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子,尚父,姬發快要死了嗎?”姬發慌了,“我可是還有好多事情,還沒有做呢?我還沒有宣佈登位,沒有宣佈祁周王朝的開始,還沒有安排我姬姓叔伯的位置,也沒有對滅商的功臣封賞。還有,還有,我還想再祁周東面再建一個都城,遠離西邊戎狄的威脅。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我不能死啊!”姬發說着,聲音裡就有了哭腔。
“二哥,你不要慌,一事還不會死的。”道人說道,“二哥還有兩年的時間,來安排一切,還來得及。”
“哦,這樣啊。”姬發的心忽然鬆了下來,這纔想起這道士明明就是尚父軍師嘛,他爲啥子喊自己做“二哥”呢,於是問道:“尚父,你啥子時候出家,做了道長,姬發朗格不曉得呢?”
“嘿嘿嘿。”道士一陣冷笑,就是不迴應姬發的話,轉瞬間消失了身影,急得姬發不由大喊起來,“軍師,你去哪裡了?軍師!尚父!”姬發撒腿就要追道士,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躺在牀上,兩隻腳只是一陣亂蹬,把蓋在身上的被子全都蹬在地上了。隨即感覺到有人在拍打自己,於是睜開眼睛一看,就看見侍女正在叫醒他,就問道:“你打我爪子?”
“我在外屋聽到周王在喊‘軍師’、‘尚父’,就進來了,”侍女解釋說道,“進來就看到周文王的雙腳在亂蹬,被子也掉落地上了。原來王在做夢,說夢話。”
“哦,”姬發應了一句。被侍女一驚嚇,姬發把剛纔的夢境全忘了,只隱隱記得那道士模樣,似曾相識,又不記得其爲何人了。“現在啥子時辰了?”
“寅時剛開始。”侍女回道。
姬發在焦慮、思想姜子牙中,艱難地過了一兩天。這天,姬發正在明堂裡枯坐苦熬時光,外面的一聲叫喊,把他驚喜得跳了起來,只聽有人喊道:“軍師得勝回來了!”姬發疾步快走,出來一看,果見一隊人馬向這邊過來了,姜子牙端坐在戰車上,後面跟着一長串俘虜。
“哎呀,尚父啊,你終於回來了。”姬發跑步上前,來到姜子牙車前。一見姜子牙的面容,姬發忽然愣住了,盯住看了半餉,嘴裡自語說道:“道長。”
“道長?”姜子牙跟着唸叨起來,“在哪裡?”
“尚父啊,你可想死我了。”姜子牙的話,讓姬發回過神來,上前拉着姜子牙的手,激動不已。
“回周王,姜尚協助師氏呂他,剿滅越戲方,”姜子牙見姬發只是半天搖手,激動難自己,只得臨時彙報起出徵情況來,“俘獲俘虜百多人,現有越戲方國君首級在車上。”
“有尚父出征,越戲方肯定完蛋。”姬發笑得臉都圓了,“尚父回來,我就無憂了。”姬發和姜子牙同路回來進了堂屋。呂他帶着俘虜、戰車去了司馬府院,交割。
侍女送上茶水,姜子牙端起來喝了一口,嗓門裡的乾渴立刻解了。“周王,現在考慮登位的事情了。”姜子牙的語氣很隨意。
“尚父啊,姬發正想和你說說這事呢……”看見姜子牙,姬發把夢景裡的情節有朦朧地想起來一些,隨口問道:“二哥是哪個?”
“二哥?啥子二哥?”姜子牙也愣住了,思想一下,隨即笑起來,“哦——,二哥啊,是周王你呀,太子伯邑考是大哥,周王你不就是二哥嗎?”
“對對,我是二哥。”姬發跟着姜子牙的思路過來了,腦子裡又回到剛纔的事情上,“我準備啊,等百弇、侯來,還有陳本、百韋、新荒肌酐師氏回來,和獻俘禮一起,舉行登位,定國號爲‘周’,然後是分封諸侯。尚父你看呢?”
“周王是天下共主,這些事情,周王的考慮很周到,姜尚沒得啥子說的。”
“尚父啊,姬發想,等這些事情完了,”姬發說道,“我想把周的都城選在鎬京,就在周原東面兩百來裡的地方選一處,築鎬京。另外呢,在朝歌的殷商遺民還很多,爲了更好地管理朝歌周邊土地,我還準備在朝歌南邊選一處,再築一處都城,就稱‘東都’吧。不曉得尚父有啥子想法沒得?”
