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雲斂晴空,冰輪乍涌。好一個月燦星河之夜。

燈火輝煌處,衆位長老往復徘徊,祈禱着上蒼,祈禱着神靈。

ωwш☢ttКan☢C〇

本應該熱熱鬧鬧舉行的篝火大會也因爲地獄巖巖漿的噴發,族長童戰的昏迷而停了下來。

“不!天雪!讓我守着你!讓我守着你!”聽着昏迷中的童戰痛徹心扉的呼喚,童博急得拽住隱修,使勁搖晃着喊道:“隱修!你到底給童戰吃了什麼藥?他爲什麼還不醒?”“哎喲喲!小祖宗,你是不是要把隱修晃散了你纔開心啊!”

此時,聞訊趕來相助的尹仲看了看童戰,拍着童博安慰道:“童博,你別擔心!童戰一定能夠醒過來!”

“就是!童博,你這小子不是在懷疑隱修的能力吧!”隱修不滿地說道。

“天雪!”隱修的話音剛落,只聽見童戰又一聲呼喚,然後便自昏迷中醒轉過來。

“童戰!童戰!你怎麼樣?”童博甩開隱修直奔向了牀邊。

“天雪呢?大哥,天雪呢?”童戰拉住童博問道。

“童戰,你好好休養吧!天雪的。。很好。你放心!”看着童博不知如何回答的樣子,隱修連忙說道。

“地獄巖!地獄巖現在又怎麼樣?”童戰又問。

“童戰,你就放心吧!現在地獄巖已經沒事了!”尹仲忙回答。

“尹仲?你怎麼在這裡?月牙,月牙,她有消息了,是嗎?”童戰情急之下,翻身下牀,竟又牽動了傷口。他微微皺了皺眉頭。

“童戰,月牙還沒有消息。傻大個是因爲知道了地獄巖巖漿噴發的事情,所以才趕過來幫咱們的。”童博看着童戰說道。

“哦,是這樣!”童戰失望地看了看尹仲說道:“尹仲,你一直深居簡出,不問世事。這次爲了水月洞天的事,讓你辛苦了!”

“童戰,你不計前嫌,讓尹仲又重新回到水月洞天,尹仲內心萬分感激!如今我可以爲水月洞天盡一絲微薄綿力,這應該說是尹仲的福分!哪裡又擔得起‘辛苦’二字”啊?”尹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內疚和自責,又看了看童戰說:“只是鳳兒這丫頭太任性了,還讓你和童心,童博爲她操心,真是不好意思!”

“童心?尹仲,你什麼時候見過童心?”童戰猛然想起一直不見蹤影的童心,急忙問道。

“今天啊!哦,就是加冠慶典結束之後。童心來找過我,向我問起鳳兒臨走前做過哪些事情。。尹仲頓了頓,看看神色凝重的童戰道:“童戰,難道不是你安排童心去找鳳兒的嗎?”

“哈哈!是啊,是啊!尹仲,當然是童戰讓童心去找月牙姑娘的啦!月牙姑娘善良,體貼又溫柔,童戰怎麼會不擔心呢?”隱修看着童戰,哈哈大笑。

“童戰,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等鳳兒回來,我一定讓她給你賠罪。”尹仲再一次說道。

“對不起,尹仲,是我傷害了月牙,我不應該那樣對她的!”童戰心中同樣一片內疚。

“哈哈!隱修好像要準備喝喜。。!”隱修聽着他們二人的對話,樂不可支。

“隱修!你說什麼?”童戰自然明白隱修的心思,只是隱修又如何能明白童戰的心思?

“大哥,大嫂怎麼樣?沒受傷吧!”童戰轉向童博問道。

“哦,沒有。童戰,你知道嗎?豆豆真了不起!是她把天雪帶回來的!”童博掩飾不住對妻子的崇拜愛憐之情,興奮得對童戰說。

“大哥,你娶了一位勇敢,堅強的好女子!”童戰拍拍童博說道。

“嗯,是啊!”童博點點頭。

“童大哥!隱修!天雪。。天雪。。!”正在這時,豆豆破門而入,打斷了幾個人的話語。

“大嫂!天雪怎麼了?天雪怎麼了?”童戰急忙拉住豆豆問道。

“童戰,天雪她。。!”豆豆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童戰一個箭步早已衝出了門外,甚至連又開始迸裂的傷口也無暇顧及。

“豆豆,天雪怎麼了?”童博扶住妻子問道。

“童大哥,隱修!天雪,天雪她的身子好像暖暖的!而且,而且臉上的傷痕好像也,好像也淡了!”

