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氈房裡安靜下來，傳出來說話聲。
“駱啊，這次你和周王簽了顧不侵犯的協議，周王他就相信了？”
“他不相信，還能朗格做？”
“話不是這樣子說的，”申女的聲音，“我們戎狄也是人，說話就要算數，不能出爾反爾，是不是？真要是說出的話不算數，那豈不成了臉我等女人都不如的小人了？那多讓人瞧不起啊。”
“要依夫人的意思呢？”大駱忽然沒了主意。
“依我的意思啊，王和周王是一樣的，他州網能夠說話算數，左王你也得說話算數，我們不能讓人瞧不起，”申女說道，“我看，不如左王再送周王一百匹健馬，以表我們戎人和他中國人互不侵犯的誠意。不曉得左王以爲呢？”
“送一百皮馬啊！”左王驚訝了，“那可是一小隊兵士的坐騎呢。”
“左王的境界朗格這樣子小呢？”申女笑了，伸手在左王臉上輕輕擰一下，“還不如你臉上的灰塵有分量，他們好歹也在王的臉上。”
“你啥子意思？”大駱問道。
“你看我這一指，在王的臉上刮下來的塵土都不知一百粒，王就小氣到不如這一百里塵土。”申女說道，“大王這草原上的馬何止萬千匹，朗格就捨不得這百匹的馬兒？大王要曉得，我們用這百匹的馬兒，換來的卻是周王的誠心，或許還能換來周王的其他東西呢，比如我們需要的糧食。”
“你這樣子說，倒是這買賣還做得啊？”大駱笑了，難得的面色羞澀了，“我這就去喊人選健馬去。”大駱說着就起來穿上衣服出去了。
“我啥子時候，害過大王啊？”申女衝着大駱的背影喊道，自己也懶得起來，拉過來氈毯蓋好，外面的風實在太大了，左王鑽出氈簾時候關機來的冷風吹得申女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大駱跨上包外的大馬，大馬嘴裡嚼着剛啃食的青草，撒開四蹄就飛奔起來。大駱手拉馬鬃，不一會來了北面的牧場。看着牧場大換的馬兒，大駱打心底樂開了花，大聲喊起來，“牧正，牧正！你龜兒子跑哪裡去了？”
“大王喊我爪子？”一個黑影從深草裡鑽出來，很快來到大駱面前。
“爪子？”大駱反問道，“喊你當然又是啦，不然喊你爪子？趕緊給老子選出一百匹健碩的壯馬，送到鎬京去。”
“鎬京？”牧正驚訝了，“就是那個周王的鎬京？”
“你說呢？”大駱粗聲吼道，“除了那個鎬京還有哪裡的鎬京？趕緊給老子送去。”
“是是。”牧正應道，“我這就親自去選馬，選好就派人送去。”
一天後，西戎的百匹健馬就離開了他們的牧場，在牧人驅趕下，一路啃食着道上的青草，向着鎬京來了。
在西戎的王廷，身後老看望女兒，父女兩坐在暖烘烘的氈房裡，喝着青稞酒。
“女兒啊，你這次爲成兒做了一件大事。”身後的臉早喝紅了，羊腿也啃得咽不下去了，丟在面前的盤子裡，“這次一百匹健馬送到鎬京，周王就安心了，成兒的王位也就更加穩了。”
“爸爸做的事情，都是爲女兒好，”申女說道，“女兒朗格也要盡力去辦嘛。再說，成兒當了左王，我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嘛。”
3
孝王繼位以來，蔡的位置穩如泰山，領着朝中大臣做事理政，同時，蔡還派人去老王后姜女院裡，服侍姜女和姬燮，爲他倆處理生活中的一切問題，當然順便也成了孝王安插在姜女身邊的間諜，時時把姜女、姬燮的一舉一動轉告給孝王。從孝王這邊來說，畢竟自己篡了姬燮的周王之位，心裡難安，但是又不能爲自己的安全考慮，心安理得怎麼也大不過自己的性命。
