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對很多學生而言是具有轉折性的一年,大致分爲兩個方向,一是畢業後直接參加工作,另一個就是考研。有不少學生徘徊在這兩者之間,他們的初衷是想去參加工作,但覺得自己的學歷不夠高而難以一下子找到較理想的工作,所以想考研,可即使考上了,又覺得自己有讀研的時間能夠在工作中憑藉積累的經驗做到甚至超過研究生剛畢業的自己所能勝任的職位。他們權衡不了經驗和學歷的輕重,且二者不可兼得,於是決定“兩手抓”,現在加足勁爲考研做準備,前提是把讀研的學校再提一個甚至幾個檔次,考上了才值得去讀;若是沒考上,就去應聘一份晉升較快且發展空間較大的工作。
九龍爲自己的去向曾一度糾結過,但他最後選擇了一個與衆不同的方向,可謂是“三手抓”——假裝考研,應付工作,專注寫作!他個人並不想考研,一是因對呆在校園裡的學習生活已經厭倦;二是因覺得已經欠父母的太多而不忍心再給他們增加負擔。父母因受村裡幾個研究生的影響而非要他考,而他又不能直接拒絕,只好在口頭上答應着,實際上沒有絲毫行動,也根本就沒有去報名。他畢業時會參加工作,一是使自己不至於戴一頂“畢業就等於失業”的帽子,另外起碼能夠自己養活自己,若是條件允許,他還想存點錢,雖然在崗位上不求突出或晉升,但對工作時間要求較高——一天八小時,且每週至少有一天的休息,兩天最好。他要把工作除外的時間全部用於寫作,似乎寫作已經成了他的理想。這些還是兩年後的事,眼下最主要是在十二月份的英語四級考試中能夠及格!
有一件事是他沒有想到卻被其他同學早就預料到的。班上班委們換屆時,阿濤被選爲了班長,並非他在講臺上的演講是最精彩的,主要是他平時就已經爲自己做班長打下了基礎,其具體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他跟前班長走得很近,所以前班長在選舉中特別推介他;二是他對大多數同學們都比較友好,利用回家之便常從家裡帶些土特產給大部分同學們分享,自然而然地就顯得人緣好了;三是他一直以班長的身份來要求自己,每次集體活動中他都是積極的策劃者,加上前班長在班會上的點名稱讚,從而就有了做班長的能力和資格。總而言之,只要他想做班長,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九龍心裡自然不服,但已經無關緊要,因爲他沒覺得當班長有什麼好處!
有一件事是他早已預料到而其他同學們沒有想到的。大二這一年,他的平均成績在班裡排名第四,根據班裡從大一時就制定的按平均成績排名評獎學金的規則,他理所當然能被評上“班級乙等獎學金”。當他的成績被同學們傳得風言風語時,很多難以置信同學忍不住要求剛當上班長的阿濤詳加覈對每個人的成績單,於是他在班級的羣裡發出通知叫大家把大二這一年的成績單打印出來上交,結果是無可厚非的。就在九龍有些美滋滋的時候,他想到班裡還有一個不成樣的潛規則——任何一位同學只能在獎學金和助學金中選其一,拿了獎學金的不能再拿助學金,不論家庭是多麼的貧困;拿了助學金的不能再拿獎學金,不論學習是多麼的優秀!若是爲了錢,就該選擇助學金;若是爲了名譽,就該選擇獎學金。助學金是院裡的輔導老師根據實際情況客觀地評出來的,是應得的;獎學金是自己通過一年的努力換來的,是爭取到的,兩者如同都是肉的手心手背一樣,哪個都不捨得失去。
這天晚上,九龍跑完步回來後光着膀子端了杯涼水又一次來到一班的那個宿舍閒聊。最近這段時間,他常來這個宿舍串門,而之前幾乎沒有來過,只因不經意間留意到他們宿舍還有一張空牀。現在是九月中旬,老家的人們已經穿上了外套,而這邊正是熱得要命的時候,所以絕大多數宿舍都是敞開着門窗,進哪個宿舍都用不着敲門。
“哎呦,你們都在啊!”九龍一進門就笑眯眯地說。
“九龍又跑完步回來了——”那個抱着手機看小說的叫小專的打量着他開玩笑道,“你這跑了這麼久了,貌似沒有減掉肥肉吧?瞧瞧那兩個一把手抓不住的**!”