“什麼?”

“什麼?”

幾個人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雞的看着豆豆。

“隱修!怎麼樣?族長醒過來了嗎?衆位長老都很着急啊!嗯?族長呢?族長哪裡去了?”這時候,天行長老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看着空空如也的牀和目瞪口呆的衆人,連連喊道。

“天行,別叫了!童戰已經甦醒了,不過又離開了!”隱修無奈的聳聳肩說道。

“族長又離開了?隱修,你這個妙手神醫怎麼當的?族長受傷如此嚴重,你怎麼能讓族長離開呢?如果族長有任何意外,我看你怎麼向族人們交待?”天行長老一邊埋怨一邊追了出去。

“哎呀,我說天行,憑我隱修數十年的修爲,童戰是不會出現任何意外的。不過。。。我看你現在最好不要去打擾他。”隱修拽住天行長老說道。

“爲什麼?”

“不爲什麼!總之,你就不要擔心啦!安安穩穩的回長老會等着吧!”

“是啊,天行長老,你就不要着急了。對了,隱修,天雪怎麼會出現那種情況呢?難道是?”童博看了看隱修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隱修搖搖頭。

“希望老天保佑!天雪。。!”豆豆和掌祈禱着。

“天雪,天雪!不要再睡了,好不好?睜開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們的新房。天雪,你知道嗎?每天我都會守在你的身邊,和你說話,對你笑,對你傷心。天雪,此刻你是否聽得到我的心?是否能感覺得到我對你永世不變的愛?天雪,我多麼希望你能聽見,能感覺到!天雪,天雪,求求你,讓我再聽聽你的聲音,再看看你的笑容!好嗎?天雪!”童戰守在已經空了一年的新婚洞房中,望着牀上的天雪,撫摸着她臉上那已經淡如輕煙的傷痕,輕輕地,深深地訴說着。

是什麼滴落?涼涼的。是窗外飄來的雨?或是離人心上的淚?

ωwш ⊕Tтkǎ n ⊕℃ O 童戰怔怔的看着那一顆順着天雪臉頰緩緩落下的冰涼的液體,恍若身在夢中,甚至不敢輕易去碰觸。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童戰方從怔神中醒過來。他小心翼翼的用顫抖着的手去觸摸,去感覺天雪沉睡的臉龐。

溼溼的,略帶着鹹。

原來,原來真的是眼淚。是真真切切從天雪雙眸中滾落的淚滴。

“隱修!隱修!”童戰發了瘋似的跌跌撞撞的從新房中跑出來,大聲喊着隱修。

“隱修,是童戰!我們快去看看!”童博拉起豆豆的手跑了出去。

“唉!隱修就是勞碌命啊!來啦,來啦!”隱修顛顛的跟在童博和豆豆的身後搖着頭嘆着氣。

飛奔而來的童戰看到了隱修幾個人,便再也忍不住,欣喜若狂,語無倫次地衝着衆人喊道:“天雪!眼淚!眼淚!”

“眼淚?什麼眼淚?童戰,你在說什麼呢?”隱修伸手摸了摸童戰的額頭。

“是天雪!天雪,天雪她有眼淚了!”童戰的穩重,內斂,使命,責任在這一刻盡數溶解殆盡,只有陣陣熱浪澎湃激盪在他的心中。

“什麼什麼?童戰,你再說一遍!”隱修不可置信的奇怪的看着童戰。

“童戰,你是說,天雪,天雪她又活。。醒了嗎?”豆豆驚喜連連的問道。

“我不知道!但的確是淚滴從她眼眸中滴落啊!”