“回周王，據我安排的侍女說，”蔡這天來後宮，屋裡只有他和孝王兩個人，“姜女院裡的侍女都不朗格盡職責，有個侍女更過分，姜女喊她，就裝着沒聽見，坐在那裡不動，還衝姜女吼叫，說‘你不過是個過時的老王后，你的娃兒也不再是太子，他不可能當上王了。周王都沒要我們服侍，你們倆個憑啥子要我服侍？’這是在太不像話了。”
“我上次讓你給她們換一批侍女、侍衛，你換了沒得？”
“早換了，當年周王給我說的時候，就換過來了。”蔡說道，“當年這批侍女、侍衛的服侍還是很好的，哪個曉得，過了幾年，她們就變得市儈，跟個小人一樣，見人辦事。”
“這些奴僕真可惡！”孝王低聲說道，“那個娃兒呢，現在朗格樣了？”
“姬燮長大幾歲，已經成了大小夥，”蔡說道，“性情也好多了，不再像當年那樣犟了，不過呢，還是不太隨和，總喜歡一個人呆在房子裡，也不曉得他在爪子。”
“嗯，”孝王隨聲應道，“我們過去看看，帶上兩個侍衛悄悄過去，不要驚動別人了。”丟下手裡的水豆就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蔡轉身跟出來，衝門外侍衛招手，兩個侍衛就悄悄跟過來，隨在他們身後。
姜女的府院距離後宮不遠，也就五六百步遠，道旁樹林、竹子遮蓋頭上天光，陰暗幽深，既遮風又擋雨。林下的野草密佈，可隔絕聲音，這邊說話，稍遠就聽不見了。孝王走在四步寬的道上，想着心事，低頭不語。蔡跟在後始終離着兩步遠，兩個侍衛，手握着大刀，悄無聲息地走着。
“我們只是你的侍女，不是你的女人。”忽然前方院裡傳出來一聲喝叫，打破了幾人的安寧，在頭上回響，“就是周王他也沒有把侍女們當做他的女人，想玩就玩，想睡就睡。你是個啥子東西，還想過得比周王好！”
“哪個說周王就沒有睡侍女了？”一個男聲喊道，“懿王他在的時候，不就有兩個侍女天天陪着他在樹林裡桑林會，說睡就睡了，啥子都做了？”
“懿王他是王，你是嗎？”侍女的聲音。
“我曾經可能是周王。”
“行毬了吧！”聽聲音，侍女已經怒不可歇、還不屑一顧了，“還曾經，還可能，那就根本算不得數。要是周王，你會在這裡不受人待見，受我們的氣？還不是讓他搶了。”
這時候，孝王滿面嚴肅地扭頭看一眼身後的蔡，蔡趕緊衝侍衛甩下頭，兩個侍衛就悄悄過去了，轉眼間，推回來一個嘴裡塞着布團、驚慌失措的侍女，眼睛瞪得如牛眼，看着面前的四個男人，臉上的冷汗直往下落，嘴裡發出低聲的“嗚嗚”聲。孝王面帶兇光地看一眼侍衛，侍衛就帶着這個侍女去了身邊的樹林裡，很快傳出來一聲“咔嚓”低聲脆響，兩個侍衛就回來了，若無其事地站在後面不吭一聲。
“誒，你朗格不說話呢？”院裡傳過來姬燮的聲音，“你到哪去了？不願陪我，就不陪嘛，何必躲開呢？人呢？”喊了一陣就開始滿屋子找人，“你出來吧，我不要你陪睡了。”
“喲，公子在找啥子？”
“周王！你們來了。”當蔡出現在院裡，姬燮驚訝了，看着面前的陌生又熟悉的人，不知說什麼了，說完纔想起回答蔡的話，“沒找啥子。就是一個侍女，剛纔好在這屋裡，朗格轉眼就躲起來，不見了。”
“公子這院裡的侍女不是有四個嘛，”蔡說道，“不見了一個，還可以找其他人服侍，是吧。”
“其他人？還是算了。”姬燮說道，“我就這個用着順心，”
“哦，那個還順心啊？”蔡低聲說道，“她不是看不上公子你嘛。”
