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早已經有些不耐的眸子一點一點的睜了開來,落在周子默的眼裡,如同一朵夜裡的幽蓮,明明想想把她折回去一個人欣賞,卻怕夜裡太黑,折斷了她的根,扯疼了她的莖。
“醒了?”周子默嘴角揚起一絲笑容,伸手撫了撫了還在兀自撲閃着的眸子,柔聲道。
還真是造孽,每次和這個小東西待在一起的時日,都是在這樣的血腥的夜裡,在外頭。
伸手將周子默敷在自個兒眼睛上頭的手拿下來,換意靜靜地看着這個人,不由有些癡了神。
昨夜裡,她沒有再做那個稀奇古怪的夢,還是因爲,那個稀奇古怪的人就在身邊?
眸子閃了閃,張口要說什麼,周子默卻直接將那個半靠在自個兒懷裡的身子推開,徑直站起身來。
他不曉得再等下去,會不會改變已經想了一夜的想法,尤其是面對着那雙眸子的時候,畢竟,他昨天說“回家”的時候,她說了那個答案啊……
“快起來罷,該把你送回去了,否則,那些人該着急了。”嘴角彎起一個笑容,讓人有些覺得不太真實。
換意愣愣的看着這個用背影對着自己的人,再等他轉過頭來時,那張明明陌生卻又心裡熟悉的面容,再次掩到了銀色的面具裡。
沒有等換意多想,也或許是不願再等她多想,周子默拉起那人的手,轉身朝門口走去。
手心裡的感覺,讓他流連忘返,在開門的那一剎那,周子默的心都不由自主的微微抖了一下。
待得這一陣磨蹭到那石門打開後,門外的陽光已經開始有了橘色的感覺,落在人的身上仿若披上了一層金色的雲霞。
看着門口橫着的四具冰冷的屍體,周子默嘴角牽起一絲殘忍的笑。
血水在夜裡慢慢的流出,滲透,將這一片有些光凸的土地染成了暗紅色,像一條散發着腥臭味的蛤蟆的舌頭。
周子默牽着換意的手緩緩地繞過那一堆屍體,感受着那掌中並沒有任何動靜,不由心裡舒服了許多。
看來,他昨夜將這個小東西點了睡穴,是應該的。
靜靜地站在山頂,俯視着某一條路,周子默如同高高在上的君王,銀色的面具泛着金色的光,更是讓他看起來神秘不少。
半刻鐘後,平靜的眸子閃了閃,嘴角上揚,隱在面具下的表情,竟是有了一絲期待。
這是一種,獵人看到獵物的期待。那個妖孽帝王,果然沒有讓他失望啊……
也該如此,否則,他又怎麼能讓小東西回到他的身邊去呢?
在這個位置,下頭的人看不到上面發生的一切,更不要說只是兩個人安靜的站在其中的某一處。
然而,在這個位置,他們卻是能夠看清下頭的動作,所有的情景盡收眼底。
周子默如此,換意當然也是如此。
看到兩個疾馳而來的人,換意眸子猛地閃了閃,心裡頓時不安了起來,作勢就要把手抽回,卻被那雙大手握得更緊了些。
原本嘴角噙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在看到門口幾具屍體的時刻,他的小東西還沒有一絲不安,在現下,面對着那個人,她果然是平靜不了了嗎?
眸子從換意的臉頰上輕輕一掃,許是昨日睡的時候壓着了衣裳的某一處褶皺,那白淨的臉頰竟是有一道小小的紅色的印子。
周子默微微嘆了口氣,另一隻手便撫了上去。
“住手!”哪裡知道,手還沒有落在他的小東西臉上,便被一個聲音給喝住了。
周子默嘴角挑起一絲笑,讓他住手,那也要看看有沒有這個資格來與他說這句話,即便,他們比他預想的速度要快了那麼半柱香的時間。
快的半柱香時間,不長,但他們彼此都曉得,在一個一夜奔襲,始終用着自身最快速度的人來說,到底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情。
而,從這個事兒,周子默也能看出,這個帝王,比他所想的,更加深不可測。
嘴角的笑始終揚着,周子默想也不想,便要繼續,甚至沒有去看這邊一眼。
軒轅無淚眸子一冷,作勢便要上去,卻被邱綿澤輕輕擋在了前頭,一臉戒備的看着那個讓他有些看不透的男人。
邱綿澤與軒轅無淚不同,軒轅無淚此刻鳳眸裡只有換意,而他的眼裡,除了那個人,還有他的君王。
這一聲,周子默聽到了,換意同樣也聽到了,突然看到軒轅無淚的出現,竟是突然愣在了那裡。
“意兒,過來。”既是喝不住那人,軒轅無淚眸子閃了閃,語氣溫和了下來。
聽到這個聲音,周子默的手竟是沒有再往換意臉上去了,緩緩地放下,然後將拉着的手一寸一寸的移了過來,然後鬆開。
語氣溫和,言語平靜,“你昨日不就說有人會來尋你嗎?該不會,就是這些人罷?”