“阿彌陀佛!佛菩薩保佑!天雪終於醒了!”隨後而來的尹仲望空而拜。

“哎呀,我說你們大家都先不要激動,還是待隱修仔細看過再做定論!”隱修的話彷彿一潑涼水當頭向衆人澆下。

“隱修!”童戰大吼。

“好好好!就算隱修沒說!”隱修縮了縮脖子,一腳邁進了屋裡。

“奇怪奇怪!真是太奇怪了!”隱修摸着天雪的脈搏,大呼奇怪。

“隱修,到底怎麼樣?你快說啊!”童戰使勁搖晃着隱修,竟彷彿是多年前那個有些衝動的童戰又回到了大家面前。

“哎喲喲!童戰,你要隱修的老命啊!快鬆開!你不想尹天雪。。!”隱修大喊道。

聽到隱修這句話,童戰果然安靜了下來。

“唉!真不知道隱修我是怎麼活到現在的!”隱修撫摸着胸口埋怨道。

“哎呀,隱修!你別羅嗦了,快看看天雪到底怎麼樣了啊!”久未開腔的童博催促着。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隱修又重複了一遍,接着又說:“尹天雪體內竟然還有一股微弱的氣息存在,但是卻積聚在她任督二脈之間。”

“什麼?隱修,你是說。。你是說,天雪她,天雪她還有希望,是不是?是不是?”剛剛安靜下來的童戰此時又按捺不住激盪的情緒緊緊地抓住了隱修。

“隱修,爲什麼會這樣?當初,幽冥劍的確是刺,刺中了天雪啊!”尹仲同樣心情激越。

“這?隱修可就真想不出來了!”隱修搖搖頭。

“對了,地獄巖!地獄巖!童戰,一定是地獄巖的岩漿將天雪體內的氣息衝撞了出來!”童博斂着眉思索了好久纔看看童戰,驚喜地說。

“嗯!童博這次算是說對了!童戰,依隱修看,也一定是這個原因導致的!”

“什麼算是?童大哥就是說對了嘛!”豆豆在旁反駁道。

“我不管什麼原因!我只要知道天雪是不是,天雪是不是還能夠再回到我的身邊!隱修,你快說啊!”童戰大吼。

“是!是!是!”隱修慌忙喊道,接着又看了看童戰,嘟囔着說:“童戰,我看你是瘋了!”

“隱修!”童博看了看隱修又看了看童戰,搖着頭。

“是!我是瘋了!我是瘋了!天啊!天雪,天雪!”童戰仰天長嘯,淚水卻向奔騰的河水洶涌而出。

童博,豆豆的眼眶中也同樣溼潤了。他們手拉着手悄悄的退了出去。

“童大哥!童大哥!”剛走出門口的豆豆再也忍不住,猛地撲在童博懷裡痛哭起來:“童大哥!上蒼還是眷顧有情人的,對不對?童大哥,我好高興!童大哥,童大哥!”

“是!豆豆!我們的祈求苦盼,童戰天雪的生死相許,上蒼看得清清楚楚。也因爲我們早已融入到彼此的心中,永遠分割不開,所以上蒼會如此動容。我想他是不會讓有情人生離死別,天各一方的!”

“唉!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小姑娘,你可還記得隱修?”隱修默默的回身走開。

“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尹仲喃喃自語:“劍秋啊,劍秋,我如何才能補償今生欠你的情!”接着他再一次看了看已經緊緊摟住了天雪的童戰,黯然淚下:“鳳兒,鳳兒!”

一樣的風,一樣的夜,一樣的雲,一樣的月。

癡情,心痛,愛憐,悲苦可否也一樣?

尹鳳看着街上掛起的一排排光彩奪目,玄幻若夢的花燈,聽着一對對相親相愛,緊緊依偎的有情人呢喃私語,心中涌起陣陣悲浪。

“姑娘,姑娘!看你氣色晦暗,心緒不寧.可否讓老朽算上一卦?”街邊一個問兇卜吉的算卦老者攔住了茫茫然的尹鳳。

“嗯?算卦?”尹鳳看了卦攤一眼。

“對啊!姑娘,我這卦上乘天,下仰地,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我看姑娘天庭隱晦,氣色不順,五行不穩。姑娘最近定是遇過什麼不平常的事情吧!”卜卦者看着尹鳳說道。

“你知道?”尹鳳心中一動。

“嘿嘿!瞧姑娘說的。這世上還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哦?是嗎?那你說說我最近遇上了什麼事情?”

