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的臉頓時僵住了,他說那是屍斑病發,這晚上還好,要是白天,他那屍斑遇上陽光的話,會直接令他身體裡面燒起來,整個人會被活活燒死!
我嚇傻了,雖然大壯律番刁難我跟師傅,但那充其量也就是心胸狹隘,他人的心眼還不算壞的,不然也不會賭這種只要我認輸就不會有危險的賭約。
可師傅表示他也無能爲力!屍斑病是一種陰陽界的頑疾!這種病一般就常年接觸屍體的趕屍人會得,而且得了也只是潰爛一小塊,但這大壯今天偏偏要跟我倆較真,擱屍王的煞氣裡死磕,鬧現在這麼嚴重,非高人救不了他!
眼看着大家都無能爲力,突然,撓着腦袋的大黑被人一把推開,從他身後竄出一個矮小的身影,緊接着我只看到大壯被那人一把抓起,隨手一扔,居然直接扔到了寨子裡的篝火堆裡去了!
“嗤啦啦~”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火烤人肉的聲音,這聲音令人牙齒打纏頭皮發麻,看一眼火焰燒灼的肌膚迅速變黑並冒煙的場景,更會令你雞皮疙瘩掉一地!
大壯被燒慘了,哀嚎的聲音甚至竭力到有點像女的!但那個矮小個子的傢伙卻偏偏摁着他不讓他出來,甚至好像是閒火不夠旺,一把將拔出來的桃木劍都塞了進去!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想抱打不平,師傅卻一把擋住我。
“桃柳火之灼陰、猛火毒之克斑,好辦法,好膽量!如此果決,想必這位就是李煜李前輩了。”
師傅一邊說,一邊衝那矮個抱拳施了一禮,我覺得他太狠毒,撅着嘴沒施,結果被師傅硬是摁着鞠了一躬。
李煜長得倒不如葉殤那般年老,看樣子他只有四十多歲的樣子,只是那張國字臉上的皺紋,要比同齡人多出很多,顯然是個頗多操勞閒不住的人物。而他長着一雙狹長的龍鬚眼(指眼縫形態酷似龍鬚的眼型),師傅說過有這種眼型的人,必正氣凌然,且做事決絕,卻不知是否真假。
人高卻不足一米六五的樣子,跟大壯他們一樣上身赤膊,肩頭紋着一個赤紅色的圓圈,圈外火焰翻滾,圈內則還套着一隻圈,此內卻隱約可以看出來,紋的是一隻金色的三隻腳的鳥兒。
師傅告訴我,那叫金烏,
古書記載——蓬萊之東,岱輿之山,上有扶桑之樹,樹高萬丈。樹顛有天雞,爲巢於上。每夜至子時則天雞鳴,而日中陽鳥應之;陽鳥鳴則天下之雞皆鳴。
古語尚稱三足之鳥爲“陽鳥”,而此鳥也確實代表太陽,它是古代神話中駕馭日車的神官,又是傳說中帝俊與羲和的十子之一,周身團聚“陽”之精氣,所以一般陰陽界的人,都喜歡紋只三足金烏來助長自己的陽氣,趕屍派更甚!此鳥直接被他們列爲鎮派靈獸,非入長老會者根本就沒有資格紋這金烏。
而眼下李煜胸口就有一隻,想來他也是趕屍派裡的長老!而趕屍派總共就十個長老,就算把李煜看成最差的,那也勢力不小了。
這倒令師傅刮目相看,語氣上那就更恭敬了,畢竟我們是來求助的,更別說求助的原因還是得罪了趕屍派。
李煜的聲音很冷漠,他回過頭先是瞪了大黑他們一眼,然後才面有不善的看着我們。
師傅馬上就把玉佩遞了上去,李煜只看了一眼,臉色就緩和許多,道:“你就是黃道啊?久聞大名,十年前本人有幸於崑崙山腳,觀你與那逍遙老頭一戰,後生可畏,你當爲地藏師此代扛鼎之人…”
十年前,那不是師傅與我相遇的前一年?
崑崙山,那不是道教的聖地麼?
等等,逍遙子!?那不是道教正一派前任教主麼?(道教分正一派,全真教
我來個去!師傅啥時候跟這種牛逼人物對決過?就他這銼樣不一巴掌被拍成小肉餅啊…這這這、這不科學啊!
師傅肯定不知道他在我心中如此不堪,他只是眼中流過一縷不多見的哀傷與滄桑,搖搖頭後,爽朗的笑了。
“讓前輩見笑了,小的那是年少輕狂,不自量力。”
李煜乾笑了兩聲,沒有言語,雖然聽他前面說的話,感覺好像挺欣賞師傅,但現在看他眼裡面難以擦去的輕蔑,我知道,他打從心眼裡,是瞧不起師傅的。
憑什麼瞧不起師傅?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師傅!
這樣好的師傅,我尊敬他就夠了,不用你們評價。
師傅,我一定會讓你爲我而豪的,一定,然後讓這些蔑視你的人,自行污穢!
