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整。
我坐在校園小小的水果吧裡的某個角落,默默的看着一個店員正在悠閒的整理着不大的吧檯,不禁握了握手中的杯子——杯中鮮紅的番茄汁在晦暗的光線下變成了血紅色,彷彿我手中的,真是一杯模糊濃稠的鮮血,等着我去品嚐,好像也能激發人潛意識裡的殺戮的本性,等着我去爆發,去施行。
店裡悠揚的輕音樂,帶不走我此刻緊張的心情——影子正帶着我的眼睛,在那高低不平的後山路上起起伏伏的前行,猶如蛇一般慢慢的匍匐着行進,我的天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幕場景,眼前的實景和內心所見的交替進行,混雜了陰陽之路,也能夠迷惑於我的人心,這麼多年,這個校園還是慢慢的送走了一屆又一屆學生,而後又迎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只是,有誰會想到,這裡面曾經魚龍混雜了一個永遠都只能是重複着高中生活的人呢?說不定此刻,在我所不知道的某個角落,還有不止一個這樣的人存在,只是彼此都不知曉罷了。這麼一想,我反而感覺輕鬆了一些,世事無常,凡事並不是我所能預料到的啊......
影子移動的速度很快,後山的氣息非常的薄弱,但是鋪面而來的還是擋不住的陰風陣陣,讓人心寒,那些漫天飄零的楓香樹葉子,像是一個個魔掌一般伸展着軀體,在整個後山的小路上肆虐着,今年的冬天果然特別冷,尤其是此刻,呼嘯的風在我耳邊不停的颳着,彷彿是在嘲笑着要來的人的不自量力,這種蕭瑟的感覺,是以往任何一年裡都不曾有過的......
後山並不大,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當影子停留在了那塊昔日的空地下的時候,我忽然感覺一陣異樣——奇怪,這個地方,怎麼現在變得這麼空空蕩蕩?像是下了除草劑一般,竟然寸草不生!影子順着碩大的楓香樹轉了一圈,果然,在靠近楓香樹大概三米左右的小小的範圍內,竟然什麼都沒有!葉子雖然在地上隨風掃過,可以,竟然連一根枯草都沒有,光禿禿的呈現在我的眼前,而那棵高大的楓香樹,竟然同它四周乾巴巴的土地一樣,竟然沒有了樹皮——整整一圈,都沒有,只是在那靠近樹幹的地方,還能看到些許落葉也正在隨風散盡,飄向遠方。
“這棵樹......”我的心裡一陣驚呼,此刻的我,不安的心跳加快了好多,這是誰做的?
“人怕傷心,樹怕傷皮,這棵樹,來年春天,這棵老樹應該是不會再長新葉了......”影子的聲音在我的心底迴盪,心裡一陣寒氣涌上了心頭。沒錯,沒有了樹皮,任何樹都難以生存,就像人是靠着血管運輸循環血液一樣,沒有了樹皮,這棵樹的生命之源也就斷了,從我第一次站在樹下到現在,已經整整差不多四十餘年了,這棵樹的樹齡,肯定不止這些,它是整個後山最大的一棵楓香樹,但是看現在這個情形,它的時代,還是終結在了今年。
“對了,有沒有發現曉剛”我輕輕的問,
“沒有......我們現在先去別處,這個地方既然有了變化,可見別處還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呢......”影子說着輕輕的從楓香樹下繞了過去,我忽然間感覺不對勁——
“對了,那個祭臺呢?大祭臺你看到了沒有?”
“祭臺?這裡沒有......”
奇怪,爲什麼祭臺不見
了?即使是子母咒已經被破掉了,祭臺總應該還是存在着的吧,但是爲什麼此時看不到呢?我不甘心的又在楓香樹下轉了兩圈,忽然感到一陣窒息——好像,這個地方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的靠近影子,像是要把她罩住一樣,不好!
“不好!快點逃,這裡好像有陷阱!”我在心裡大聲喊,影子敏捷的圍着楓香樹饒了兩圈,而後遊走到了五米開外的附近,在遠處轉悠着。
“真的是好險,剛剛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額頭上的汗水慢慢的淌了下來,現在我集中意念心在後山,自然耗費了我很多精力,一時間感覺好疲憊,這纔沒多久而已......
“這個地方,搞不好真的是陷阱......不過安心,我感覺這裡也很像是已經舉行過某個儀式的樣子......”
影子的話讓我一時間愣住了——儀式?能舉行什麼儀式呢?上次來的時候知道了盛平已經死去了的事情,從那之後就去了曉剛的家鄉,直到現在,應該算是第三次來到這裡,不過想起死去的盛平,內心不由得又一陣感傷襲來。眼前不由得一陣模糊......
