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你沒事吧?”斂進來站在辛面前,“都是臣弟不好,沒給商王說清楚。”
“欸欸,這個不關你的事。”辛搖搖手說道,“不過,你那娃兒確實太嚇人了!依我看,他怕不是你我這樣的普通凡人吧。”
“誰說不是呢?”斂順口說道,“昨夜他出生前,我夫人正躺在場上喊肚皮痛,忽然屋頂上,一陣閃亮,一道亮光射過屋頂直投下來,光影裡有個人樣的精靈一頭紮在我夫人肚皮上,轉眼就不見了,那時候,屋裡還有個隱隱約約的聲音在說,‘送我斂一個振興大商的能人’。當時,我們都慌亂了,不曉得那個聲音是哪個說的。那個娃兒生出來,就那個樣子了,鼻青臉腫的,還奇醜無比。我剛看見他時,也被他嚇得坐在地上了。我給他取名叫昭。”
“既然是四弟你親生的,就好好養着吧。”辛說道,“說不定,將來他真能振興我大商呢。”
“是。商王都發話了,臣弟就好好養着。”斂說道,語氣裡露着勉強之意,“不管朗格說,他都是臣弟的娃兒嘛。”斂又陪辛坐了一會,見他已經沒事,就說道:“既然商王好了,臣弟也該回去了。”
“回去吧,我沒事的。”
辛雖然嘴上說沒事,可心裡還是不由自己的悸動不止,時常半夜被嚇醒過來,睡不着覺。半年後,人就變得瘦弱,慢慢顯出下半世的光景來了。辛的時代,人活到三十多的就不多,何況辛已經近五十的人了,死了也算長壽。所以,辛這時候的景象顯露出來,大家都認爲是正常的生死病老,只有辛自己知道,是他的倔qiangbao脾氣害了自己,讓本有希望多活十年的他這麼早地就現出來要走的跡象。
一年後,辛的脾氣越來越大,見了什麼都忍不住要發火。這天,看見侍女送早飯進來,辛就新路不舒服,衝她大喊道:“朗格回事,你就不能走快點嘛?”
“朗格了?”侍女被訓斥的滿臉糊塗,“我們平時就是這麼走的啊,商王?”
“哦,是嗎?”發完火,辛心裡一下子坦然了,就連辛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衝侍女大喊大叫,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了,“沒得事,沒得事。”
“商王,這是你的早飯。”侍女放下豆就進伙房去了。
辛端起靜止的銅製飯豆,慢慢欣賞一會上面的雕紋,正準備用嘴去喝,忽然眼角餘光掃見前面一個侍女快速跑過去,於是喊道:“站住!跑啥子?鬼追來了嗎?”
正急速過去的侍女急忙剎住腳步,身子朝前傾了一下,穩住身子後站過來看着辛,“我是急着去拿鹿肉出來,準備烤制,做午飯。”這個侍女的神色疑惑,“商王,有事嗎?”
“啥子叫有事嗎?沒事就不能叫你嗎?狗日的,比老子還狂!”辛嘴裡罵着,面上就現出來青筋,眼見是氣瘋了,腳下就擡了起來,對着侍女猛力踢出去。看見辛的大腳踢過來,侍女趕緊向旁邊閃開,躲過了辛的襲擊。但是,辛猶豫用力過猛,一時間沒有着力點,右腿踢出去,正好碰到前面的長條,“咔嚓”一聲,腿斷了。事還沒完,人也跟着向前撲下,額頭碰到長條上,“嘩啦”一下,頓時鮮血直流,霎時間天旋地轉起來,新看屋裡的東西,什麼都在轉。很快,看不見轉動了,因爲辛暈過去了。
“商王,商王!”看見辛昏死過去,惹禍的侍女慌了,大聲喊起來,“你朗格了?”
喊聲引來了其他侍女、侍衛,大家見辛昏死在地上,頭下一灘污血,以爲他死了,於是侍衛長派人去喊來了宰、臣。等宰、臣趕來,看見辛嘴裡氣若游絲,似有似無,眼看是不能活了。
“快去喊公子斂來!”辛口裡的聲音極輕,得仔細辨認。
“是。”宰應道,擡頭對一個侍衛說道:“趕快去叫斂來。”侍衛轉身跑了。
不知過了多久,辛的神志已經在彌留之際,斂來了,辛用着他最後的力氣看一眼宰、臣,對斂說道:“我不行了……把王位傳於斂……請宰、臣輔佐斂……我是自己摔倒的,不要處罰人,人……”
“王兄,你不會死的,會好起來的……”斂正說着安慰話,忽然看見辛的頭一歪,再不動了,用手探她的鼻子,早沒了氣息,不由大聲哭起來,“我的三哥啊!”
