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像是有意在等我們一樣,一旦我們走的腳步慢了,他就在原地滴溜溜的打轉,一旦我們跟上來,他就繼續走,漸漸的,我發現,原來他是想往停車場旁邊的飯店那個方向走,那家飯館,我還在裡面吃過一頓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開始注意起那個畫軸的,而那時候男筆仙和女筆仙正混跡於吃飯的人羣裡尋找獵物。
午夜的飯店門口似乎還停着不少的車,而且燈光也照得四周通亮,可以說是這條路上唯一比較亮堂的地方,我們幾個人漸漸的越走越近,耳邊也傳來了吵雜的響聲,好像裡面食客還不少,很熱鬧的樣子。
張伯就這麼晃晃悠悠的走到了飯店門口,忽然他一動不動了,又像先前被定住了一樣,不再有絲毫舉動,我感覺張伯像是上了發條的小木偶一樣,現在時間一到,他就靜止不動了一般。我們眼看離飯店門口越來越近,一瞬間反而停住了腳步,周圍過來過往的人看上去倒是也沒什麼異樣,可是如果天眼一開,就會發現他們周身都散發着強烈的怨氣,果然,這些都是厲鬼!難道,這纔是飯店真實的模樣嗎?
“呵呵,也是哦......快開始了。”
“不是菜不錯,是有特色節目搞得好,你們懂嗎?......”
“......所以他今天也要來給我捧場啊......”我身後幾個人與我們擦肩而過,一瞬間,我又感覺到非常驚訝——
不對,這幾個,剛剛過去的這幾個,都是人!
“安心,你看那......剛剛過去的幾個女人,化着好濃的妝啊,是不是鬼啊......”劉強拉拉我,小聲說,
“不對,雖然濃妝豔抹,但是確實是人......”我搖搖頭,看來這個飯店還真的是魚龍混雜的地方,顯然人鬼在這裡還是不分家,不過,去這裡吃飯生人會不會生病呢?特別是八字輕的人?這我也無從解釋了。
“那......安心......哪幾個是鬼啊。”劉強說着又扯了我一下,
“哪裡都有啊,比如說......”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但是在我聽起來卻是異常的刺耳,我和曉剛瞬間回頭——
周曉雪。
“比如說,我......”周曉雪沒有看我們,而是對着劉強陰仄仄的笑着,一時間,劉強差點魂飛魄散。
“你......”我攔住周曉雪,她現在沒有形體,我也知道我是徒勞。
“走啊,你們,快點,張伯在門外站的很辛苦,哈哈哈。”周曉雪笑着往飯店裡面走,我和曉剛勉強架着已經腿腳有點發軟的劉強也往飯店走去。
燈火通明的飯店裡此時人聲喧雜,和我上一次來的時候根本沒什麼區別,依舊是熙熙攘攘,唯獨不同的是,原本放關二爺的地方成了一張張的桌子,而自上次那個老爺子做的椅子處開始一直到對面的那一堵牆,則搭成了一個不大的舞臺。
我知道有很多吃夜宵的地方都會爲了助興和留住客人,一般都會搭幾個臺子,上面有幾個歌手輪流演出,臺子實際上很簡陋,很多都像是那種一個大條幅從東掛到西,後面象徵性的掛點花之類的簡單裝飾一下,臺子一角放些樂器,一般是個電子琴,好一點的也會有點別的樂器在裡面,供伴奏者輔助歌手現場演奏帶動氣氛,不要小看了他們,因爲歌手唱歌很多時候都是隨興而唱把氣氛搞好了纔可以,所以當歌手有時興奮起來來個歌曲大串燒的時候,這些演奏的人要迅速的反應過來並彈出相應的伴奏,而歌手呢不但要在臺上唱歌,還要下去和客人互動,客人覺得開心了就會買飯店裡提供的花籃賞給他們,花籃所得的收入應該是可以和公司裡最後分成的吧,有點像我
們現在的網絡寫手啊,哈哈。
言歸正傳,此時我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熱鬧的畫面,因爲有音樂和歌手的帶動,這個飯店裡面相當的紅火,來來回回在食客中穿梭的服務生,應該說都是活人,只是在座位上的一些,則確實是好鬼厲鬼怨鬼各路門派齊聚一堂,究竟是誰創辦了這個飯店呢?我想在某種程度上他應該已經超越了鍾馗了。因爲不但賺活人的錢,還做死人的生意。這樣算是一種“吃”,只是人家更絕,沒有嚥下去而已,但是確實靠着這裡發財啊。
我回頭望望門口,張伯的身影好像不見了,我心裡一震,隨即掙開劉強的手向門外跑,門口,除了幾個大大的招牌燈之外,真的沒有了任何東西,張伯好可憐,現在該怎麼辦?
