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當時我腦袋裡，有點糊塗。我看着這個，留着三釐米長短髮，兩邊剃的很短的少年。他長得並不算白淨漂亮，但鼻正嘴眉寬，這種面向的人一般性格都很剛硬，不會，或者說不屑撒謊。
當然事無絕對，至少眼下我找不出他沒欺騙我的理由。
”小師傅，額，您先坐，咱坐下再說。”
其實那時候我的年齡還比他小個兩三歲，但從小鍛鍊，我的骨端而硬，個高，那時候已經有一米七五多了，所以跟他看起來，也差不多大。
他麻利的掃掉牀上一些雜物，鋪上個墊子，我就順勢坐上去了。
“說說吧，到底咋回事？你要敢騙我你就死定了，小哥我讓你掛科！”
翟一丁苦笑着摸摸嘴脣，他的樣子有點疲倦。
他走到牆邊，背靠門，從兜裡抓出一隻蝴蝶狀的髮簪，說：“真有鬼，但撞到的不是我，是我的同桌，小青，柳青”
“小青是我最好的同學，也是從小玩大的朋友，她家就住對面小社區裡，我倆是從小和泥巴，彈彈珠長大的。如、如果她願意的話，那我倆就是青梅竹馬的人...”
說到這，我看到這小子當時臉頰一紅，這種喜形於色的人一般都比較耿直，我欣賞耿直的人，原本有些不耐煩的心，也靜止下來。
“今年我高二，小青跟我考的同一所高中，還分到一個班，一個桌，我覺得如果這都不算緣分的話，月老就可以去死了。”
“說重點...”
“哦，額額，好，是我廢話太多了...”阿丁不好意思的舔了下嘴，從回憶裡驚醒過來,
“是這樣的，小青呢，除了我，從小就沒啥朋友，這不是因爲她性格不好，有啥缺啥。是因爲，她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就像我六歲的時候，有次街道舉行節目，媽媽就帶着我跟舅舅一起去了，正好，小青和她媽媽也在，那時候，節目看到一半，小青突然看着我的舅舅，說他，馬上要死了...“
“當時，小青媽媽就把她打哭了，道完歉就走了，雖然媽媽跟舅舅有點生氣，但也沒想太多，可下午五點半時，舅舅，真的死了...”
阿丁嚥了口口水，解開了脖頸鈕釦。看得出，對於這段不尋常的回憶，他時至今日還是很害怕的。
“是...路面坍塌，在一家洗浴城門口，路面因爲偷工減料，塌了，壓碎了下面的熱水管道，舅舅跌進裡面時，被一起跌下去的車壓住了腿，然後...就燙死在了裡面...”
當時，我聽得有點後背發冷，這種非自然死亡是最恐怖的，比被人砍死還恐怖，因爲防不勝防。
與此同時，我似乎已經隱約猜到，那個叫柳青的姑娘是啥問題了，從小能見鬼，那多半就是天生陰陽眼，也就是天眼，與我差錯不多，但因爲我這還是半人爲製造的，所以這丫頭的天眼，應該比我要更厲害！
如果只是這樣，那問題就好解決了。她若是想繼續維持這種狀態，那就繼續，若是不想，我可以用柳葉水、黃牛淚跟羊的角膜混成汁水，滴入雙眼破掉她的天眼，這樣她以後就會變成正常人，再也看不見鬼。
可事情似乎沒我想的這麼簡單...
“後來發生了好多諸如此類的事情。舅舅那次，我爸和我媽就不讓我再跟柳青一起玩了，是我自己偷着跟她玩而已。其他人就不用說，看到她，都跟見到瘟神一樣躲得遠遠地，甚至小區裡有的家長，還專門跑到學校裡去讓校長開除小青，校長不肯，他們就在上早操的時候，在操場裡鬧，在所有人面前，嚷嚷，扇小青耳光，說是小青說死了他們的家人...爲這事，小青初中轉了好幾次學，鬧到最後，差點自殺...”
哎....苦命的娃啊，我算是認識到了，任何事情都有雙面性，就像這天眼，落在我們陰陽人身上，那就是把斬妖除魔的利刃；落在柳青這種只想過正常人生活的人身下，可就成自殺的慢性毒藥嘍~
“又有人都遠離她，所有人都討厭她，小青明明是最懂事最善良最純潔的女孩，卻成了學校裡衆矢之的人，甚至除了我，都沒有人願意跟她同桌，所以她很渴望朋友，新朋友。”
“上週班裡面有幾個很討厭很霸道的男生，想捉弄小青，他們假裝要跟小青做朋友，邀請小青跟他們去學校後院，那個出了名的鬼宅玩冒險遊戲...”
“鬼宅？”
“恩！”翟一丁點點頭：“我們蓓蕾私立高中，以前傳出過一件沸沸揚揚的事，好像是學校食堂一個叔叔，姓趙，他的老婆，跟我們學校前校長***，被趙叔叔發現了，他把我們前校長，跟她老婆，都給殺了。後來爲了毀屍滅跡，就把他們的屍體投進碎肉機裡絞成了肉末，當豬肉做成包子給我們學校裡的學生吃，最後好像因此毒死了幾個人，警方調查的時候，在下水道找到被剝了臉皮的死人腦袋，這才查出了真相....”
“那次以後，那個舊食堂，就成了鬼宅，大家都怕那裡都不敢去，聽說裡面真的有鬼，看門的趙大爺說他親眼在半夜九點的時候，看到那個趙叔叔的鬼，七竅流血，用殺豬刀，在砍剁誰的屍體，滿屋子都是血啊...第二天，我們學校一個女生就失蹤了，好多天以後纔在那個食堂的舊下水道，發現她指頭，和眼珠子...”
當時，我整個人啊，聽的是從頭涼到尾，雖然我幾乎每天都跟惡鬼打交道，但之前我就說過，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我是爲這個老王狠辣的心腸而心裡發涼。
“很有講故事的天賦啊、你。你不怕？”
“我經常逛外國黑網，看一些恐怖分子裁決人質的視頻，習慣了...就是小青....”
“我那天勸了她一下午，讓她別去，那羣人心裡沒打好主意。可她偏不聽！就是要去！後來，我實在沒辦法，放學就偷偷跟着他們一塊去了。”
“他們進鬼宅的時間，是傍晚八點，我發誓，九點鐘的時候，我明明就看到他們出來了，鬼宅裡面靜悄悄的，還能聽到他們的笑，我發誓我明明有看到他們幾個打鬧着從鬼宅出去，可是...”
“可是啥？”這小子確實有講故事的天賦，都把我胃口給吊起來了。
他的臉，在這一刻突然蒼白，就像撞見了什麼最恐怖的事情。
他顫抖着擡起頭，雙眼裡滿是畏懼和回憶。
“後來...他們死了！”
”死了？”我那時候身體不由自主的前傾，這事，聽起來太邪門了！
“就死在鬼宅裡面，第二天一早，被門衛發現的，全身所有地方，全部被剁成一小塊一小塊，眼珠子被針密密麻麻刺穿，血把整個舊屋子染紅，就像幾年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