3
斂登位後,司馬遷的《史記》記爲乙。
乙把辛的名字刻在木板上,供奉在殷都中央的宗廟裡,以供祭祀時使用,同時,把成湯以來的歷位商王的名字刻在木板上,供奉在宗廟裡。這就是幾千年後中國人使用的先人牌位。
現在的殷商,因爲盤庚時期的興旺,嗇府裡的糧食儲藏豐富,足夠殷都的人吃用,兵士們也因使用了青銅兵器而所向披靡,各個地方諸侯方國都還老實,一時間不敢起異心。
再說乙的家事。昭剛出生時候,奇醜無比,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讓人不敢看。但是,再醜的兒子也是自己的,好在過了幾年,昭的長相不再是那麼讓然難受了,多少像一個正常的小孩,乙就不再拒絕抱着昭耍了,儘管有力還有隱痛。
這天,乙散朝後回到後宮,昭正在地上滿屋子亂跑,看見乙進來,就跑過來,舉起兩手,嘴裡叫着:“爸爸,抱,昭兒抱。”
乙一把抱起來昭,眼睛對着他臉上隱約可見的青紫瘀塊,不由又響起昭過去那奇醜的長相,乙便將連轉向一邊,不想再看。小兒昭的小手則在乙臉上亂抓,抓的乙更心煩了。這時候,一個侍女過來了,乙將昭交給侍女,“把小公子帶下去耍。”
“是。”侍女應道,接過來昭,出來了。
侍女出去後,乙心裡想着一件事。昭出生時,彷彿有聲音說,昭是一位有爲之主。眼前的大商雖說也不錯,殷都的吃喝不用愁,可細一想,確實有許多還需要改進、發展的地方,然而,自從三哥辛手裡接過大商,乙就覺得這商王不是以前想象中的那回事,還真是擾人心。自己不想做事,那就讓給這個醜兒子去做吧。殷都的生活,顯然不適合培養出一位有作爲之君,那麼應該朗格辦呢?
乙心裡想着事情,在屋裡慢慢度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着,走得很慢很慢。過了一會,乙腦子裡有了想法,我何不給昭兒找個老師,讓老師帶着他教他做人,也省去了我見到他的煩人事。不錯,這是一個好主意,就這麼辦。可是,慢慢度了幾步後,乙心裡又有了猶豫:不曉得屋裡那個死婆娘同意不同意,把她的娃兒讓人抱走?嗨,管她呢,老子是王,老子說了算!
侍女抱着昭出來,昭則抓侍女的頭髮,還扯她的衣服,原本打扮整潔的侍女,不一會讓昭弄得髮型散亂,衣服皺巴,上面還有昭的口水鼻涕。侍女被弄得心情鬱悶,把昭放在地上,“哎呀,公子啊,我說你就不能老實一會嗎?你肯把我的衣裳龍成傻子樣了,你讓我這一天朗格過嗎?”
昭一到地上就老實,腳不登了,手不抓了,只一心埋頭刨着土耍。侍女則安心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待他整理完衣裳,扭頭一看,地上被昭刨出來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土溝,像模像樣的,還中規中矩。昭的臉上、手上則是粘滿泥土,可看昭的樣子,一點不在乎。
“我的公子哥嘞,你這是跑得啥子嗎?”侍女趕緊有把找抱起來,“你這個樣子,讓我朗格回去給商王交代喲?”看着四歲多的昭,侍女欲哭無淚了,又無可奈何。
“我要溝溝,我要溝溝。”照在侍女懷裡又開始亂抓亂刨,一直喊着“要溝溝”,並板起身板直往下梭,侍女趕緊使勁抱緊了他。
“喲,這不是公子昭嗎,朗格讓你抱出來了?”