我這麼想着,轉身又走進飯店,迎面正碰上一個香水味撲鼻的男人手拿話筒高歌一曲呢,我從他身邊快速走過,都來不及看他是人還是鬼,忽然他一把伸出手,抓着我的手就向那個簡易舞臺的中央扯去,我一時間愣住了,人羣裡卻傳來了興奮的喝彩聲,我看着一旁角落裡歪歪扭扭的東倒西歪的花籃,打開天眼——裡面有幾個竟然是花圈!我心裡一慌,想掙扎開,卻沒想這個歌手反而把我抓的更緊了,而且直接就把我向舞臺上拉,我慌張的四下裡張望,曉剛和劉強呢?怎麼不見了?
我回頭看看眼前的男人,穿着上其實很土,而且油光滿面的樣子,尤其是頭髮,應該是經過髮蠟之類的處理了吧,非常新潮的全部豎起,乍看之下很像一把扇子,也像是孔雀開屏一般招搖,不管他油嘴滑舌的樣子有多難看,但是,從天眼看來,他確實是一個人。
“恭喜你,你是今天的第一位子時幸運者,獲得我們抽獎的大好機會,獎品是不同數額的現金抵用券,可以任何時間段拿來在我們飯店作爲用餐消費,最低是100元,中獎率百分之百!!”臺下有人又開始喝彩,一些人也是漫無表情的吃着菜,有些人也在竊竊私語,也有些人索性自己玩了起來,竟然起身在桌子旁邊的過道里慢慢的跟着前臺的音樂踱着小舞步,這其中服務生依舊是靈巧的上菜或者撤盤子,像是早就見怪不怪了一般,整個是一副熱鬧非凡的場面。
“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我心想。
“周曉雪有喜歡吹牛的毛病,她這次不會是爲了耍我吧,想讓我陪她在這吃吃喝喝最後走人?”
我這麼想着,看到旁邊推過來一個非常簡陋的大紙箱,上面寫着“抽獎區”,我看着腳下的臺子上雜七亂八的腳印,忽然感覺也很像玩家家酒,這是真的嗎?這樣抽獎有效嗎?
我斜眼看了看旁邊的那個歌手,他現在應該兼職主持人吧,人家很自然的攏攏額頭立起的那一撮毛,然後笑眯眯的看着我,全然不過我的臉上漠然的表情,相當的面不改色,再看看那個正站在大紙箱一邊的服務生,他也對着臺子下的觀衆席微笑致意,我的內心一動——這個負責推拉紙箱的服務生不是人,看他現在的陰氣,完全不亞於男筆仙,雖然他面露微笑,但是,其實身上可以說是完全的怨氣十足,顯然是個惡靈。
“人不可貌相,如今鬼也一樣。”我心裡想着,看看喧鬧的觀衆席,開始有人催促,因爲我遲遲不肯下手,臺下的抱怨聲也大了起來,我看到前排幾個很大的桌子上,一個妖嬈的女子正在笑眯眯的和幾個人敬酒,她好像就是剛剛那個濃妝豔抹劉強誤以爲是鬼的女子,原來她也是這裡的歌手啊,畢竟幾個歌手輪流轉,她是趕這個點的場子嗎?