“她看不上我，是她的事，可是我看着她舒心，心情好。”姬燮說道，臉上滿是焦急，“就是不曉得她跑得哪去了，轉眼就不見了。”
“公子不用找了，”孝王說道，“豕宰，再給公子換個長相一樣的侍女過來。”
“曉得了。”蔡低聲應道。
“周王來了。”姜女更老了，手上的皺紋，溝壑縱橫，拄着柺杖的手顫抖不止，“這個娃兒十三歲，還不曉得招呼人，就曉得跟侍女混在一起。”姜女絮絮叨叨的，“請周王到堂屋裡坐。”
“好。”孝王轉身出來，走進堂屋，坐下，“你們的生活還要得吧？”
“我倆過得還可以。”姜女漏風的嘴說話含混不清，“謝謝周王的關照。當年懿王在的時候，沒有照顧好周王，實在抱歉……我們已經很好了，”姜女思路的跳躍性很大，東一句西一句的，“就是娃兒大了，就喜歡那個女子，可人家不喜歡他，你說這該朗格做？”
“男女之事，得兩情相悅纔要得，”孝王說道，“按周禮，男女都不能強迫對方做那些事情，要不，就要受到處罰。”
“娃兒曉得的。”
“能曉得周禮，大事就要得了，周王有繼承人了。”孝王說話有所指，“生活中有啥子事情，你就找他，跟他說，他會替你們解決的。”說話時候，孝王把臉轉向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完話站起來，朝外面走來。
“周王走了。”姬燮過來招呼孝王，面帶笑意。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蔡對姬燮低聲重複一句，趕緊跟上孝王出來。門外兩個侍衛隨即跟出來。
“下來把院裡的侍女、侍衛都給換了。”孝王邊走便說道，“那屋裡弄得太不像樣子，哪裡是姬人住的地方。”
“都怪我平時疏於溝通，沒能掌握好院裡的情況，”豕宰趕緊自我檢討，“物品馬上就按照周王的意思去辦。”
“當然，這也不能全怪你，”孝王放過了豕宰，“畢竟你是卿事寮，天天要在大殿上帶領大臣理政做事。下來好好做事，保護好姬燮。”
“臣明白。”這時候，豕宰聽出了孝王話裡的意思，“一定換一批得力稱心的侍女進去，讓工資他倆生活順心。”
姬燮等孝王走後，來到姜女面前，心情低落，“媽，妹兒躲起來，不見娃兒了。”
“不見就不見唄。”姜女伸手撫摸着姬燮的頭，“我的娃兒長得這樣帥氣，肯定不會少沒兒喜歡的。”
“媽，娃兒只喜歡她。”
“好，喜歡，”姜女也無奈，“我娃兒睡一覺起來，就看見喜歡的妹兒了。快去睡覺吧。”
“嗯。”姬燮嘟嚕着嘴進了自己房間，不要其他侍女服侍，一人睡下了。睡夢中，姬燮與喜歡的侍女盡情歡愉、擁抱、追逐，享受現實中沒有的樂趣。一夜過去，天亮了，姬燮睜開眼睛，就看見昨天不利他的侍女正笑眯眯地坐在牀前看着他，高興得一下子坐起來，地上埋怨起來，“你昨晚去哪裡了，還得我想你想了一夜，好在，你總算回來了，不然姬燮不能活了。”
“別說傻話，”侍女伸手請揉着姬燮的臉，“沒有我，還有別的侍女進來赴死公子，公子朗格就胡能活了呢？”
“我不要其他妹兒，只要你。”姬燮沒認出來，身邊的侍女已不是昨天的那個，只覺得這侍女懂得人心，讓他高興，做事順着他，不讓他生氣。姬燮興奮時一把保住侍女，“我只要你。”
“好，公子喜歡就好。”侍女順着姬燮的手勁倒下來，仍看着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