“唔。。”算卦老者上下打量着尹鳳,做思索狀說道:“姑娘是從外地來的吧!嘿嘿!原本姑娘在家中很快樂,但是因爲一些小事情和家人發生了矛盾,所以姑娘纔出來散心。對不對,姑娘?”

“什麼?這個你也知道?”

“姑娘,我說的對不對?”

“是!我本來可以開開心心,但是。。!”尹鳳沉默了。

“嘿嘿!姑娘,老朽還知道你是因爲和愛人吵了嘴,才從家中出來的!”

“你!”尹鳳驚異的看着算卦者。

“姑娘,這回你總該相信了吧!”

尹鳳無語的點點頭。

“唔!看姑娘這麼信任老朽,那老朽就再爲姑娘測一個字,也好讓姑娘安安心心過好這個上元節。姑娘,說個字吧!”

“說字?”

“對啊,姑娘想說什麼字就說什麼字。”

“戰!”尹鳳脫口而出。

“戰?好,姑娘,就是這個戰字。姑娘,老朽已經算出來了!”

“真的?”

“唔!姑娘,你和愛人吵嘴,起因是爲了一個人,對不對?”

“一個人?是!”此時,尹鳳已經對算卦者說的話深信不疑。

“這個‘戰’字是左‘佔’右‘戈’,分明說出,在愛人的心目中,姑娘的位置被他人取代!”

“那‘戈’又代表什麼?”尹鳳迫不及待的問道。

“姑娘想不想和愛人和好如初?”算卦者不答反問道。

“你有辦法?”

“嘿嘿!當然!姑娘,‘戈’字正是要告訴姑娘與愛人和好的方法!”

“怎麼說?”

“這個嘛!姑娘,‘戈’字自古以來便有作戰的意思啊!”

“作戰?”

“對!這就是說,姑娘應該先下手爲強!俗話說的好,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姑娘,你應該佔住先機,將愛人奪回來啊!”

“奪回來?怎麼奪?”尹鳳喃喃自語。

“所謂‘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姑娘,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啊!”

“看我自己?”尹鳳看了看算卦者,苦笑着說道:“你見過和死人爭搶的事情嗎?”

“死人?”

“對!已經死去一年的人!”尹鳳握緊了手中的寶劍,幽幽地說:“成事在天,謀事在人?佔住先機?現在天好像在和我開玩笑,人好像也在和我開玩笑,我又能拿什麼佔住先機?你說啊!”尹鳳彷彿受了控制一般,大喊了起來。

“喂,姑娘!你沒事吧!”算卦者驚異的看了看尹鳳。

“哦,對不起!我,我沒事!”尹鳳回答着。

燈籠斑駁明暗的影子照在尹鳳臉上,竟使她的臉色看起來憑添了幾分陰鬱。

“哎,姑娘!此言差矣!你想想這人都已經死了,那就等於什麼都沒有了。這樣,你不也是佔住先機了嗎?姑娘,不要灰心,我就不相信這活人還爭不過一個死人?”

“可是,他的心中只有她啊!”

“那也要爭!姑娘,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姑娘,如果你還想擁有他,那就更應該除掉他心中的影子!”

“是嗎?我應該這樣嗎?可是他和她都是我最愛的人啊!不,尹鳳,她已經死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對!除掉!我應該這樣的!”尹鳳悠悠的站起身。

“哎!姑娘!一兩銀子!”算卦者拉住了尹鳳。

“給你!”尹鳳丟下銀兩走了。

“哎!沒想到今天手氣這麼順,三言兩語便騙來了一兩銀子!嘿嘿!要再碰上幾位這樣的主兒,我不就要發大財了!”算卦者望着尹鳳的背影偷偷竊笑。

“對!尹鳳,你要勇敢,堅強一些!他是你的!一年前他就應該是你的!”尹鳳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看着身邊那些沉醉在愛河中的有情人,堅定地對自己說。

“哎喲!”尹鳳意興闌珊的走着,冷不防撞到了人,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了起來:“小瑾,你沒事吧!”

“靈鷲?小瑾?”尹鳳大吃一驚,急忙想低頭與他們擦身而過,卻被一個溫暖的聲音攔住:“尹姑娘,真的是你嗎?我們終於又見面了。你知道嗎?小瑾和我都很惦念尹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