我看看臺子附近兩個領班級的人物正在竊竊私語,其中一個本身應該也不是人了,但是才死沒多久,而另一個活人顯然不可能察覺,這樣一個陰陽混雜的地方,每個人竟然
還能從容的坐着,這真的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哎。怎麼回事啊,傻了啊?!”臺下有人叫了起來,我忙回過神來,看看旁邊的男歌手,又看看對我笑眯眯的點點頭的服務生,忙將手伸了出來,我的眼睛依舊在臺下搜尋着,可是,卻還是看不到劉強和曉剛的影子,抓緊下臺來找他們,也順便告訴他們這裡的情況,在臺子上雖然一眼望去看的很清晰怎麼就是找不到他們呢?我這麼想着,急急的將手對着那個“抽獎區”伸了進去。
“咦?”我的手往裡伸了伸,空空的,怎麼什麼都沒有摸到?
我想了想,又用力探了探身子,忽然,我好像觸到了一隻手!我愣住了,慌忙起身想把手伸出來,可是那雙手竟然先於我抓住我的手腕,我慌忙大叫一聲,一瞬間——周圍忽然一片漆黑了!
“停電了?”我愣住了。
黑咕隆咚的房間裡,周圍的人羣開始喧雜起來,各種聲音都忽然響了起來,哐哐噹噹乒乒乓乓,讓我一時間措手不及,箱子裡面那雙手還是在緊緊的抓着我,尤其是虎口那裡,我能夠感覺到它在用力的向下摳着,想要把那一小片摳下來一般,我驚恐的叫着往後退,但是周圍的人也在推推搡搡的從我身邊走過,我慢慢的退到牆角,一聲驚叫忽然傳來,我看到一些人開始向外跑,周圍四散的人羣裡有幾盞清冷的燈在閃了幾下之後重又熄滅,我倚在牆角上,沒想到腳竟然踩到了那個凸出的臺子的邊緣,冷不丁的一歪,重心不穩,一下子坐到了臺子下面,而那隻手還在拼命的掐着我的手,我忽然意識到,難道那隻手想給我下蠱?我慌慌張張的掏出蠱針,對着那個紙箱子一頓猛扎,與此同時,周圍混亂的聲音反而更大了,好像是出了什麼動靜,很多人都爭先恐後的向外跑的更快了,難道有什麼東西出現了嗎?我聽到人羣裡已經開始傳出悽慘的叫聲和哭聲,真是不可思議啊,還有什麼東西能夠讓人鬼同怕呢?至少,不至於這麼慌亂吧,還是有些人發現了對方是鬼而嚇哭了?
我一邊慌亂的觀察着周圍的一切,一邊仍舊在努力擺脫套在手上的紙箱,現在的情況,劉強和曉剛還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忽然,一個人直直的向我這邊跑來,我慌忙站起來,可是躲閃不及,眼看着那個黑影嚎叫着對着我撲過來,我本能的用手一擋,還是被重重的壓在了身下,痛的我一口氣都要喘不上來了,我的頭一下子磕到了剛剛的臺子上,我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不行,一定要爬起來,在這麼下去,會不會被人羣踏死啊!這麼想着,我又用力推了推壓在我身上的東西,一剎那,我突然感覺我的手不疼了,那個本來緊緊攥着我的手像是鬆開了,周圍忽然間沒有了聲音,像是剛剛的吵雜聲都過去了一樣,歸於沉寂,一切都不曾發生。若不是空氣中還殘留着飯店裡特有的味道,我真的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
我是怎麼了?周圍怎麼了?
“啪!”我眼前一片昏黃,不由得擡起頭——臺子上方的天花板上,一盞小燈忽然亮了,非常的微弱,臺子前方就是一片片的桌子,此時近處一地的殘湯剩飯還有碎碗殘渣清晰可見,牆角東倒西歪的花籃此時光禿禿的,花籃上的花都讓剛剛奔跑的人羣給扯沒了,我用力推了推壓在我身上的東西,現在才發現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個音響!
“哈啊......”黑洞洞的音響裡忽然發出一個清脆的女聲,那聲音震得我耳膜都要破掉了,我慌忙捂住耳朵,狼狽的推着那個黑匣子,一扭頭,看到臺子上漸漸的出現了一個黑黑的扇葉的影子,那是臺子上的吊扇慢慢旋轉的倒影,在昏黃的燈光下愈加詭異,一雙腳,慢慢的走到我面前,我擡起頭——
盛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