侍女扭頭一看是大臣甘盤,於是說道:“公子在後宮鬧人,商王就讓我保他出來耍了。”
“公子好像不喜歡你抱着他啊,”國老甘盤說道,“他好像要下地來似的,是不是?那就放他下來吧,何必抱着,把自己累得慌?”
“可是他一道地上,就刨土,跑得他自己滿身都是土,髒死了,”侍女說道,“要是讓商王看見,又要處罰我了。”
“沒事沒事,有我在,商王不會罰你的。”甘盤說道,“你就讓他下地來吧,出了事我幫你說清。”
“甘師,你說話可要算數哦。”侍女被昭弄得渾身乏力了,可又怕受罰。
“算數,算數,”甘盤笑道,“一定算數。我平時教育貴族子弟,就是要說話算數,我朗格能自己說話不算呢?肯定算數。”商時候,國老是專門掌管王家貴族子弟的教育,教授他們一些有關本朝的歷史知識和規矩,一邊他們長大後,能夠入朝當大臣,輔佐好商王,或者當個稱職的商王。
聽了國老的肯定,侍女放心大膽地放下了昭,任他在地上玩耍。昭則過去繼續刨他的土溝。
甘盤這才注意到地上的土溝,不由愣住了,兩眼直直地看了還一陣,問道:“這都是他刨出來的?”
“是啊,”侍女說道,“還把我的衣服龍城這個樣子,髒兮兮的,回去還得洗。”
“我我,是問,這些土溝都是公子昭自己跑出來的?”甘盤再次確認問道。
“不是他一個人刨,難道我這麼一個大人還學小娃兒,和他一起刨土耍啊?”侍女不高興了,“你這人朗格會有這麼奇怪的問題,真是不可理喻。”
“是是,我不可理喻。”甘盤笑了,隨即大笑起來,“哈哈,人才啊,人材。小小年紀,居然曉得這些,我大商就會興旺了,大旺,這次一定是大旺。”正大小的甘盤,轉眼之間又悶頭不語了,小聲嘀咕說道:“只是不曉得,輪不輪得到他身上?他要是輪不到,那可是我大商的悲哀,只怕我等就要忍受,忍受……”後面的“亡國之痛”甘盤強自嚥下了,不敢隨意說出來,只是一個心思地看着地上的昭刨土溝。
“我們要忍受啥子?”滿心思等着聽下文的侍女,忍不住問道,“你這人真是乖得很,話也不說完。哪有說一半,留一半的?真是的。”
“我的話說完了啊,朗格沒說出來?”甘盤笑了,“只是你沒有聽出來罷了。”
“你說了啥子了?”侍女反問道,“又有啥子我沒聽出來,你倒是說出來聽聽?你這個怪老頭!”
“是是,我是個怪老頭!”甘盤知道,嚥下的話是不能說給侍女知道的,只得乾笑說道,“我進去見商王去了。”
“爪子?你想去商王面前告我狀嗎?”侍女一下子急了,“這可是,你讓我發給他下地的啊,要告狀,你這老頭就得承擔大半責任啊。別到時候,受罰了,反過來說,我沒告訴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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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看你想到哪裡去了?”甘盤看着侍女笑了,“我有那麼小心眼嗎?”
“有!”侍女一口咬定,“你本身就是一個小心眼的人。”說完,還特地加了一句,“你就不像一個好人。”
“呵呵。”甘盤無語地笑了,嘴裡說着“不是好人”地走遠。來到後宮,問侍衛:“商王在嗎?”
“在。”侍衛認識在殷都的大臣,讓開了後宮大門。
甘盤進來直接走向乙的房間,來到門前,見門開着就進去了。
“喲,國老啊,朗格有時間了?”乙隨口說道,接着的問話纔是要甘盤迴答的,“今天來這裡,過來是有啥子事嗎?”
“事,倒是也沒得啥子事,”甘盤說道,“甘盤過來只是想和商王探討一些,王家和貴族子弟的教育問題,希望能得到商王的支持。”
“支持,肯定支持。”乙笑說道,“國老爲了我大商,培養了許多的人才,要是沒得歷代國老的付出,我們這些當王的,還有哪些大臣,還不曉得是個啥子樣子。”
“爲王家,和各位大臣教育少年子弟,是我們歷代國老的責任,商王不必在意。”甘盤說道,停一會,又問道:“王讓侍女把公子昭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