“哎呀,周王想得真是久遠,”姜子牙不由讚歎說道,“姜尚近來一直在出征途中,周王顯得這些事情,姜尚還沒有來得及思想呢。”姜子牙又喝一口水,“姜尚想着另一件事情,我們中國起源於三皇五帝,後傳於姒夏,傳於殷商,現在傳到我大周了。成湯當年殺了帝桀,滅了姒夏,卻給姒夏保留了宗祀,以便後人紀念。這叫‘滅其國,留其祀’。現在,我周朝,也應遵照古人的慣例,對殷商‘滅其國,留其祀’。”
“這個啊,”姬發一時沒有想好,不由猶豫了,“萬一殷商遺民聚集在其祀堂,聚衆起事,叛亂呢?”
“這就是,我們在分封諸侯時,要考慮的事情了。”姜子牙說道,“我們可以,設置諸侯來監視殷商朝歌的一舉一動,將其叛亂剿殺在萌芽中。”
“就按尚父的想法辦吧。”姬發說道,“剛好,殷受有一個兒子叫祿父,還活着,就封他一個諸侯,讓他來管理殷商遺民。”
“周王真是一個仁慈的主啊!”姜子牙感嘆了。
過了兩天,伐靡集的侯來,和伐衛的百弇相繼得勝歸來,向姬發獻了馘、俘。又過了二十多天,征伐南邊蜀、磿、宣方三國諸侯的陳本、百韋、新荒也相繼歸來了,並獻上馘和俘。
“稟周王,陳本和新荒聯合作戰,取得了輝煌戰果,”陳本說道,“剿滅歷、蜀,殺其國君,生擒霍侯、艾侯、佚侯及小臣四十六人,俘得戰車八百零三輛。”
“好啊,真是戰果輝煌!”姬發高興了。
“稟周王,我們在回程途中,碰到潛逃的殷商大臣費仲、惡來,”新荒說道,“經過一番搏殺,現取得費仲、惡來的人頭,帶回來了。”
“哎呀,這更好嘛。”姬發臉上忽然有了鬆弛,神情緩和了,“我還一直在擔心這兩個人,怕他們糾集那幫殷商遺民鬧事呢。這下好了,全解決了。”
“稟周王,”百韋說道,“百韋現在剿滅宣方,生擒宣君,繳獲戰車三十輛。”
“好好好,你們都沒有讓我失望!”姬發剛興奮的神情被猛然停止了,“還有最強的一股殷商勢力沒有剿滅啊。”
“我曉得,周王說的誰了,”姜子牙接口說道,“這些人,我覺得最好留着,招撫他們,爲我大周所用,不然那一帶很難控制,說不定還很有可能,不爲我中國所有了。”
“尚父說得很是。”姬發又和姜子牙商量了一陣,就讓
5
鎬京宗廟前的曠地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人與人勾肩搭背站立,場上人聲鼎沸,人們歡笑不已。
瞽人們拼命地揮舞着手裡的鐘錘,在三個大小不一的鐘上來回敲打,發出一陣陣激昂又歡快的鐘聲,這鐘聲一陣緊似一陣的激昂的聲音過後,漸漸舒緩下來,震耳欲聾的聲音漸次變得和緩、舒暢,身邊的人聲也能聞見了。
“這聲音好大啊,震得我耳朵都快聾了。”一個年輕女子,略有幾分姿色,雙手壓住耳朵,隨意說道,“他們就不能夠小聲一點嗎?”
“你曉得,這段樂曲說的啥子嗎?”旁邊一個上了年歲的長者問道,“這個能小聲嗎?它是在述說,我周王帶領八百諸侯進軍朝歌,那激越的鐘聲正是周王與殷商大軍激戰的體現,刀斧光影晃動,人喊馬嘶牛哞的,能不吵人嗎?”
“哦,”女子做恍然大悟狀,“老伯原來是瞽人啊,懂得這樣子多。小女子就聽見了吵人。敢問老伯,這鐘聲敲的是啥子樂曲,他該有個名字吧?”
