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搖紅,羽殤身着這輩子從未穿過的華服,笑出了眼淚。
徵音站在窗櫺前,安靜地看着羽殤。在她的眼裡,羽殤是一個凌厲的女子,任何時候,任何狀況,她都無憂無懼,更不會掉眼淚。羽殤在王爺身邊已經五年了,從她來到王爺的身邊,她就從未軟弱過。她早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她只想好好地爲王爺效勞,只爲他無意之間的一句誇獎。
可是,如今,王爺竟然爲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一個不知來由的女子,要賜死羽殤。
“徵音妹妹,我美麼?”羽殤對鏡低語。
“美,你是我見過最美最美的姐姐。”徵音澄澈的聲音響起,伴隨着抽噎。
“可是,爲什麼他就不肯多看我一眼呢?”羽殤癡癡淺笑,嘴角流下一股殷紅的鮮血。在此刻,沒有誰比羽殤更明白什麼叫絕望。
徵音的眼淚奪眶而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在寂靜的黑夜迴盪,淒涼而哀傷。她不明白,這麼多年來,王爺爲什麼連一點點對羽殤的情分都沒有,寧願救一個不相干的女子,也不願對羽殤網開一面。
從此後,她便失去了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也是唯一的好姐姐。
夜,徵音抱着羽殤冰冷的軀體,感知着這個世界最後的一絲溫存。
燈火通明如白晝,到處皆是金碧輝煌,讓人刺目得睜不開眼。
靖王將玉碗遞給清靈姑姑,裡面是隱隱泛着幽藍光芒的血液:“你給她服下吧。”
他的手腕是一道淺淺的刀痕,還有未乾的血跡。
“王爺有沒有覺得身體不適?”清靈關切的問。
“無礙。”他依然是一副冰冷的容顏,絲毫不管不顧別人的心意。
牀榻之上的綰兒,彷彿斷線的紙鳶,在生死線上徘徊,讓人揪心。
慘白的容顏,瘦削的雙肩,就像深秋的一隻白***,安靜地停在清晨的露珠之上,被冰冷包裹,寒意蝕入骨髓。而她卻無力再掙扎着重新張開翅膀飛翔。只有絕望而安靜地等待死亡,毫無反抗之力,也不想再反抗。
這和那年的自己是多麼的相像,一樣的冰冷無助,一樣的絕望。當初,他從重疾中甦醒,便感覺到身邊的人都是那麼的冷漠。那一年,他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而已,庶出的身份讓他一出生便被兄弟冷眼嘲諷。他不明白,自己的母親當年犯了怎樣十惡不赦的大罪,讓所有人都對他冷眼視之,卻又對母親的死閉口不言,噤若寒蟬。
那天,他看見了那隻將死的蝴蝶一步步艱難的爬到陽光之下,曬乾翅膀,最終翱翔藍天。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找到了方向,找到了生存的理由。
沒有人明白他爲什麼會對綰兒寬容。在他的眼裡,她像極了年少時候他看到的那隻蝴蝶,那隻讓他溫暖和堅強的白蝴蝶。
更何況,他失去的記憶,或許只有她能幫助自己找回。
手腕隱蔽的牙印,除了他自己,無人知道,可是,她那晚,就那麼輕易的找到了。
她一定知道什麼。
只有她可以幫助自己。
“她會活過來嗎?”靖王開口,打破了沉寂。
“會的。王爺的血是這世間救治惡寒最好的方子。”清靈躬身答道。
“下去吧。”
“是。”
清靈退下。
“角風,你很少這麼沉默。”靖王擡頭,仔細看着角風的眼眸深處。
“王爺不問,屬下自不敢回答。”角風將目光收回,恭敬的低首。
“好,那我問你,你現在在想什麼?”靖王的話語已經近乎冷漠憤怒。
“沒有。屬下只是爲王爺開心,王爺這次抵禦匈奴,立了大功,皇上對您讚賞有加。”
“你有多高興,我沒看出來。”
角風擠出一絲笑容。
“下去,我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撒謊。下次要掩飾,也記得學聰明點,至少別讓我看穿。”
靖王冰冷呵斥。
“是。”
幽黑的夜空,角風仰臉看着,心中默默說道:羽殤,明明知道今日你要永遠得離開我,可我連一顆眼淚也不能爲你流。今夜,絕望的人何止你一人。你對王爺的心思我看得明白,可我的心思,你永遠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