“減肥是沒希望了,只要儘可能把身上的肥肉轉變成肌肉就行了。”九龍賠笑道。
“你們班什麼時候開班會評獎學金呢?”那個正在打小遊戲的叫小洋的問道。
“明天晚上在主教樓開。”九龍反問道,“你們班呢?”
“一樣,也是明天,不過是在下午。”小洋答道。
“聽你們班的學生說你這次的平均成績很高,看來你也是得獎學金的好學生啊!”那個正洗衣服的叫小威的向九龍豎起大拇指說,“牛,可是以前沒聽說呢?”
“我以前只聽說他掛過科,跟我是一個德性!”小洋開玩笑道。
“呵呵,純屬意外!”九龍略顯謙虛地說,“或許不是因爲我牛,而是我們班其他同學差勁吧。”
“得了獎學金準備幹什麼呢?”小威問道,“是不是也得請大家下頓館子呢?”
“唉,我這是有名無分啊!”九龍搖頭嘆息道,“想必你們也都聽說我們班裡的潛規則了,像我這種得助學金的跟獎學金是無緣了。”
“悲哀啊——”小專跟着嘆息道,“你們真變態!”
“我們班大一時不也有這樣的規定嘛——”小洋幸災樂禍地說,“只是被打破了,現在也就不算數了。”
“那樣的規定本來就很扯淡!”小專氣呼呼地說,“獎學金和助學金要沒有什麼關係,難道得助學金的就不能學習好了嗎?得獎學金憑的是能力,要不是搶來的或偷來的。”
“九龍,那你準備怎麼辦呀?”小威問道。
“現在還不知道——”九龍故意試探性地說,“但也只能放棄其中的一個!”
“那你是放棄哪個呢?”小威追問道。
“十有八九是獎學金吧!”九龍無奈地說,“獎學金也就是個名譽,自己心裡清楚就算了。”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白長那麼多肉了!”小洋略帶生氣地說,“換做是我我纔不讓呢,誰敢說我句什麼話我就跟他翻臉。什麼玩意兒了,自己憑本事得到的憑什麼就因爲一個狗屁規定而拱手讓給別人,死都不甘心!”
“是啊,這是哪門子的規定了?”小專不耐煩地附和道,“如果這是學校裡規定的,那也就認了,不過是班裡的一個班長定的,他也是班集體的一員,真是缺德到家了!”
“別理那什麼臭規定,你讓出獎學金是人情,不讓出是本分,誰能把你怎麼樣啊?”小威也附和道。
“可是那麼多同學會怎麼看我呢?”九龍嘟囔道,“他們背地裡會怎麼說我呀?”
“怕什麼,愛怎麼看怎麼看去,想怎麼說怎麼說去!”小洋不以爲然地說,“其實,凡是說你的是跟你想法一樣的,只可惜他們沒機會;凡是不說你的就是贊同你的。”
九龍低頭不語,滿臉的擔憂。
“越想越氣!”小洋暫停了遊戲,並拍着胸脯說,“你若不敢說,明天我們幾個幫你。”
“我們可以幫你,但有個前提——”小專開玩笑道,“拿到獎學金後別忘了也請我們幾個搓一頓!”
“沒問題,不就是吃頓飯嘛!”九龍信誓旦旦地說,“只要你們肯幫忙,就算得不到也會請你們的。”
“好,就這麼定了。”小威拍手道,“又能吃到酸菜魚了。”
“唉——”九龍收斂起笑容,然後又長嘆道,“本來我還想在我們班裡換個宿舍,這樣一來就沒指望了!”
“來我們宿舍得了。”小威隨口說,“反正我們宿舍還有張空牀呢,你住進來也熱鬧些,以前沒怎麼看出來,其實你這人還是蠻幽默的,別人晾曬平角褲時用衣架掛腰,你是掛腿,哈哈……”
“你們兩個呢?”九龍喜出望外地問道,“有沒有什麼意見啊?”