“那是。”中年人忽然有了自豪感覺,“這敲的是《大武》,這《大武》啊,一共六章,章章都有名字,述說的抒情也不一樣。現在敲的是《大武》的第一章,我將。”
這時候,場上的鐘聲忽然停下來,開始了長段的鼓聲,大亮舞者在場邊集合好隊形,準備上場。在長者矚目欣賞着長相俊俏、漂亮的舞者面容時候,舞者們手裡的東西換成了平時常見的武器,刀斧棍棒弓一類,從場地北面出來,巍然屹立,同時徐緩悠長地歌唱着:
我將我享,維羊維牛,維天其右之。儀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
伊嘏文王,既右饗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於時保之。
年輕俊俏的女子耳朵聽着歌聲,心裡不解其意,轉身問着長者,“敢問老伯,他們唱的啥子意思,我一句都聽不懂呢?”
“這是表現的是,我們周王,伐殷商的決心,在等待諸侯到來。”長者解說道,隨即搖頭晃腦地說起了歌詞大意,“奉上祭品獻天上,祭品還有牛和羊,祈求上天佑周邦。效法姬昌的典章,日日謀求安四方。偉大西伯英名揚,配祀上帝祭品享。我們早晚勤努力,遵循天道畏天威,才能保佑大周祥。”
“哦,曉得了。”女子聽着長者抑揚頓挫的聲調,心有靈感,隨口也解說起來了,“象徵周王出征。周人出征,必先祭祀天帝,求得天帝的保佑,此詩的首三句說的就是這事。其次說的是繼承祁周伯姬昌的遺志,以求‘日靖四方’,也就是統一、安定天下。”
“這就是了,”長者接過話頭,“祁周伯時代,姬昌伐犬戎,伐密須,伐耆,伐邘,伐崇,姬昌歿後,周王想完成他的未竟事業,伐紂克商,追思姬昌創業之功,深覺應當遵循姬昌行之有效的種種法典。末言夙夜‘畏天之威’,是說周王自己日夜不忘天帝和祁周伯之遺命,希望得到他們的幫助,早日安定天下。對周王來說,天命和祁周伯之典是一致的,祁周伯的遺志也就是‘天威’,這就是詩把祭祀祁周伯和禱告上天合而爲一的緣故。全詩自始至終,都用第一人稱的口氣,即周王出兵之前向父親的神靈和上帝陳述出兵的目的,並祈求保佑。其語言質樸,充滿敬畏之情。”
長者陶醉在自己的解說中不能自拔,年輕女子早把目光轉向了場上的舞蹈。一羣舞者手舉兵器,昂首向天,似在向天發誓,嘴裡喃喃有詞。女子凝神細心聽了一陣,只聽見一陣嗡嗡聲,不辯說詞爲何。
過了一陣,場上的歌者唱道:
啊!偉大的周王我的先祖,您的豐功偉績沒有人超過!當然祁周伯的功德確實很高,開創了一代基業建立周朝。後繼者先祖武王奉天承命,打敗商王朝從此天下太平,奠定了您不朽的偉績豐功!
舞蹈轉入熾熱的戰鬥氣氛,節奏變得很快。表現周軍由姜子牙率領的前鋒部隊,直指商都朝歌,這時舞隊兩面有人以示傳達軍令。舞隊隨即分成兩行,作激烈的擊刺動作,邊舞邊進,表示周兵衝進朝歌,剿滅了殷商,殺了殷受。
當進入第三段時,舞隊只作了“過場”式的回還移動,表示周王滅商後的凱旋迴來,剛纔激越戰鬥音樂的節奏慢了下來,讓場上聆聽者的心跳跟着降下來了。一邊的歌者唱道:
西伯創業多勤勞,我當繼承治國道。擴展基業永不停,矢志不移謀安定。周邦承受上天命,繼承偉業永不停!
接下來的音樂則舒緩平和得多,剛纔那種冉根新潮彭拜的節奏沒有,在場的人們體會到了祥和安靜的氛圍,主要反映了南方各諸侯小國誠服於周,南疆穩定的局面。大羣的舞者以宏大、對稱、穩定的構圖,顯示出萬邦來朝的恢弘場面、氣勢。歌者唱道:
光明壯麗我周邦!登上巍巍高山岡。高山小丘相連綿,千支萬流入河淌。普天之下衆神靈,齊聚這裡享祭祀,大周受命永久長!
這時候,舞隊再次分成兩行,表示姬旦在左,姬奭在右,協助周王統治中國。接着是,有條不紊地變化各種繁難複雜的隊勢,讓看着眼花繚亂,應接不暇。隨後,舞者皆坐於地上,作低姿的靜止場面,表示國家已得到很好治理,國泰民安。歌聲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