟皇貴君請求的，所以，只能到蓬萊閣來了。”
“姐姐。”我已經完全弄清了她們的打算，苦笑道。“你們只知道我來了蓬萊閣，卻不知道我連主樓的門都沒能進去過。”
“要求的人是大國師。我一個小小的宮女能怎麼辦呢。”
“顧姐姐太高估我了。”
“小菱，花圃的管事不是纔去了主樓麼，你要是說不上話，可以託她幫忙提一句的，國師大人一句話，就能安排一個小宮女的去處。”
“顧姐姐，就算我們花圃的管事能見到國師大人，能跟他提這件事，難道國師大人肯出面去跟清思殿那位貴君要人麼？”
“這是小明珠的心願，咱們能幫的話，儘量幫一下，能否達成結果要看她的運氣。”
哎，我是不想開這個口啊，我覺得這件事真要告訴了青芷，她的反應我還猜不到呢。
思慮再三，想想顧綺梅還特地跑這一趟，我總不能再三推脫的，勉爲其難的，我嘆口氣點頭道：”我跟花圃管事說說。“
”還有一點，顧姐姐，不去清思殿，恐怕要如她所願順利去麟德殿也是很難的。“
“麟德殿那邊，我再去想想辦法。”
“小菱，時辰不早了，我得回去，若是能幫成這個忙，小明珠一定會很高興的。”
“咱們能一起進宮是緣分。”
“我明白的，顧姐姐，你回去的時候小心些，天黑了呢。”
門一打開，屋子外頭冷風肆虐，青芷說的對，已經是冬天的感覺了。
小徑上匆忙歸來的身影跟顧綺梅前後差了不過半分鐘，幾乎是在林子邊交錯而過。
青芷看了看偏門的方向，也只是微微一頓，就快步走了過來。
我知道瞞不過她，一進門就直接將剛纔的事情和盤托出了。
“你這個姐妹有些意思。”青芷笑道，“對了，你說她姐姐是誰來着......”
......”看來清思殿的冷宮招牌是到了摘掉的時候了，我今兒去國師大人處都未曾聽到選新進宮女的事情。”
“是陛下的意思吧，蘇貴君的待遇還不是都由她決定。”
“嗯，”青芷沉吟片刻道，“小菱，你說......要我幫她這個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