“進來吧,我無所謂!”小專看了眼小洋,便笑呵呵地說。
“小洋,你呢?”九龍見小洋良久沒作聲便又問道。
“隨便!”小洋麪無表情地答道。
九龍有種滿載而歸的感覺回到宿舍,突然想到班裡是不是還有跟自己類似情況的同學,於是屢了遍平均成績排在前六名(一個班級中設有六個獎學金,分別是兩個“勵志獎學金”、一個“甲等獎學金”、兩個“乙等獎學金”和一個“丙等獎學金”)的和上報申請助學金的,結果是雖然還有兩位,只可惜他們的成績跟大一時一樣,一個還是第一名,另一個還是第二名,大一時他們本來也上交了貧困證明,卻只拿了“勵志獎學金”,因此他一時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次日晚上,小威、小洋和小專果然來了,而且專門跟九龍坐在最後一排,九龍的其他同學們看見他們三個時都顯得很驚訝,但根本猜不出他們是來幹什麼的。一副和善模樣的阿濤先讓大家不記名投票將“乙等助學金”和“丙等助學金”的同學定下來,然後開玩笑似的把那個獎學金和助學金只可得其一的潛規則說了一遍。話音剛落,教室裡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大多同學們都把目光投向九龍,似乎都在迫不及待地等他說出那句極不情願卻不得不那麼說的話。
“我來替他說吧——”小洋突然大聲說,“助學金和獎學金都要!”
“呵呵,我覺得這是他自己的事,貌似跟你沒關係吧!”阿濤笑眯眯地看着小洋說,“何況這也是我們班自家的事,你是我們兄弟班的學生,你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呢?”
“於公,你說的對;但於私,這是我朋友的事,我不管也不合適吧?”小洋同樣笑眯眯地看着阿濤說,“其實,我不是故意跟你和整個兄弟班的同學們過不去,我只是想替朋友說句公道話而已!”
“難道我們班做的不夠公平嗎?”阿濤故意撓撓頭又自嘲道,“這就奇怪了!”
“十歲小孩都能看出的事,我就沒必要明說了吧?”小洋冷笑道,“免得傷了大家的和氣!”
“呵呵,我是八歲的孩子,那我來說吧。”小專嬉皮笑臉地說,“獎學金按照平均成績的排名來評是無可厚非的,但這乙等和丙等的助學金似乎就沒必要重新投票再評了吧?因爲窮的不可能一下子就富了,而富的又不可能一下子就窮了,這個助學金是給真正的貧困生的,而不該給那些裝窮的學生,否則就真的天理不容啊!”
“我再補充幾句,不過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請大家都不要記仇!”小威故意起身向大家鞠了一躬,惹得大家一片譁然。“若真是爲了公平,那就該把所有的助學金和獎學金輪流讓給那些什麼都還沒得到過的學生,這就叫‘風水輪流轉’,這樣才最公平了!”
“實在抱歉,你們兩個說的我不贊同!”阿濤嘆息道,“不記名投票選出來的是最公平的,況且這是上面的規定,恕我無可奈何。另外,‘風水輪流轉’用在這裡實在太偏激了。”
“在搞什麼啊?”九龍的同學基哥突然拍了下桌子,然後轉過身向小專、小威和小洋開玩笑道,“你們三個是吃錯藥了,竟然來管這等閒事,是不是有人專門僱你們來的呢?”
“基哥,我是衝着你來的!”小專朝基哥也開玩笑道,“只要你願意主動把自己的助學金名額讓給別人,我立馬從你面前消失。”
“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了呢?”基哥紅着臉搖搖頭道,“是我的錯,我無語了!”
“好了,大家都別吵了!”阿濤舒了口氣向九龍問道,“我就想問一下,九龍你是怎麼看的,用不着勉強自己?”
“首先我先替我的這三位朋友向我的同學們道歉,如果剛纔他們說的有什麼地方得罪大家的,還希望我的同學們能夠原諒,對不起!”九龍整了整衣服,然後起身向同學們深鞠了一躬。“你們五個人剛纔說的都有理,但這件事沒人有本事能夠左右我的決定。我的決定也是大家的決定,只要那些不該得助學金的同學一個不差地能主動讓給那些該得的,我就心甘情願地放棄獎學金,反之是去他媽的潛規則!”
“好!”小專、小洋和小威忍不住拍手稱快道。
“答案已經知道了,散會吧!”阿濤沉默許久後苦笑道。
大家一鬨而散。
當晚,九龍回去後就直接收拾行李東西搬到了那個暫時感覺較理想的宿舍裡。
幾天後,又發生了一件他和其他同學們都沒有想到的事。北方的一家大型家居公司在他們專業裡剛剛以公司的名義設了一項獎學金,從大一到大四,每個班都有四個名額,一個甲等,兩個乙等和一個丙等,九龍應該是丙等,但結果是乙等,而本該得甲等的那位同學沒得獎,而排在第五名的那位同學得了個丙等,這令他哭笑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