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驚醒了，江桐撐着額頭狼狽的坐起，驚動了守在一旁的明少卿，“江哥？”
“我沒事。”江桐垂下手來，恍惚了一陣才問，“齊閣怎麼樣了？”
“齊閣那邊沒事。”明少卿抽了幾張紙抹去他臉上的汗水，面色凝重，“檢測結果出來了，你的病......”
沒有太大的意外，江桐心中也不存在什麼僥倖，他問，“能拖多久？”
“從現在開始接受資料的話兩年到三年。”
江桐垂眸一笑，“你她活的長點。”
“江哥的身體素質更好，癌變的速度沒那快。”明少卿解釋着，把手裡捏的皺皺巴巴的紙團丟進垃圾桶裡，接着說：“我聯繫了腦科專家，齊閣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做那一類手術，至少要等他傷勢痊癒，有清醒的跡象之後才行。”
“大概要多久？”
“說不一定，要看齊閣的恢復情況，更關鍵的是看他自身的意志。”
擡起左手，江桐看着無名指上的戒指，一個很簡單的指環，沒有特別的花樣和裝飾點綴，不像是買來戴着玩的。
他伸手摸了摸頭髮，詢問道：“頭髮真的能做成鑽石？”
“可以做的出來。”
江桐笑着應了一聲，從牀上下來，“給我剃個頭，做一顆小的，太大的很奇怪，也不好戴着。”
戴上一頂鴨舌帽，江桐不顧蔣近琛異樣的目光走進病房裡，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下。脫掉帽子，江桐還沒開口就先笑了一下，輕柔的擡起齊閣的手放在頭頂，讓齊閣自行感受。
“我把頭髮剃了，你不是說要用我的頭髮做成鑽石鑲在戒指上？你現在躺着，沒辦法弄，我自己弄了。”江桐說着把齊閣的手放下來，拿出戒指小心翼翼的套在齊閣的無名指上，“這是你買的，先將就着戴上，等鑽石做好了再鑲上去，要不等你醒了自己弄？”
江桐的問話並不會得來回答，只有微微彎曲的手指搭在他的掌心上，江桐有些難受，只能儘量放平呼吸，抓着齊閣的手去觸碰他手上的戒指。“成雙成對的纔好，所以我先自己戴上了，其實也沒關係，醫生說你很快就能醒過來，到時候你重新給我戴一次就好了。”
依然是沒有回答的，江桐握着齊閣的手放在牀上，視線上移看着齊閣的臉，接着說：“檢查結果出來了，醫生說我的身體素質很好，癌變的速度沒那麼快，能拖好些年。就是治療太辛苦了點，沒點動力很難撐下去，你要是不早點醒過來看着我，我肯定會偷懶，不好好去治。”
指尖觸碰在那圈紗布上，江桐努力笑着，“等你醒過來，我當你的眼睛，做你的光，你也要拉着我往前走，一直走......”
就這樣，江桐在病房裡守了一整晚，絮絮叨叨不知道說了多少話，怕是比這輩子加起來的還要多。
望着窗邊漸漸明亮的初晨，江桐自言自語的說：“天快亮了，朦朦朧朧的，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下雨不好，會冷，不過沿海那邊應該還好，三月都熱的很，現在也不過九月，不會冷。”
“要真冷了也沒事，你這麼年輕，生龍活虎的，到時候給我暖被窩，就不會冷了。”江桐說的輕，也在無意中勾起嘴角，覺得自己相當可笑。
齊閣追着他跑的時候他固執的要留在卓宇身邊，等到齊閣現在躺在病牀上，動不了了，他又滿是後悔。
拿起帽子戴好，江桐鬆開卓宇的手起身，“我們該出發了。”
‘無上’那邊的事還沒完，易天翔和龍文浩都留在了這邊，只有蔣近琛和樂航跟了過來。在私人飛機上，樂航躊躇了半天才過來，他看着江桐還沒開口便被一個眼神制止了。他只能等，等到江桐放開齊閣的手起身走到一旁。
“他知道你活不長，他願意守着你，爲什麼一定要讓他忘了你！這太可笑了，爲你做了那麼多事，感覺像是個傻子！”樂航皺着眉說，他並不同意江桐做法，他相信齊閣也不願意忘掉江桐，一個用生命去愛護的人。
“我知道，誰都沒有資格代替他做出選擇。我也相信，他願意守着我度過餘下的這兩年。可在那之後呢，你真想看他抱着我骨灰做成的東西活一輩子？”江桐反問樂航，“他才二十三歲，餘生還有幾十年，你告訴我，他要花多少年纔會忘了我，去走他自己的路？”
樂航啞口不言，他不是齊閣，他根本無法回答江桐這個問題。他只是見到了爲了江桐着迷癡狂的齊閣，爲此喪失了所有理智，一個徹頭徹尾的戀愛腦。爲了江桐，齊閣心願放棄所有，就像齊閣自己說的那樣。
‘因爲他好，在我眼裡，全球64億人口裡都找不到比他更值得我去愛的男人。爲了他我願意放棄我堅持了七年的權勢理念，爲了他我可以變成一條影子，他需要我就出現，他不需要我就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我心願爲他折斷身上的206根骨頭，爲了他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爲了江桐齊閣願意傾盡所有，又怎麼會簡簡單單的就忘記這麼一個人。
“不確定是嗎？我也不確定。”江桐笑着，“可我能懂，日思夜戀着一個人有多痛苦，守在一個只能在病牀度過的人有多難熬。我熬了十年，整整十年，我不想他跟我一樣，永遠活在過去，到像往前走的時候卻是一條跨不過去的死路。我啊就是自私，自私的不想欠任何人，太累，會熬不動。”
“那至少等他醒過來，讓他如願的陪你走完最後的路再......”
