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沒得，中國的土地是可以養活大家的，不需要換地方。”共王說道。
今天大臣們把問題表面化了，衆人不再遮掩，面對問題，大家都沒有一個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共王帶着問題回到後宮，臉上不經意間就露出了憂鬱，拉的長長的，往日裝出來的笑語少了。侍女見狀，趕緊躲開，不敢惹他生氣。侍衛在一旁見了，也暗自在心下打鼓，七上八下的，筆桿到共王跟前來。
“喲，王這事朗格了，一臉的不高興？”
“沒有不高興啊。”熟悉的聲音傳過來，共王擡頭見了母親王俎姜進來，趕緊堆出笑意在臉上，可這笑容比哭還難看，“媽，來了。”
“還說沒有不高興，你看侍女、侍衛們一個個都多的遠遠地，不敢到跟前來，”慢步搖晃走路的王俎姜笑了，“在媽面前，王就不要裝了。說說看，遇到啥子難事了，也許媽還可以給王出出主意呢？”
“真的沒得啥子。”共王堅持大事自己扛，不願說出來。
“看來王真的長大了，”王俎姜拄着柺杖的手顫巍巍地，在抖動，“媽也真的老了，改回去見那老傢伙了。”王俎姜轉身朝門口走去，一頭的白髮在屋外光線照射下，很耀眼。
“媽，娃兒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共王嘆息一聲，“哎，就是朝中大臣們家裡沒得肉吃了，今天早朝上，大家議論了一早上，也沒拿出一個可行的主意來。娃兒爲這事犯愁呢。”
“娃兒你前一段時間，不是滅了一個諸侯嗎，”王俎姜回來坐在共王身邊，問道，“朗格，沒得收入嗎？”
“媽是說那個密國吧，一個人口不到萬人的小諸侯國，啥子都沒得。”共王伸着雙手，很無奈，“大的諸侯國，兒子又不敢動。娃兒一時間還沒有想到好的辦法。”
“都怪那老東西，非要去見啥子王母娘娘，把朝政弄得亂七八糟的不說，還把錢花完了，讓娃兒你難受。”王俎姜順口罵着穆王，“要是他不去見那個西王母娘娘，娃兒你的日子就好過多了，何至於坐在屋裡犯愁呢。”老婦人說了一陣，停下喘息半天，忽然想起一事，“對了，我家在鎬灃、成周不是都還有好多的屬地空置在那裡，沒得人種嘛，何不分給朝中的大臣，讓他們家的奴僕拿去種黍米、菜蔬，還可以養些雞鴨鵝、豬牛啥子，至少不用愁吃的了嘛。”
“媽，你的注意雖說很好，可是那是我們姬姓王家的屬地，是不能分出去的，”共王臉上的興奮一閃而過，又布上憂愁，“再說超重的大臣們都有自己的屬地，爲啥子又來分我王家的。”
“王啊，沒有大臣的做事，王你一個人能把政務做出來嗎？”王俎姜問道，“王還要有大臣們的幫扶，王才做得下去，不然，王就是一個光桿司令，曉得不？在說，大臣們的屬地都在中國，離鎬灃都很遠，一時間解決不了大家的吃飯問題，王分給大家一塊地，他們的吃飯問題就解決了。大臣們吃飽了，纔有力量給王做事嘛。”
“媽說得有道理。”共王不願拂了老婦人的興致，委婉說道，“以後可就沒得土地去獎勵立功的將領大臣了，這該如何是好？”
“這好辦。”王俎姜說道，“這次的分地，王可定義爲出租，就是說，朝中大臣只可種糧食、養雞鴨，沒得所有權，土地還是王的。將來情況好轉了，王還可以在收回來得。”
“嗯，媽這主意還是不錯的。”共王點頭了，“謝謝媽的開導，娃兒想通了。”擡頭衝門外的侍衛喊道：“去叫臣來一下。”門外侍衛應一聲“是”就走了，不一會，臣就站在了共王面前，一聲不吭地看着他。共王對臣說道：“我家在鎬灃周邊一共有好多土地？能種糧食的，和不能中糧食的，各有多少？”
“回共王，”臣趕集掏出隨身的小木板，看一眼說道：“王家共有土地一千五百畝，都在鎬灃周邊，現在有一般沒得人種了，閒在那裡。要是有人的話，有千畝的地可以種糧食菜蔬，不能種糧食菜蔬的，也可以放養雞鴨鵝、豬牛羊。”
“一千畝，五百畝，一千五百畝。”共王嘴裡自語說道，“朝裡的大臣有多少？”
“這個，五官六太……”臣一時回答不出來了，“五官六太十一人，卿十一人，中大夫二十二人，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哎呀，總有上千人吧，具體數字得問豕宰了。”
“這麼多啊！”共王感嘆了，“真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的人。哦，你去吧，沒事了。”
“不需要叫卿事寮來嗎？”臣問道。
“哦，不用了，我再想想，再想想。”臣什麼時候走的，共王都不知道，心裡只想着該如何分地的事情，夜晚躺在牀上都在想。
幾天後早朝上，等大臣們把事情都說完了，共王才擡起頭對卿事寮說道：“下面請卿事寮把那事給說說。”
“中國自武王建立以來，已經經歷了一百多年，經過歷代周王的努力，發憤圖強，我們中國正走在欣欣向榮的大道上，呈現出一片繁華景象，”卿事寮出班說着，轉入下一層意思，“但是，也出現了不少問題，現在再大殿上的，不在大殿上的，都有切身體會，那就是，我們的生活出現了緊張趨勢。周王經過多方長久的思量考慮，想出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聽說要解決吃飯問題，大家都把耳朵豎起來，仔細聽着，生怕聽漏了一個字，讓自己吃了虧，只聽豕宰說道：“我們親愛的共王決定，把鎬灃、成周周邊的王家千二百畝閒置土地出租給各位大臣，用於種植糧食、飼養雞鴨鵝等，已解決大家的吃飯問題。但是，這些土地僅是租讓給大家，它還是周王的屬地。”卿事寮說完，迴歸班裡。