這樣的話從周子默的嘴裡說出,不止是軒轅無淚與邱綿澤一愣,連換意也愣在了那裡,她什麼時候這樣說過了?莫非是在夢裡不成?可爲何她自個兒一點兒也想不起來呢?
拍了拍換意的手,周子默笑得眸子如同春水一樣溫柔,眉頭卻是皺了皺,“小東西,快去罷,昨夜便說要去的,今日個看到了,怎的又不去了呢?還是說,這些人,也是昨夜的那些壞人?”
“意兒,過來。”軒轅無淚沉了沉眸子,將視野從兩人的手移到換意的臉上,聲音都有着不安。
一息時間過去,換意依舊沒有弄清楚情況,身子一動不動。
“姑娘,主子昨夜爲了找您,已是一夜未曾閤眼了。”看到這樣的情景,邱綿澤眸子暗了暗。
這句姑娘,叫得可真是不算個滋味。
“這位大人,這個小東西許是昨夜有些受驚了,還請好好安撫一下爲上。”周子默看着其中的彎彎曲曲,展顏對着軒轅無淚一笑。
只可惜,在銀色面具的遮掩下,軒轅無淚只看到一雙如同鷹隼般深邃的眸子。
帶着換意一點一點的走向軒轅無淚,周子默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他倒是要看看,這個男人,能夠忍到什麼時候。
在周子默帶着換意在軒轅無淚面前站定的時候,他們身後的情景也終於完全顯現了出來。
四個着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底下是一灘已經凝固的血水。
軒轅無淚的眸子瞬間冷了起來,卻沒有立即發作,將換意拉回到自個兒身邊,再把那件黑色的貂皮大氅取開,重新將紫色斗篷繫上。
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落在周子默的眼裡更不是滋味了……這樣的動作,似乎已經做過無數遍啊。
看着黑色的大氅從軒轅無淚的手裡落下,周子默嘴角掀起一絲冷笑,沒有看清他動作,那件大氅便瞬間到了周子默的手裡。
堂而皇之的將大氅繫好,修長有力的手指扯了一個漂亮的結。
在看到那明明裝作沒有往自個兒這邊看,眉頭卻稍稍挑了一下的時候,周子默說不出的舒坦。
不等軒轅無淚說話,周子默首先開了口:“這位公子,這個姑娘可是於你很重要的人?”
聲音平和,不帶一絲敵意,讓軒轅無淚也有些摸不透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敵是友?
“你是誰?”清了清嗓子,軒轅無淚眯了眯狹長的鳳眸,聲音帶上了一絲威懾。
“我是誰?”在面具下的嘴脣扯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我是這個小東西的救命恩人。”
下顎微微擡起,目光落在了換意的臉上,眸子裡瞬間多了一絲微笑。
軒轅無淚對別人的威懾或許還有用,但對於周子默,顯然沒有任何作用。
“小東西?”語氣不善的問道,軒轅無淚心口一滯,拉着換意的手微微緊了些。
“對啊,就是這個小東西啊,被人擄走,看着她這個模樣,一下不忍心才救下了她。”說到這,周子默的語氣瞬間就變了,“你們是這個小東西何人,竟是讓這麼一個小女子被擄走,你們是做什麼用的?”
毫不掩飾的嘲諷從面具下傳出來,一個一個字落在進了軒轅無淚的心裡。
聽着這句話,看着這個莫名出現的,讓他警惕的男子,邱綿澤只是眸子一閃,竟是少得沒有說話,只內息卻一直在環運。
“意兒,是他救了你嗎?”沒有理會周子默咄咄逼人的話,軒轅無淚將目光轉向一直沒有說話的人,帶着屬於他的溫柔。
換意眸子眨了眨,被這樣的一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這是假的,她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說道,然而,卻怎麼也無法把這句話從嘴裡說出來,只要一看到那個人的眸子,想起他懷裡的溫暖。
“你問她作甚?”沒有等換意出聲,周子默哼了一聲,“若是我猜得不錯,這個小東西似是這兒有些問題罷?”說着,還用手輕輕的點了點額頭。
沒有在意軒轅無淚瞬間陰沉下來的眸子,周子默繼續道:“若不是我救的她,她怎麼還會在這兒?若是我害的她,你還能夠安穩的看到她,亦或是……你還能站在這兒?”
說到最後一句,那平靜的聲音頓時沉了下來,兩雙眸子直接交織在一起,火光如同實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