“齊閣又不傻，等他醒過來早晚會察覺到，你覺得他會願意忘了我？你們之中又有誰可以用強硬的手段逼他去做記憶切除手術？”
樂航不言，清醒後的齊閣又怎麼會願意忘掉江桐呢，還是他想的太天真了，可他真的爲齊閣感到不公，眼看着就能如願了，卻是在睜眼之前又迴歸到零點。
“放心，我會履行承諾，陪着他，無論他是否能感受到，我都在他身邊。”江桐笑着，伸手觸碰着自己的眼睛，他早已下定了決心，只是在那之前，他也需要時間去準備。
看着江桐的舉動樂航心中一顫，激動的抓着江桐的手說：“你不能這麼做！齊閣要是知道了...他會瘋的！”
“遺體捐贈很常見，即便他日後想起來有我這麼一個人，他也不會知道。之後就要勞煩你們，不要在他面前提起關於我的任何事，不只是他要忘，你們都需要忘記。”
江桐說完就走了，繼續回去齊閣身邊，輕柔的牽着他的手，向齊閣描述着現在，“飛機快落地了，少卿聯繫了最好的醫院，下飛機後我們就過去，我也會開始接受第一輪的治療，怕是沒那多時間陪着你。你別生我的氣，你知道我這病不早些開始治會惡化的快，藥物很難剋制癌細胞蔓延，只能化療。化療又一次要好久，做完了還要休息，我挺不想讓你看見我那個樣子，所以，等你醒過來之後繼續死皮賴臉的貼過來，好嗎？”
江桐突然笑了一下，對齊閣說：“你知道我剛想到了什麼嗎？我想到了我媽住院化療的樣子，特別醜。我也怕自己變成那樣，不敢看，但不要緊。你現在看不見，在你的記憶力，我永遠都是三十來歲的樣子，這樣是不是挺好的。你會嫌棄我是個病秧子、我也不會嫌棄你是個小瞎子。”
“即便你醒過來，看不見了也別害怕，我會是你的光，會引着你往前走，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黑暗是不是？”江桐捏了捏他的手掌，“這一次換我來等你，多久我都等。”
來到醫院，明少卿立刻安排的醫生給齊閣做了一系列的檢查，得出的都是差不多的結論。齊閣頭部受創嚴重，雖然思維活躍，也需要漫長的時間去療養才能醒來，至於什麼時候，還需要看齊閣的恢復情況。
齊閣這邊算是塵埃落定了，明少卿把目光落在江桐身上，說：“江哥，去談談關於你的治療。”
“好。”江桐迴應着，對病牀上的人說：“我很快回來，等着我。”
鬆開手，江桐起身跟明少卿離開，穿過長長的走廊，江桐突然停了下來，“少卿，我現在還不能接受治療。”
明少卿跟着停下，沒有太多的意外，他就知道江桐放不下。
“只要齊閣還活着君莫清就不會罷休，就算他醒過來，帶着易天翔他們重新開始也都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江桐側身靠着牆壁，“我想再幫他一把，至少穩住現有的局面。”
“怎麼穩？君莫清已經完全掌握了‘無上’，他是忌憚我幾分，可你別忘了，‘無上’後面還有一個君老爺子在，你總不至於要對他動手？！”明少卿看着他，在接觸到江桐的眼神後立刻明白了，他勸道，“放在幾年前或許你還有機會，可現在的你根本做不到，就算全力支持你，成功的機率也都不大！”