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叫你們上來的?趕緊下去!”船上有了吵鬧聲,“你們這些叛逆,不要禍害了我等漁人。我們是安分守己的商人。趕快下去!”
漁船離岸邊十多步,後面追上來的商兵把船上的爭吵雙方看得清清楚楚,“船家,把叛逆送回來!不然視同叛逆,要遭罪的!”
“要得,我們撐回去!”漁人嘴裡應道,作勢要把船撐回岸邊,結果遭到剛上傳來的叛逆阻攔,雙方就在黃飛虎眼前,在船上搶奪竹篙,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
“趕緊下水,跳上船去!”黃飛虎急了,令着商兵搶上船去。
商兵們不敢怠慢,立即跳下水,向不同的漁船趟水過來,砍殺爭奪竹篙的叛逆。一時間,商兵遍佈河水裡,漸漸離河岸遠了,一旦到了船邊,都爭先恐後都攀着船舷爬上來。等商兵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爬上船,喘息未定還沒看清船上的叛逆時,船就在河中慢慢下沉了,很快,河水裡到處都是“救命啊!船沉了!”跟着就是“噗嗵”的落水聲,一些不甘被淹死的商兵主動跳進了河水。
“媽了個逼的,老子上當了!”還在岸邊等着上船的黃飛虎恍然大悟,眼看着自己的兩千兵士在水裡掙扎,自己沒有辦法。這時候,身後突然想起一片喊殺聲,“殺商人啊!”隨着這喊聲,無數的星點鬼火裹襲而來,把商人圍在中間,很快,四周傳過來砍殺、慘叫聲。從口音裡黃飛虎辨認出來,被殺的多是中國來的商兵,急忙喊道:“快撤!回岸上去!”黃飛虎喊着話,自己先往陸地上衝殺過去。已到水邊的商兵得到命令後,也奴隸退回岸上去,卻被無數耀眼的刀斧逼進河道,淹死在水裡了。
天黑,不熟悉地形,商兵只能各自逃生,待折騰到天亮時,河岸上、河水裡到處都是商兵死屍,夷人的死屍只有極少數,不到一成。
“媽的,龜兒子夷人,老子不殺盡你們,誓不爲將!”看着一夜的慘敗,黃飛虎欲哭無淚,“各個師長,趕緊清點人數,報告傷亡。”很快傷亡人數報上來,出來十個師,一夜死傷兩個師多,只剩了七千多人。得了這個結果,黃飛虎暴跳如雷,“商兵聽令,回身捕殺夷人,不論男女老幼!”
於是淮夷地方,到處都有了燒殺姦淫搶掠,到處有了尖聲驚叫和淫笑,以及無窮盡的死屍,到腐臭成爲白骨,都沒人收斂。同時,商兵每到夜晚,天黑人靜時候,總會受到來自各個方面的襲擊,每晚都要死殘二三十人。黃飛虎陷入了無窮盡的“打仗找不到對象、想撤又脫不了身”的窘境。面對這種狀況,黃飛虎憂愁煩惱,發須不覺間白了不少,決定改變自己的策略,改用招撫、絞殺並存,並在心裡對自己說,一定要解決淮夷問題,使之安定下來。
3
黃飛虎在徐、淮地區的征討,在朝歌產生的一個最明顯的影響,就是押送回來的俘虜,越來越多,甚至達到在朝歌的商兵數量。這事讓帝辛有些頭疼,早朝上,帝辛把這事提出來,讓大家想辦法解決。
“黃飛虎將軍在徐夷地區大戰告捷,押送回來了幾千個俘虜,”帝辛坐在高臺上面向下面大臣說道,“這是他的功勞,我本應該爲他高興,但是,隨着在朝歌的俘虜越來越多,都快趕上我大商的兵士數量了。三千、五千的俘虜要吃飯,要穿衣,還要住房子,你們都說說,我應該去哪裡爲他們找去?”
“俘虜嘛,按照常規,我們留下一些年輕漂亮的女子做侍女,留下一些身強力壯的青年男子做奴僕,種莊稼,”宰費仲出班說道,“剩下的嘛,乾脆殺了得了。我們哪來那麼多的糧食給俘虜吃,也沒得布匹給他們做衣裳,殺了是最簡單的法子。”
“不該殺!”箕子出班反駁費仲,“現在,中國的叛逆烽煙四起,到處都有起事的諸侯方國。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爲,他們認爲我大商的人牲制度,不把人牲當人對待,總認爲人牲是豬牛羊一類的牲口?所以,當我大商去地方招撫納降時候,總是沒得像樣的效果。我們要向改變這種狀況,就必須改變對待俘虜的方法,那他們當人看,纔要得。”
“我贊同箕子的看法,把俘虜當任看。”少師比干出班說道,“只有把俘虜與人牲區別開來,當他們是人,他們纔有可能真心歸順我大商,不再起事,做叛逆。”
“那俘虜當人?這不是開玩笑吧?”惡來出班說道,“俘虜成了和我們在大殿上的你我一樣的人了,我們還朗格管他們?他們還挺我們的嗎?那不是說,你、我,還得反過來爲俘虜服務,服侍他們?這可能嗎?我的太師,我的少師,你們願不願意去服侍、侍候俘虜?”