“安心......”影子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慌忙定了定神,集中注意力。我現在不能分心,一旦走神,影子的力量就會減弱,眼前的情景就會消失的,搞不好還會走火入魔,若不是進不去後山,真不該出此下策,不過我現在還是不由得懷疑起我的力量來——自從我重生之後,這個基本上沒有再被蠱毒沾染過的身體已經越來越不聽我使喚一般,已經不能再像昔日一樣承受那麼多的陰氣,而使用蠱毒的時候即便是做蠱都感覺效果沒有以往的好,更關鍵的是,現在連用天眼都很吃力——以往遇到特殊的情況,天眼總會第一時間自動開啓,可是現在卻是需要我一再集中精神纔可以,我甚至於有點懷疑,這具所謂的新生的軀體都會隨着年月的增長加速衰老。
“安心,現在不是想你自己的時候,曉剛還是看不到,他人能去哪裡呢?”這麼想着,影子的聲音在我心底迴盪着,此時她已經遊走到了別的地方,整個後山除了那個以楓香樹爲中心的地方外,基本上其他的也沒什麼異樣,但是爲什麼又看不到曉剛了呢?難道剛剛的是幻影?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陣急躁,我嘆了口氣,影子隨着我的意識又一次回到了楓香樹的附近,這個時候,我忽然間發現地面上似乎垂下來什麼東西一般,不由得提醒影子,
“離遠一點,我們從遠處看......”
其實也用不着我提醒,剛剛的遭遇已經讓她產生了強烈的警惕,此時的她離着楓香樹有一段距離,也就是這一段距離,讓我發現了原來在那棵巨大的楓香樹下,竟然吊着一個東西,不對,應該說是一個人!因爲影子是貼着地面的,所以很少想到會往高處看,但是若是離得遠些,自然也就看到的樹的全貌多一點,所以剛剛我們竟然沒有看見。
“那是......”難道是曉剛?我的心裡一陣顫抖,但是還是鎮定了下來,
我集中注意力向吊在樹上的那個人看去——是因爲後山的風太大嗎?還是因爲我的力量減弱了呢?爲什麼我總感覺吊在樹上的人那麼單薄?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隨風飄着的塑料袋一般,在風中譁剌剌的颳着,沒錯,很像是
一具人皮......
“不對......不是曉剛......”我在心裡默默的說,樹上那張人皮應該是已經掛了很久的樣子,雖然我沒有靠近也不敢靠近,但是我還是看到了那遍身已經被屍斑和黃色的不知名的東西沾染上的裸露着的皮膚,尤其是那低垂着亂蓬蓬的頭顱,應該說是在這個後山密閉的空間中飄蕩了很久,會是誰,將這麼一具人皮掛在這裡呢?
“怎麼,你覺得這個人皮是掛上去的嗎?”影子顯然可以洞察到我的想法,她反問道。
“那你怎麼想?”我心裡一驚,也是,人皮掛在這裡,除了能起到點震懾作用之外,毫無其他用處。
“我覺得這個人皮不是掛上去的......”影子慢慢的說,然後圍着附近打着轉,想把這具人皮看的更清楚一些。
“若是自己在這裡上吊身亡的話......那也絕對有可能!”我的心裡一驚,果然,在我離開這個城市的這段日子,這裡還是出了一些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若是上吊的話,無論是自殺還是他殺,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變成一張薄薄的人皮吧......”影子輕輕的說,對於我先前的推斷充滿了質疑。
我無語了,因爲我確實想不到這具人皮還能做什麼,因爲他只是這麼掛在這裡,難不成是中了蠱毒反噬了?
“花蠱經上應該沒有什麼蠱能夠讓人以這樣的狀態死去的......”這一次,我不等影子開口,自己就把自己先前的想法毫不留情的推倒了。
“先前離得近,沒有發現,但是安心,剛剛這棵樹下的吸引力真的很大,像是要把我們吸收了一樣,可見那棵楓香樹下肯定有什麼東西!”影子的推斷也正是我心中所想,可是又不能靠近,只能幹看着。
忽然,我的體內一陣涌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一樣,我不由得睜開雙眼,顫抖止不住的在周身環繞,彷彿一條冰冷的蛇在我的周身遊走一樣,讓我全身寒氣驟升,渾身發冷,我不由得一陣乾嘔,身邊的一個店員皺着眉頭看看我,我慌忙捂住嘴巴,儘量的縮起身子,與此同時,那股讓我渾身難受的力量彷彿更加強大了,像是要從我體內爆發出來一樣,我拼命的壓制,但是還是毫無用處,只是感覺周身不停的哆嗦,我的手使勁握着面前的杯子,感覺都快要把它捏碎了一般,而影子痛苦的呻吟也在我耳邊迴響,好像是受到什麼擠壓一樣,一時間,我像是得了耳鳴,兩耳嗡嗡作響,眼前一陣漆黑,忽然又瞬間變爲光亮。
我不由得爬在了桌子上,但是我還是能夠感受到有人來到我的身邊,正在輕輕的碰我,我下意識的又向裡縮了縮,吃力的舉起手擺了擺,而後無力的垂了下去,一口寒氣從我的嘴裡涌出,我感覺周身有種抑制不住的想吐的感覺,汗水嘩嘩的流了下來,我努力擡起頭,眼前的人影還是模糊一片,儘管意識有些混沌,但是我還是聽到了一聲尖叫,彷彿看到了非常可怕的東西一般,出於本能的,我第一時間捂住自己的臉——沒錯,我感覺我的臉非常的燙,是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再融化一般,我不敢再睜眼,只是哆嗦着儘量讓自己整個面容都遮起來,一瞬間,那股似曾有過的絕望重又涌上心頭——難道我的臉.....我的臉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