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夢囈，或許是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再完完全全地受自己的支配。恍恍惚惚之中，綰兒似乎總能感受到身邊有缺月的存在，他的氣息，他的笑容，他的嘆息，甚至他憂傷的眼眸，她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聽到。如果這只是她的幻覺，她也情願自己不要醒來。因爲她明白，就連這樣的機會，對她而言，也不多了。
“丫頭，爲什麼你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呢？爲什麼你總是這麼讓我不放心？你長得並不是那麼的好看，甚至有那麼一些的小固執，你總是讓我一次次地向你妥協，一次次地改變自己的初衷，一次次違背自己的約定，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我要千里迢迢趕回來看你，好像陪在你的身邊我的心裡纔會踏實。丫頭，我要拿你怎麼辦？看着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的心真的如刀割般難受，你一定要我這麼難過你才高興嗎？爲什麼你就不能像之前那樣，讓我陪在你的身邊，讓我好好照顧你？你爲什麼不肯相信，只要有我，你就不會有事。”
這是第幾次在夢中見到缺月，他還是那麼的倔強，那麼的粘人，甚至眼神深處還隱藏着他與生俱來的殺氣。
他絮叨的話語，她已經背了下來。
綰兒伸手輕觸他的雙眉，他的眼神冰涼，她笑容淡然：“你來了？我又夢到你了。”
那一刻，缺月驀地心痛，綰兒蒼白的面容，纖瘦的手指，絕望的笑容，都讓他徹骨地難受。
不應該是這樣。
綰兒應該快樂地活着，衆星捧月般被疼愛，被呵護，不應該像現在這般被病痛折磨，被思念折磨，被絕望包裹。
“如果你願意跟我走，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惡疾。”缺月冰冷的手輕輕覆在綰兒瘦小的掌心，輕聲說。
他的眼神如此堅毅，綰兒甚至有那麼一刻開始對這樣的眼神心生悸動。可是，轉而明月的身影又出現在了她的腦海，她輕輕搖了搖頭。她是不會背叛明月的，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缺月的眼神一點點變得冰冷：“你還是不肯？”
“既然知道，何必多問？”
“我知道，我不過自欺欺人罷了。”“缺月，我——”
“就當我沒說。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缺月打斷了綰兒的話，他怕自己再次被她無情的話語所傷，他怕自己再次北鼻離開她，他更怕自己的步步緊逼只會傷綰兒更深。
此生，她已夠苦，何必還要再讓她爲難？
窗外的月光透過薄霧般的窗紗，灑進寂靜的房間，籠罩着綰兒瘦弱的身軀。
綰兒清醒了，缺月早已不在身邊，但她卻是那樣清晰地感受到他剛纔的氣息。
這一定是夢。
綰兒輕聲嘆息，那一聲嘆息，那麼多的無奈，那麼深的絕望，讓窗外的慕之痕不由地止步。
慕之痕靜靜地站在窗外，彷彿沉浸在這樣的嘆息聲中，無法再說出一個字。
他的眼神，不知什麼時候，也多了那麼一絲猶疑。
他開始變得害怕，害怕不好的事情發生，害怕綰兒真的有那麼一天離開自己。原來，很多時候，他並非可以完全主宰一切。他算計那些算計他的人，陷害那些陷害他的人，爾虞我詐，彷彿一場無休止的遊戲。只不過其中的廝殺是真正的血腥。他從不怕，他知道，成王敗寇，總有一天，自己要麼成功，要麼被別人殺掉。他不怕死，也對別人的生死冷漠置之，可是如今，他開始猶豫，他怕自己一個小小的決定甚至會將綰兒推向絕路。他開始變得不夠狠，不夠果決，開始衡量，他甚至已經決定，如果有人可以救綰兒，他寧願用自己無上的權力去與那人做交換。
他一直在等那個人的出現，可是，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