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里巷22號,冬至已至。
易塵久違的翻開了塵封已久的日記本,一行行飄逸的字在微微泛黃的紙上躍動:
今天終於達成了去東林後山(棲梧山)看楓葉的心願,還是和小白一起去的噢。感覺抽空去爬個山散散心很不錯,平時我也應該多出去走走,呼吸呼吸自由新鮮的空氣也是好的。置身山中,頓時忘卻了一切煩惱和憂愁,或許這就是詩中所說的“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吧。
我一路上都唱着歌,當然不是山歌,音調太高了我的嗓子怎麼唱的上去?“唱山歌嘞……這裡的山路十八彎……”總之,這讓我感受到了冬遊的歡樂氣氛,小白還誇我唱的不錯,雖然她羞澀地不肯跟我一起唱。
後山的楓葉真的很好看,我剛剛進東林的時候班級組織去棲梧山秋遊,我怎麼沒參加呢?如果沒去過的話還是值得一去的。小白拍了很多紅得似火的楓葉的美照,滿山楓葉彷彿一團團熾熱的活火。
臨近12月份,龍口的紅葉大概早已凋零了,但東林的紅葉卻正是最美的時刻啊!“橘生淮南則爲橘,生於淮北則爲枳。”大概兩者是相同的道理吧!令我詫異的是,小白爲此打破了三個月不發朋友圈的記錄!我想,對她而言,這也是一次難忘的旅行吧,嗯,半天的,還是算出遊好了。
平時走路的時候,總是懶得看周圍的風景。如今才感覺到自己錯過了無數世間的大美,以後要多留意路邊的風景呀!目視前方雖然顯得很高冷,但是要付出錯過的代價……
從山上可以看到頗有氣勢的瀾江大橋和江上密密麻麻的貨船,船看上去像模型一樣,移動得很慢很慢。遺憾的是聽說後山新修了一條玻璃棧道,然而我們跑過去並沒有看到。覺得有些可惜吧,不過人生總是不圓滿的吧,正如月有陰晴圓缺。古人早就看透了,笑看塵世、佛系生存的我難道還看不破嗎?我應該這麼想,這冥冥之中是爲我再遊棲梧山創造機會呀!
非常愉快的棲梧山之行!
他終於放下筆,眉頭微蹙,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小學生作文的濃郁氣息,尤其是本該是畫龍點睛之筆的最後一句。他剛剛準備從頭閱讀檢查一遍寫下的文字,順便修改潤色一下直白的結尾,輕輕的敲門聲卻響了起來。
“易塵,我稍稍修改了一下我那部分的稿子。不得不說,從初稿來看,你的文字功底有所提高。發到你微信了,你有空看一下。嗯,忘了問,你……今天開心嗎?”
“有你陪我一起過冬至。當然開心了!我才發現,吃什麼、玩什麼、去哪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陪着你的那個人。只是……我到現在還很撐啊!”
易塵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眯起眼笑。晚飯時分,他們一起漫步到和園,吃了哈爾濱水餃。兩個人點了20個水餃,還有三道看上去很少的涼菜,著名的招牌豬蹄,豆腐皮和黃瓜。點菜的時候,易塵一臉嫌棄地望着盤裡的菜量,滿心以爲他們倆吃不飽,還央求着餘白要再加一道菜。
餘白執拗地不鬆口,打包票說他們一定能吃飽,如果易塵吃完以後還覺得餓的話,她就請客吃校門口的烤紅薯。她笑着說,那個行蹤飄忽不定、出攤時間不定、佛系賣西域金薯的爺爺最近又出來活動了,正好帶易塵去嚐嚐鮮。易塵訝然,不知道餘白還有捕捉美食的隱藏技能。
店裡真的吵及了,桌子與桌子的間距很小,易塵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他有種置身菜市場的感覺,暗自慶幸還好來的還算早,不然他們倆怕是也坐的地方都沒有。他同情地看了看收銀臺邊站着吃水餃的大叔,催促着餘白快點吃,好給別人騰出座位。但是擁擠的小店裡熱氣騰騰的,窗戶上蒙上一層迷離的水霧,易塵不停地擦着頭上的汗滴,心裡卻是暖洋洋的。大家都一窩蜂地來吃水餃,大概這就是冬至的意義吧。
走出哈爾濱水餃店的時候,易塵實在太撐了,他極爲艱難地挪着步子,恍然有種長征的非常時期紅軍拖着沉重的步子過雪山草地的錯覺。“早知道不吃那麼多了!都怪你嘛,自己吃的少就算了,偏要拉着我踐行什麼光盤行動,早晨也沒見你吃完那些殘破的愛心雞蛋嘛。”
易塵終於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把餘白晾在那裡好幾分鐘了,他望着面前佇立的一臉苦笑的餘白,“你就坐在牀上好了。抱歉,房間太小了,沒有地方放下第二張椅子了。”
餘白猶豫了一下,坐在了牀邊,和書桌前的易塵隔了較遠的距離。他想起回家路上她的嘲笑,一本正經道,“我必須鄭重申明一下,我一向很能吃的,今天只是沒有發揮好罷了。對了,我下午吃了零食嘛。我必須維護我作爲一個吃貨的尊嚴!”
餘白不經意露出寵溺的眼神,聽起來不像是敷衍,“好好好,你說的都對!我當然要相信啦!不就是一個吃貨的名號嘛,給你給你!拿走不謝啊!”
“對哦,你答應我的西域紅薯不許反悔!今天沒吃成,下次還是要補上的!我長這麼大,還只吃過普通的烤紅薯,沒吃過西域的……價錢貴不貴?會不會二十塊錢一斤?”
餘白一臉黑線,“你在想些什麼……你當人家賣的紅薯當真是西域產的嗎?人家只是叫這個名字而已啦。期待值不要太高嘛,把期待值設置的低一些,就會很容易達到,很容易滿足。那樣真的很好,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正如沒有閃爍的點點希望,就不會陷入絕望的淵藪。”
易塵飛速思考着餘白的話,暗自嗔怪她又一次勾起了自己的憂傷。
“易塵,明天早上我該回學校了。我已經在這裡打擾很久了。既然答辯稿基本完成了,之後我會再潤色一下。謝謝你爲我做早餐,帶我賞楓葉,還有陪我過冬至。”
易塵聽出了餘白語氣中刻意的疏離,“餘白,你一定要這麼客氣嗎?其實,這房子的房租也是餘暉出的,你大可心安理得地住在這裡。媽媽有一次和我視頻電話的時候說漏了嘴,我才知道。”
“也許爸爸是真的想補償你吧。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些什麼,但請你相信,爸爸他不是壞人。”
易塵乍然聽到餘白幼稚的關於好人、壞人的論斷,想起自己幼時如出一轍的奶聲奶氣的話語,雲淡風輕道,“嗯,我知道。所以我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如果你願意,麻煩替我轉達一下感謝。”
尷尬的迷霧籠罩了餘白全身上下,“其實我也很久沒有聯繫他們了。你一定不會相信,我現在瞭解爸爸都要靠百度百科了。”撥通視頻電話的時候,她總是期待着有人接聽,但在兩分鐘的忙音之後,她又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對哦,你提醒我了,爸爸媽媽最近在忙些什麼?他們好久沒有打電話給我了。”
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着遠行人……易塵在“非常愉快的棲梧山之行!”之後添了看似與前文格格不入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