“我,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箕子說道,“我是說,要把俘虜當作有別於豬牛羊等牲畜的人來看待……”
“朗格有不是我的意思了?”惡來說道,“我們每個大臣,都是人,都有肉吃,有飯喝,有侍女服侍,有侍衛保護。我們有這些待遇,是因爲,我們是有別於豬牛羊等牲畜的人,只有纔有這些待遇。那些俘虜,從他們戰敗被俘的那一刻起,他們就不是人了,儘管在那之前,他們還是人。”
“太師的意思,不是說,我們要爲俘虜提供侍女、侍衛,”比干說道,“只是說,要把俘虜當作奴僕、奴隸一類人看待,讓他們爲我們這些大臣服務,服侍我們,爲我們種莊稼,養牲畜。”
“少師這話,我就不懂了,”惡來說道,“我大商的兵士,在戰場上與俘虜們殺得難解難分,殺得你死我活的,你敢讓俘虜站在半夜時候,在你的牀榻邊上服侍你嗎?你覺得,他會真心侍候你,不會拿刀、斧砍了你的腦殼?”惡來歇了一下,“我不曉得,你太師、少師有沒得那個膽量,反正,我是沒得那個膽量,我不能想象,深更半夜,有一柄斧子在我的頭上晃來晃去,那樣,我會瘋的。”
“我們還可以,讓他們爲我們種糧食啊。”箕子說道,“俘虜重的糧食,我們總可以吃吧。他們樣的豬牛羊,啥來哦後,我們總可以吃吧。”
“你覺得,在戰場上被我大商兵士殺得妻離子死的俘虜,是真心爲你我養豬牛羊,種糧食?”費仲反問道,“他們不會,把我們交給他們的豬牛羊,殺了自己吃?不會把我們交給他們的糧食種子,自己煮來吃了?就算田地裡有莊稼,他們不會把禾苗扯了,破壞我大商秋天的收成?”
“我們不放心,還可以派人看着這些俘虜嘛。”肥腫的一番反問,讓比干、箕子沒了理由。
“我門大商爲了俘虜,還得派人去看着他們,”惡來說道,“那這些監視俘虜的奴僕,不吃飯嗎?這些俘虜,自己種不了糧食,還得吃別人種出來的糧食,那爲啥子,我們不能把這些俘虜殺了呢?或者,一把火燒了呢?那多簡單、乾脆,也沒得後患了,多好。”
“就按宰、臣說的辦,”帝辛終於說話了,“將押送回來的俘虜殺了,再不燒了,以祭祀我大商的祖先。”
“不行啊!”比干一聲大喊,“現在的岐周,在姬昌的仁慈治理下,中國諸侯心嚮往之,已有八百諸侯暗裡歸順了岐周。我大商再不可行此殘暴不仁之舉,否則,我大商危矣!”
“閉嘴!”一聽比干把自己比作暴君,帝辛就怒火中燒,厲聲喝道。
“商王,少師說得對啊,”太師箕子也出班喊道,“我大商必須行仁慈,不能再殺人了。”
“好,不殺人就不殺,”帝辛氣得都失聲了,手指箕子啞着嗓子衝侍衛喊道:“把這老東西給老子關起來!”平常不太說粗話的帝辛金壇喊了“老子”,股股白色水汽從他鼻孔裡唱出來,喘息了一陣,“真氣死我了。散朝!”站殿侍衛過來兩人架着箕子就來圉園關了進去。
大臣們陸續走出了大殿。
回了後宮,太子祿父來到跟前,問候說道:“商王,今天啥子事把您氣成這樣了?”
“還不是比干、箕子那兩人?”