乾笑兩聲後,李煜說葉老前輩已經告訴過他事態原委了。
而且從接下來他跟師傅的言談中,我也察覺出這老頭似乎對烏家兄弟倆十分不悅,所以特意聽了會。
聽完我才知道,原來烏僵一直仗着自己是紅派護法的身份,包庇他弟弟烏木私下裡煉製禁術,這其中就包括灼燒靈魂產生怨念的禁法、肢解屍首拼湊出“怪屍”的禁法,甚至包括倒鬥、交易屍王這種門派明令禁止的事情。
無惡不作,無貪不享,這就是陰陽界滋生出腐敗的下場,實際上與陽世也差不到哪去。
而若是這些事沒傳出去倒也罷了,但偏偏傳出來了,還傳的這麼遠,連他都知道了!這樣一來,可就不單單是他們紅派的事了,憑毛你們紅派作奸犯科,貪享不義之財,卻讓我們藍派跟你們一起受世俗的譴責呢?這任誰想想都覺得不爽不是?
對此趕屍派的老大卻不予置否,這就讓李煜更窩火了,可偏偏因爲同門緣故不能刀劍相向,我跟師傅這次來,正好幫他教訓烏僵兄弟倆一次。
各懷鬼胎,只能這麼講。
可李煜說在此之前他得解決一件事,師傅只是點了點頭,李煜就開始衝大黑他們破口大罵。
罵爽了,大壯這邊,屍氣也散的差不多了,就是一些屍斑還是止不住潰爛,他一把就把大壯揪了出來,指着山寨子門口的屍王,怒吼着問他是誰整出來的。
大壯支支吾吾的不敢開口,李煜看的是火從心生,他怒吼着,讓大壯滾蛋,如此不分事態輕緩的害羣之馬,他不要!
這可把大壯嚇壞了,他從小沒爹沒孃,跟大黑一樣是李煜撿回來的,出了這轎子寨,自己除了趕屍啥都不會,就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了,活着還有啥勁啊?況且這一後背燒傷呢,這會趕他出去,不是讓他死麼?
大壯怕極了,可李煜卻一把一把把他往外面拽,大壯急了!他猛地看了我和師傅一眼,手指着我們,就說是我倆做的!
大壯這話出來,可把師傅氣着了,他指着大壯就罵他不要臉,怎麼能昧着良心說話呢?
可大壯這次算是鐵了心要保住自己了,他一口咬定就是我跟師傅做的,還指着他剛纔借過的,我師父的墨斗,說那墨線都是我師父彈得。
說到這就不由李煜不信,他置疑的看着我師父,眼神怎麼看都像是在看賊。
我特麼當時就火了——你特麼是豬啊!我們是地藏師,不是趕屍人!我們哪來的能耐,去把你那屍王從地裡罩出來?
可就在這時候,那一干老三八居然開始聒噪了,她們無一例外,都是衝着大壯說話的,說什麼是我師父看上了大壯煉的幾具殭屍,非要買,大壯不買就仗着自己是葉前輩請來的客人,逼他賭,這才把屍王給整出來了。
好一個顛倒黑白!都說潑婦嘴賤毒如蠍,不講理的女人,猛如虎也!
就連我認爲十分憨厚的大黑,也因爲不想看着同寨子的人被驅逐,而結結巴巴,說是我們乾的!這可徹底讓我心涼透了。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世道有些好人,就是幹愣愣這麼被害死的!
李煜看我師父的眼神,那是越來越不善了,到最後他手一揚,四周的八婆就住嘴了,而他自己,卻瞪着我師父,不悅的冷聲說:“早聞你黃道三歲會操鏟、十歲會尋脈,年紀輕輕二十一,就成了南海一帶最有名的盜墓賊,而今三兩下就破了我這鎖屍鎮,沒想到傳言都是真的?”
什麼?師傅曾今當過盜墓賊,這、這開玩笑的吧?
可師傅沉入水的臉色卻讓我知道,李煜,並沒說謊。
“還有十一年前你弟弟的死,聽說也是因你倒鬥所害,現在看來,此言非虛啊?”
師傅還有個弟弟?臥槽!他們到底都知道些什麼?這些陰陽界的老頭子,他們怎麼知道的比我這徒弟知道的還多,爲啥師傅從來就沒跟我講起過??
前面是沉如水,現在,師傅的臉色已經青如瓜,他的嘴脣顫抖着,好似被揭起一塊最不願被提及的傷疤!
“前輩無需多言,我自知當年年少輕狂,做過一些蠢事,傷害了別人,也傷害了自己,乃至一干老前輩都對我引以爲戒。但一碼歸一碼,這屍王確是你徒弟招出的,與我無關,我師徒二人不遠千里只爲尋求一助,還望前輩看在葉前輩的面子上,不惜賜教。”
“少跟我提葉大哥,你不配!我待會就傳書給葉大哥,告訴他你的惡行是有多麼骯髒噁心!”李煜狠狠瞪着師傅,好像恨不得殺了他一樣。
“現在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