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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被冰冷的雨水澆醒後,下意識地看了看錶。10:17。那種痛入骨髓的感覺已經消失,只留下了令他寒戰不止的記憶。

糟糕,怎麼會昏睡過去了?就在這雨地裡?

詩詩!

手機依然沒有人接聽。

病房值班室裡,護士說黃詩怡還沒有返回。

關鍵痛苦地捂住頭,回想着自己昏倒前看見的影像。記得自己認出了最近催眠實驗中看到的場景,是“它們”帶來的清晰畫面:那長而黑的走廊,走廊兩側黑黢黢的房間,不正是江醫已成經典的鬼地,解剖樓,確切說是舊解剖樓,因爲解剖教研室已經搬進了新的基礎醫學教學樓。

那張臺子,兩米多長,似乎正是一張解剖臺,上實體解剖實驗課時,被解剖的屍體,正是躺在這樣的臺子上。

難道黃詩怡真的去了解剖樓?爲什麼?

關鍵跨過解剖樓前那個高高的水泥門檻,一個箭步躍上臺階,擰開了木門上的銅把手,木門吱扭一聲。

“詩詩!”

走廊裡漆黑一片。關鍵在牆上摸索了一陣,摸到了走廊燈的開關。但任憑他怎麼撥弄,燈一盞都沒有亮。

他的心揪得緊緊的——一切都是不祥之兆。

一點極弱的光在眼前一晃,又立刻飄走。這又小又弱的光,讓他覺得可能是自己還在眼冒金星,但他隨即想起,這一切似曾相識。

這像是一隻螢火蟲!

螢火蟲往前飛,似乎在給他照明帶路。照明徒勞,路在向前延伸。

他繼續往前走,彷彿恐懼拉住了他的雙腳,焦慮憂心推動着他的身軀,以至自己也不知道走得是遲緩還是迅疾,只是覺得這條黑黑的走廊永遠沒有盡頭。

一切都清晰起來了。

“它們”永遠是對的,永遠預測着生活中的不幸。

他的雙腿逐漸發軟,他不知道這樣走下去,會不會像在幻覺中那樣,不忍相見那一幕?

至少,他還在黑暗中,黑暗不能帶來希望,至少掩蓋了醜惡和罪孽。

突然,前面上方亮起了一盞燈,就在走廊的盡頭,燈光照亮在下面的一張臺子上。一襲長髮,從左側的臺邊垂下,無力地蕩着。

這一幕是如此清晰,但他的雙眼頓時模糊一片。

模糊了雙眼的,不僅是淚,還有血。

是覆滿黃詩怡身體的血。

青春如火,逝去的青春如血。

鮮血濺滿她身下的白大衣,格外刺眼。

他的心目中,黃詩怡是個完美無瑕的女孩子,絕不應該有這樣的命運。

也許是自己看錯了,也許這只是在任教授的實驗室裡、在滂沱的雨中昏睡時噩夢的一個場景,也許這還只是“它們”的一個形象。

是的,自己看見了“它們”,還有比這更準確的惡兆嗎?“它們”是誰,是惡魔?是兇靈?是死神?

世界上從此沒有完美的人了。

我的生活從此將被顛覆。

最可恨的,是他必須接受事實,他只能接受這一切,他能做的,只有抱着黃詩怡的屍體痛哭。

那螢火蟲飛到了走廊一角的陰影裡,冷冷地看着這一幕。

黃詩怡的眼睛,突然睜開,帶着怨恨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