“具體分租辦法是，”大臣們正要歡呼時，臣出班說道，“五官，爲太宰卿、小宰中大夫、宰夫下大夫，和上士等，六太，爲太宰卿、小宰中大夫、宰夫下大夫等人，共一百四十四名大臣，分租到土地的大臣，種出的糧食、雞鴨、豬牛羊等，出了滿足自己一家人的生活開銷外，還需分出來一分部給下面沒分租到土地的人，如中士、旅下士，具體分發，有各位大臣根據各自收入情況，自行規定，同時，還要抽出兩成上交給周王室，算作租金。”
“這樣子啊，我們手裡剩不了多少了，”大臣們港式開還有興奮，聽到後來不禁又有點失望，“我們忙活了半天剩下的也就沒得啥子了嘛。”
而更大抱怨聲來自六太，“他們五官的上士豆租到了，我們六太只租到下大夫，這明顯不公嘛。要求，五官六太公平對待。”
“大家不要吵鬧！”臣大吼一聲，殿上有安靜下來了，“有不願租的，可以放棄嘛，不強求大家都來租地；願意租地的，我們接着往下說。”大殿上頓時亂了，有要租地的，有不願租的，有一會要租一會不租的，不一而足。臣等大家都鬧得差不多了，聲音靜下來後，又說道：“願意租的，下來後到寺人處登記，十天後就可以分得土地了。”
“我等都遠租種土地。”這時候，大臣們都說道，大家這個能有想明白了，王家的土地都在鎬灃、成周附近，離家近、出行方便，土地肥沃、收成多。
“這事先說到這裡，大家不要鬧了。”臣說完退回班裡。
“國老，”等大殿上安靜下來，共王喊道，在國老應聲“是”出班後，共王問他：“穆王時候，安排的收集的詩歌，現在收得朗格樣了？”
“回周王，”國老捋一下頜下的花白長鬍須，“經過前後三代過來的安排，到現在已經收集到了五十餘首詩歌，有反應男女愛情的關雎……”國老說着就抑揚頓挫地朗誦起來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有祝賀婚姻幸福的桃夭。”又朗誦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還有詳盡的描述奴隸們辛勤勞動過程和生活情況的敘事長詩七月。”國老又開始了搖頭晃腦。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三之日於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女執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
七月流火，八月萑葦。蠶月條桑，取彼斧斨。以伐遠揚，猗彼女桑。七月鳴鵙，八月載績。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爲公子裳……
“好了好了，”國老正吟唱的起勁時候，共王喊住了，“我還有事情要說，你就不要搖頭晃腦了。”
“朗格，我吟唱的不好嗎，周王？”國老疑惑問道。
“不是。”共王說道，“聽我說，現在他家都在爲了生計在忙活，你們的詩歌收集暫時停下來，讓他們回來種糧食，養雞鴨豬牛羊，先解決生活吧。等生活問題解決了，大家又閒情逸致時候，在去收集，好嗎？”
“回周王，我們辟雍裡用的教材，都是這些來自民間的詩歌，”國老說道，“我們寧願餓肚皮，也不遠放棄詩歌收集。因爲，放棄收集，我們辟雍裡就沒得東西教娃兒們了，再說也損失了多好的精神財富。所以，不能放棄收集，我們放棄租地。”
“你們既然願意餓着肚皮去收集精神財富，那就去收集吧。”共王也無奈了。
然而，國老等人終究抵抗不過肚皮，詩歌收集堅持了半年後，還是受不住飢餓折磨，停下來種地了。
3
司馬這段時間以來，心內很苦悶。練兵的校場上，早不見了往日那些生龍活虎的身影，變得空蕩蕩的，萬多人的兵營裡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個身影，還全是鎬灃城裡各個大臣家裡的人拉來他們的侍衛在練習。營房外堆積如小山的鎧甲也積滿塵土，不見本來顏色。竹箭即箭羽插在囊裡，被不時遍地亂跑的老鼠咬杆斷羽沒，散落地上，沒有人收拾。穆王西遊時的八馬戰車也腐朽地堆在那裡，一碰就散了，成了一地的朽木，車上的幾顆銅釘早鏽得碧綠髮亮，好似田間圖例嫩綠的野草芽。
“哎！”每看一眼校場上的破敗景象，司馬心裡都不由嘆息一聲，“中國難道不需要打仗了？不需要武力巡視諸侯方國了？不需要……”司馬心裡“不需要”一陣，到後來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低下頭回了司馬府院。
府院裡，往日服侍自己的侍女、侍衛們都被他打發下地去了，只留了兩個侍女在伙房忙着，晚上天黑下來，下地種莊稼的侍女、侍衛們才帶着滿身的泥土和疲憊回來，頜下一豆稀飯就睡了。烤肉，司馬自己都有籍田沒見到了，更別說侍女、侍衛們了，恐怕他們都忘了烤肉是什麼樣子形狀了，現在躺在牀上的身子如沒有靈魂的屍體一樣，什麼都不想了，只想睡覺，恢復體力，不然第二天怕是下不了地，就沒得稀飯喝了。
早上醒過來，穿了衣服，喝下稀飯，司馬就來到大殿上朝了。大殿上的站殿侍衛已經減了一半，從左到右看過來，沒有幾個侍衛了。
不一會，卿事寮豕宰進殿來，看見司馬站在他的位置上，也靠過來站住，擡頭看司馬一眼，“司馬來得很早嘛。”嘴裡隨意招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