“喲,太師、少師,說了啥子,把我家商王氣得臉色發白啊?”蘇旦己從屋裡出來,漫步渡到帝辛面前,一臉嬌嫩的桃紅,煞是惹人愛,手指點在帝辛額頭上,“王可是中國的第一人,居然也被兩個老頭欺負,這王當得也是夠窩囊的了。”
“啥子叫窩囊?”本來帝辛已經抓住旦己的手,把她拉進了懷裡,低頭要親旦己,一聽說他窩囊,就又把旦己推開,自己站了起來,一臉的惡狠狠,“總有一天我要殺了這兩個老東西。”
“這纔像個王的樣子嘛。”現在的蘇旦己已經進宮來十多年,早不是當年在有蘇國的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心狠得像毒蛇,“我家商王殺個人,還不跟玩一樣,何用等到那天?哪天都可以嘛。”旦己過來坐在帝辛腿上,伸手輕輕撫摸着帝辛那鬍子拉碴的臉,“聽說黃飛虎送來了許多俘虜,比我們大商的兵士都多,商王你準備朗格處理他們啊?”
“我正爲這事發愁呢?”帝辛說道,“今天就是爲這事,兩個老東西就出來把我罵了一上午。愛妃啊,你可有啥子好辦法,來安置這些俘虜?”
“這還不好辦,殺了不就是了。多簡單啊!”旦己說道,“這些俘虜,放,不能放,養,有養不起啊,殺了最簡單。”
“還是愛妃善解人意,費仲、惡來也這麼說,”帝辛笑了,看着臥躺在懷裡的旦己,低下頭來親在了她臉上,“就找你說的辦,殺了乾淨。”
“哎呀哎呀,鬆鬆,我喘不過來氣了。”被帝辛堵住嘴的旦己,喘粗氣了,待鼻子裡的氣息順暢後,說道:“大王,何不把那些俘虜當人牲,燒了來祭祀我大商的先人?”
“這個辦法最好,”現在不管旦己說什麼,帝辛都說好,“一堆柴火,多少俘虜都能燒了。”
聽着帝辛和蘇旦己兩人的談論,太子祿父不禁皺起了眉頭,心想:這也太殘忍了!
幾天後的早上,帝辛沒有上朝,把大臣們召集在殷的宗廟裡。廟宇前的空地上,架着十大堆柴火,燃燒着熊熊大火,柴火堆上,捆綁着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千多兩千個人牲,全都不成人樣,耷拉着頭,站在大火旁,火光印紅了他們的身影。
“不能啊,商王,不能燒了啊!”忽然一聲沖天,響徹殷都的天空,“這麼多的俘虜,他們都是人啊!和你我一樣的人啊,不能燒了。讓他們種地吧,”人羣裡的比干衝到帝辛面前,喊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讓他們做奴隸吧?”
“給我閉嘴!”是帝辛的吼聲,“難道我真的不敢殺你嗎?”
“比干的性命不要緊,只要商王放了這些俘虜,商王要殺比干,就請動手吧,”比干吼道,“比干不敢一人的性命害的兩千人喪了聲,更不敢因爲自己要活着,就害得商王落下暴君的罪名。”
“好!”帝辛吼道,“我今天這個暴君就成全你的英名,小叔,我成全你。”帝辛扭頭衝旁邊喊道:“侍衛……”
“我王請慢。”一旁的蘇旦己來到帝辛面前,“我聽說,一心想着忠貞的人,有七顆心,不曉得是不是真的?商王何不讓侍衛剜出少師的心,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就這樣處罰他。”
帝辛一聲令下,過來兩個侍衛,把比干拉住,不讓動彈;又過來一個侍衛,把手中的銅刀插入比干胸中,向下一拉,露出裡面的紅心,一道給割了下來,放在銅盤上,呈給帝辛,“回商王,少師只有一顆心。”
被侍衛架着的比干,新北剜出後,身下淌了一地鮮血,人也因爲失血過多,早沒氣了。帝辛看都不看侍衛手裡的銅盤,只看着超火堆上的人牲,嘴裡說道:“扔了。”端着銅盤的侍衛,轉身出來把銅盤和裡面的紅心一起扔進了郊野,任由野狗啃食。拉着比干的侍衛健帝辛再沒有口令,也架着比干屍體出來,扔進了山溝裡。
殷都中央的宗廟上空,早升騰起一團黑煙,慢慢升起來,直達天空。隨之是一聲緊似一聲的嘶啞哭喊慘叫聲音,以及一股股沖天而起隨風飄來的焦臭味,瀰漫得讓人不能呼吸。
司馬微子啓,自郊外祭祀歸來,終日坐臥不安,心想:兩個親叔叔,一個被關,一個被剜心死了,自己這個大哥也眼看不能活命,不曉得哪天院門外就衝進來幾個大漢把自己給綁走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